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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建造猶太國——19世紀80年代至1948年間巴勒斯坦猶太空間的構建

 袁承志dtau70na 2020-04-16

世界歷史評論 2020-04-06



雅榮·佩雷格/文 

丁琪/譯  宋立宏/校




  • 本文系以雅榮 · 佩雷格(Yaron Peleg)教授2019年5月在南京大學哲學宗教學系、猶太和以色列研究所擔任劉伯明短期講座教授期間,所授課程“作為文化革命的猶太復國主義”的部分講稿為基礎修改而成。

  • 雅榮 · 佩雷格,劍橋大學現(xiàn)代希伯來研究講座教授;

    丁琪,南京大學哲學系博士研究生;

    宋立宏,南京大學猶太以色列研究所教授。

  • 篇幅限制,注釋和部分圖片請見《世界歷史評論》2020年第一期。




摘要:猶太復國主義移民模式既不尋求將舊文化移植到新領土上,也不采用新領土的本土文化,而是創(chuàng)造全然不同的新文化。19世紀80 年代至1948年間,巴勒斯坦猶太空間的構建正是這一模式的體現(xiàn)。猶太空間的構建主要在鄉(xiāng)村和城市兩種環(huán)境中展開。雖然方式各不相同,但仍具有許多共同特征。猶太定居點的中央統(tǒng)籌性不僅體現(xiàn)在規(guī)劃和管理上,也突出表現(xiàn)在猶太定居點的空間布局和建筑風格上。歐洲“花園城市”的理念經過設計師的內化,融入農業(yè)公社和希伯來城市的設計中。猶太復國主義者將各種必然與偶然、客觀與主觀、本土與海外、歷史與當代的因素雜糅在一起,構建了獨一無二的新猶太空間。

關鍵詞:猶太空間 猶太復國主義 農業(yè)公社 花園城市 特拉維夫




與人類文化的許多方面一樣,建筑設計和空間規(guī)劃同樣受到環(huán)境影響,與特定地點和時間中決定人類狀況的一系列變量有關:地形、氣候、物質、社會、宗教和政治環(huán)境等。這些審美動力的基本特征尤其體現(xiàn)在殖民地建筑上。西班牙、葡萄牙和英國的帝國主義者將基于不同時期、氣候條件和原因發(fā)展起來的空間感和建筑感,從半個地球以外輸出到他們分布在世界各地的管轄區(qū),搭建起與周圍地區(qū)不協(xié)調的建筑物(如馬瑙斯[Manaus]歌劇院——亞馬遜熱帶森林里一座精工打造的粉紅色和曲線型的大廈)。但是,今天我們眼中的荒謬和錯誤恰恰就是關鍵所在:將故國投射到新國,從而占有新國。

這類審美動力在猶太復國主義的規(guī)劃中基本沒有,其殖民性質是不同的。最重要的區(qū)別是由埃文—佐哈爾(Even-Zohar)定義的猶太復國主義移民模式的獨特性,即巴勒斯坦的猶太移民不尋求將其舊文化移植到定居的新領土上,也不采用新領土的本土文化,而是希望創(chuàng)造全然不同的新文化。

20世紀初,猶太復國主義者抵達巴勒斯坦時,所面臨的最緊迫的難題是在何處定居以及如何實際操作。用馬斯洛的需求理論來看,猶太復國主義者不得不建造住房或“居所”(shelter),以開啟并實現(xiàn)將拓荒者們帶到這里的偉大夢想。由于猶太復國主義具有強烈的意識形態(tài)色彩,即使是生活的這個基本而簡單的方面也備受爭議。

此外,伊休夫(Yishuv,意即1948年以色列建國前巴勒斯坦的猶太社群)的發(fā)展具有自相矛盾的特征。復國主義運動的宏偉愿景與實現(xiàn)該愿景的零散過程之間存在沖突。政治猶太復國主義的創(chuàng)始人西奧多 · 赫茨爾(Theodore Herzl)所闡述的猶太復國主義思想大膽而宏偉,如《圣經》中描述的一樣。然而,這一思想執(zhí)行起來非常困難。部分原因在于,盡管組織水平相對較高,但在最初50 年里,猶太復國主義運動可支配的資源和使用這些資源的機會有限。由于資金短缺、僅有少量未經訓練的不正規(guī)勞動力、無法得到想要的土地、政治阻礙以及巴勒斯坦本地阿拉伯人越來越強烈的抵抗活動,直到1948年以色列建國,猶太復國主義運動才能以一種可預見的、持久的方式實現(xiàn)其宏偉的國家愿景。這些限制也體現(xiàn)在空間布局上:猶太人定居點不是按照規(guī)劃有序建造的,而是隨意分布在全國各地。這些定居點都是自發(fā)建立的,在規(guī)模和設計上都中規(guī)中矩、毫無特色。

伊休夫的空間塑造在鄉(xiāng)村和城市兩種環(huán)境中展開。雖然發(fā)展方式各不相同,但兩者仍具有許多共同特征,其中最主要的是猶太復國主義定居點規(guī)劃的中央統(tǒng)籌性。大部分定居點由中央支付費用、安排和管理。這一事實深刻影響了伊休夫的創(chuàng)建。換句話說,與其他殖民活動不同的是,猶太人對巴勒斯坦的殖民是一次出色的公共規(guī)劃。




一、 鄉(xiāng)村:農業(yè)公社

農業(yè)勞動具有凈化作用的現(xiàn)代觀點源于古希臘文化及其田園觀念—在黃金時代早期愜意的自然懷抱中和諧地生活。以牧羊人為最具象征形象的這種田園理想,在多數(shù)情況下是一種文學觀念,啟發(fā)了無數(shù)詩人。只有在工業(yè)革命和民族主義興起之后,人們才試圖將這種觀念付諸實踐,賦予本質上是詩意的概念以文化和政治上的表達。從18世紀末開始,在發(fā)展中的西方國家的土地上耕作或生活,漸漸被視為工業(yè)主義弊病的解藥。在歐洲浪漫主義的想象中,農民被譽為新民族的象征,是民族特征最純正的代表,也是這個民族依戀其祖?zhèn)魍恋夭ζ湎碛袡嗬拿髯C。

希臘—基督教的這種田園思想進入猶太文化較晚,要等到19世紀初才出現(xiàn),并呈現(xiàn)出不同的形式。需要看到,在希伯來《圣經》中,牧羊人被視為對定居社會以及精神和政治領袖的潛在顛覆者,無論從字面意義上還是象征意義上都是如此。如果我們再看看亞伯拉罕 · 馬普(Abraham Mapu)1856年的小說《錫安之戀》(Ahavat Tziyon),就會遇到這種田園思想在現(xiàn)代希伯來文化中的最早表達之一。小說主要描寫了一個愛情故事,它發(fā)生在一個如同《圣經》中描述的鄉(xiāng)村,村里居住著一些男女青年,他們在猶太地的田野和葡萄園里嬉戲和做愛。小說的另一個背景是耶路撒冷這座建筑密集、文化精致的城市。這部幻想小說融合了現(xiàn)代歐洲關注的兩種不同且又有點相互矛盾的主題:對高度發(fā)達的民族文化的渴望,以及對回歸自然作為該文化表達的浪漫信仰。馬普通過歷史小說將這兩個對立面結合起來。在巴勒斯坦創(chuàng)建本土的希伯來空間,同樣以鄉(xiāng)村和城市的類似混合為標志,創(chuàng)新在其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這種結合不是猶太復國主義特有的,還構成了歐洲殖民主義的特征。從簡單的農業(yè)形式到日益復雜的社會經濟結構,是大多數(shù)文化自然發(fā)展的途徑。但村莊和城鎮(zhèn)、鄉(xiāng)村生活和城市生活的同時發(fā)展,卻成為歐洲殖民定居點的特色。在這一過程中,殖民者復制了歐洲社會的發(fā)展狀況,并且在哈瓦那、里約熱內盧或波士頓建造第一座永久住房之前,他們就設想了在海外居住地的境況。然而,鄉(xiāng)村和城市在猶太復國主義中的結合,在其他方面呈現(xiàn)出明顯的猶太特色以及之后的猶太復國主義特色。通過觀察莫沙瓦(moshava,希伯來語意思是“定居點”)的空間設計和建筑風格,我們可以看到這種結合的早期實例。莫沙瓦是第一批來到巴勒斯坦的現(xiàn)代猶太移民創(chuàng)建的村莊,始于19世紀80年代第一次阿利亞(Aliya)時期,比20世紀初猶太復國主義者更自覺的第二次阿利亞時期早了20年。

1. 莫沙瓦

第一和第二次阿利亞期間的猶太移民看到的巴勒斯坦發(fā)展狀況基本相似。如同其他地區(qū)的歐洲殖民者一樣,兩批移民都認為自己來到了一片處女地。在一定程度上,由于奧斯曼帝國的土地法不健全,猶太移民購買的土地(1948年前猶太人的定居點只能建造在從當?shù)匕⒗恋厮姓吣抢锖戏ㄙ徺I的土地上)在購買前或是由阿拉伯佃農(fellahin)以古老的方法耕種,或是根本未開墾,并且通常缺乏住房。這種情況就需要改造。

這些未來的猶太農民是如何建造第一批村莊的呢?他們一旦著手在剛剛購買的土地上建設,具體呈現(xiàn)在面前或浮現(xiàn)在腦海中的是什么樣的空間模型和建筑模型?像其他殖民者一樣,第一次阿利亞時期的成員可以在兩種模型之間選擇:一種是家鄉(xiāng)(主要是東歐)的村莊模型,另一種是新土地上的當?shù)卮迩f模型即巴勒斯坦的阿拉伯村莊模型。但他們兩者都沒有采納,而是從中借用元素,創(chuàng)造了一種特有的模型。這一新模型與第三類村莊模型—圣殿派的村莊十分相似。

圣殿派成員(Templers)是南德新教教派的成員,相信通過移居圣地和耕種其土地來加速救贖的到來。他們是更普遍的始于19世紀初的基督教彌賽亞運動的一部分。圣殿派成員利用奧斯曼帝國的日漸式微,通過在耶路撒冷周圍創(chuàng)設各種宗教機構,以增加基督徒在圣地的實際存在人數(shù)。與許多此類新的基督教規(guī)劃一樣,圣殿派的村莊由歐洲專業(yè)人士設計。莫沙瓦通常雇用相同的工程師和建筑師, 這些人特有的審美就對莫沙瓦的外觀產生了重要影響。

盡管圣殿派有意建造的是農業(yè)社區(qū), 但圣殿派村莊在外觀設計上卻出奇地“郊區(qū)化”(suburban):棱角分明的街道規(guī)劃、寬敞通風的石屋、傾斜的紅瓦屋頂,以及由樹木和花園裝點的景觀。這些德國式村莊讓人想起了即將聞名歐洲的所謂“花園城市”——將城市生活和鄉(xiāng)村生活交織在一起的城市發(fā)展新理念。這一理念對之后伊休夫的規(guī)劃產生了影響。隨著時間推移,歐洲的大多數(shù)村莊變得雜亂無章。這些有序而衛(wèi)生的、被同時代人叫作“歐洲的”現(xiàn)代村莊在歐洲已無處可覓,卻出現(xiàn)在人口稀少、發(fā)展緩慢的巴勒斯坦。它們看起來迥異于當?shù)毓爬系陌⒗迩f。

這種所謂的歐洲的審美對莫沙瓦的布局產生了重要影響。大多數(shù)莫沙瓦在不同程度上采用了這種現(xiàn)代感的設計。若對早期巴勒斯坦莫沙瓦的圖片和地圖做粗略調查,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設計十分相似:通常包括兩排面對面的、帶有紅色斜頂?shù)拈L方形白色房屋,整齊地排列在中間主干道的兩側。定居點的布局體現(xiàn)了在偏遠空曠的環(huán)境中從零開始建造社區(qū)的常識和規(guī)劃性質(世界各地的許多殖民地也采用了這種布局)。盡管圣殿派村莊位于郊區(qū)主要是出于美觀考慮(井然有序的街道規(guī)劃和景觀),但是莫沙瓦的城市特色卻與建造它們的傳統(tǒng)猶太人的傳承有著更深層次的聯(lián)系。作為現(xiàn)代農業(yè)社區(qū),莫沙瓦在猶太歷史上是史無前例的。但是,由于創(chuàng)建者大多是在東歐的猶太小鎮(zhèn)(shtetls)中長大,他們的社群理念受到他們身心成長經歷的影響。因此,與歐洲的圣殿派村莊和巴勒斯坦的阿拉伯村莊不同,第一次阿利亞時期的農業(yè)定居點設立了大量公共機構——猶太會堂、學校、文化館、醫(yī)療機構等,這些機構更能代表城鎮(zhèn)而非農業(yè)社區(qū)。這種獨特的組合以后也會以不同的方式成為基布茲(kibbutz)的特色。   

圖1 1847年前海法的德國殖民地

圖2 19世紀巴勒斯坦來歷不詳?shù)陌⒗迩f, 以色列國家圖書館約埃爾 · 阿米爾(Yoel Amir)收藏

圖5 建于1882年的奇科隆雅科夫(Zihron Yaacov)莫沙瓦

房屋的形狀是在類似的篩選過程中形成的。在這一過程中,無論城鎮(zhèn)還是鄉(xiāng)村,無論歐洲還是中東,都不能決定猶太—巴勒斯坦農舍的最終形式。圣殿派成員也對此產生了影響。他們那簡單、方正、通風和帶有紅瓦屋頂?shù)募彝マr舍被當時的猶太定居者采納。圣殿派成員既沒有采用巴勒斯坦本地阿拉伯佃農幾乎沒有窗戶的封閉的房屋設計,也沒有照搬傳統(tǒng)德國村莊雜亂擁擠的農舍,而是建造了寬敞的方形屋子:通常以當?shù)厥^建造,配有高大的窗戶,并用外墻角簡單裝飾,石框架凹凸交替。這是沿襲了歐洲中部小鎮(zhèn)的公共建筑的樣式。圣殿派成員還拋棄了當?shù)乇馄交蚧⌒蔚奈蓓敗_@種屋頂往往漏水,維護的工作量大。在1874年的嚴冬之后,他們安裝了覆蓋著紅色陶瓦的傾斜的木架屋頂。猶太定居者們效仿圣殿騎士團簡單而通風的長方形農舍和紅瓦屋頂。莫沙瓦的創(chuàng)始人簡化了這些設計,小規(guī)模地以統(tǒng)一標準復制了它們,最終創(chuàng)造了三角形紅瓦屋頂?shù)拈L方形白色房屋。這種房屋最終成為伊休夫和以色列鄉(xiāng)村住宅的主要模式之一。

因此,第一次阿利亞時期的定居者既借鑒了巴勒斯坦的新文化,又借鑒了老猶太人的歐洲文化。但是,正是通過他們從兩者中做出的選擇,以及由此形成的一種獨特的混合(這種混合又由他們遇到的環(huán)境和他們的愿景塑造),定居者們創(chuàng)造了新事物。這是埃文—佐哈爾定義的猶太復國主義移民模式(即所謂的第三種模式)的最早一批表現(xiàn),這種模式定義了一種新的文化形態(tài)。




2. 克武察(Kvutzat)和基布茲

直到20世紀初猶太復國主義公共農場出現(xiàn)之前,巴勒斯坦的大部分猶太農業(yè)定居點都仿效了莫沙瓦的基本布局。1910年建立的基布茲是巴勒斯坦現(xiàn)代猶太農耕空間發(fā)展的下一階段,該階段在20世紀延續(xù)了很長時間。公有主義(communalism)在其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不同程度的公有主義體現(xiàn)了整個19 世紀猶太人在巴勒斯坦建立的所有農業(yè)定居點的特征,雖然其中大部分是私營性質。原因有以下兩點:第一,奧斯曼帝國統(tǒng)治下的巴勒斯坦自然條件十分惡劣,興建現(xiàn)代基礎設施困難重重,因而需要團結合作。第二,創(chuàng)建定居點的猶太人的社群傳統(tǒng)。

第一個原因無須詳細說明:在人煙稀少、公共服務匱乏的地中海東部地區(qū)建立一個成功的定居點需要資金、專業(yè)知識、組織,以及最關鍵的合作。第二個原因更不同尋常,與傳統(tǒng)猶太社群不可或缺的合作性質有關。數(shù)百年來,在經常充滿敵意的環(huán)境中作為少數(shù)宗教信仰社群的生存經歷,導致了公有文化在猶太人中高度發(fā)展。這些傳統(tǒng)在巴勒斯坦的第一個定居階段格外有優(yōu)勢。如上文所述,它們也促成了莫沙瓦的城市特征。但在20世紀初,第一批基布茲的建立不僅在猶太歷史上,而且在世界歷史上,將這些公有傳統(tǒng)提升到了空前的水平,并在此過程中重新定義了猶太空間。

盡管第一次阿利亞時期在許多方面具有革命性,但它缺少兩個重要因素,因而發(fā)展受到限制。第一個因素是宏偉的國家愿景,正如西奧多 · 赫茨爾所闡述的那樣。第二個因素與此相關,即滿腔熱情和協(xié)調一致地實現(xiàn)赫茨爾的愿景。這改變了現(xiàn)代猶太歷史進程。與19世紀80年代的猶太農民(他們的定居點很快成了中產階級城鎮(zhèn))不同,后來被稱為“第二次阿利亞”的猶太移民在20世紀初來到巴勒斯坦時,有著明確的國家愿景和實現(xiàn)這一愿景的革命性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在登陸巴勒斯坦海岸后的幾年內,他們提出了一個全新的定居點規(guī)劃,最終被稱為“基布茲”。這是一種獨特的公社設置,成了猶太復國主義最早和最著名的創(chuàng)造之一。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基布茲的創(chuàng)造在許多方面都是偶然的,堪稱一起匯聚了意識形態(tài)、人口統(tǒng)計學、自然條件和偶然事件等多種因素的意外事件。意識形態(tài)包括對社會主義甚至共產主義的堅定信念,以及明確的國家愿景。人口統(tǒng)計學指第二次阿利亞移民的平均情況,他們大多數(shù)是年輕、單身、受教育程度高和貧窮的人。巴勒斯坦當時的困難條件幾乎自動將前兩個要素放在一起,成立了處理各種定居點項目的專門小組。偶發(fā)事件指產生加利利湖克武察(Kvutzat Kinneret)的自發(fā)事件。加利利湖克武察是一群農科學生,他們創(chuàng)建了第一個獨立的農業(yè)公社。他們出人意料的成功為第一個基布茲德加尼亞(Degania)的建立鋪平了道路。

加利利湖克武察、德加尼亞基布茲和第三個試驗定居點梅哈維亞(Merchavia)合作村,構成一系列公有定居點布局的模式。1909至1912年間,這些公有定居點幾乎同時在巴勒斯坦經受考驗。這三個定居點都反映了當時流行于歐洲的各種社會改良潮流,并與20世紀初猶太復國主義的殖民運動有關,當時巴勒斯坦的大規(guī)模土地購買與猶太移民數(shù)量的激增相伴而生。這些移民決心通過體力勞動,特別是農耕勞動改變猶太歷史進程。起初,滿腔熱忱但缺乏經驗的移民被送往猶太復國主義組織創(chuàng)設的職業(yè)農場,以將他們訓練成農民,然后幫助他們建立私人農場。這些資本主義計劃遭到了一些更具革命性的農場學徒的反對,他們抗議并抵制這些計劃。

1909年,上文提到的加利利湖附近職業(yè)農場的那群農科學生與農場經理持續(xù)發(fā)生爭執(zhí)。引爆點是經理用公共基金為自己建造豪宅,而學生們仍在惡劣的條件中苦苦掙扎。當學生們要求管理自己的農場時,就邁出了建立第一座農業(yè)公社即基布茲的第一步。學生們要求被授予一年的時間,在此期間,他們將把農場的一部分作為公社來經營,以證明集體農耕的方法比傳統(tǒng)的私人農耕方法更具優(yōu)勢。他們的成功說服了猶太復國主義組織同意繼續(xù)試驗,并允許另一組拓荒者長期仿效。一年后,即1910年,德加尼亞的第二個公社成立,它為在伊休夫很快獲得最大成功的土地耕種計劃奠定了基礎。德加尼亞的成立,也成了作為勞工猶太復國主義典型的基布茲在其演變過程中又一個具有諷刺意味的事件。

猶太復國主義官方傾向于在伊休夫建立一個傳統(tǒng)的或私人的農業(yè)部門。但巴勒斯坦渺茫的前景未能吸引私人資本或經驗豐富的農民,猶太復國主義當權者不得不與現(xiàn)有的勞動力斡旋。這些移民雖然毫無經驗,卻是激情澎湃的革命者,他們的社會經濟議程最終迫使猶太復國主義當權者采取行動。只是到了20世紀20年代,移民才受到猶太復國主義當權者更加熱情的接納,后者認識到移民在兩個方面有巨大價值:一是在困難重重的環(huán)境下定居,二是用他們來對抗日益增加的阿拉伯人對猶太定居點的抵制。因此,基布茲的發(fā)展是一個始于底層的革命性過程,由工人發(fā)起和實施,猶太復國主義中央權力機構從上層支持。這種不尋常的行政結構是其成功和持久的主要原因之一。

1911年建立的第三個合作定居點梅哈維亞村則是一個負面案例。梅哈維亞村是德國歷史學家和經濟學家弗蘭茨 · 奧本海默(Franz Oppenheimer,1864—1943)的創(chuàng)意,他受到德國自由土地(Freiland)運動的影響,該運動在19世紀八九十年代倡導各種社會改革,通過融合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思想來消除歐洲社會的弊端。但是,對梅哈維亞的精心設計并沒有按照計劃進行,即農莊在初始階段是集體的,工人們之后會購買土地并在上面建立私人農場。由于管理者和工人之間的矛盾難以解決,該村莊于1918年被遺棄(后來被重建為基布茲)。然而,另一位德國建筑師亞歷山大 · 貝爾瓦爾德(Alexander Baerwald,1877—1930)規(guī)劃的整潔有序的格局影響了第一批基布茲的設計,并且再次展示了猶太復國主義獨特的勞動分工:工人是領導者,管理層緊隨其后。貝爾瓦爾德后來闡釋了一種獨特的猶太—巴勒斯坦建筑風格:建造一個大型的中央庭院,庭院的三面建有住房和農業(yè)設施。這種以德國農場工人住宅為原型的方形結構,意在表達合作社的凝聚力,并在開闊的土地上以實物定義了什么是合作社。

德加尼亞和其他早期基布茲的成員將抽象概念用實物表達出來。他們采用了方形結構,將其不同的側面分為居住場所和農耕場所,并使用封閉空間作為防衛(wèi),以抵制外部威脅。

產生第一個基布茲的原因也促進了基布茲的擴大和數(shù)量的激增,并給最初設計帶來變化。1913年,基層群眾要求復制和擴大德加尼亞公社的壓力導致了第二個基布茲加利利湖的建立。由于規(guī)模更大,所以加利利湖基布茲開始以不同的方式規(guī)劃空間。將自己的社群稱為“新村莊”(hakfar hahadash)或“大公社”(hakvutzah hagedolah)——這顯然是指赫茨爾的烏托邦小說《新故土》中的猶太村莊。加利利湖基布茲的創(chuàng)建者由此設想了一種不同的集體農社,它可以將親近土地和鄉(xiāng)村生活的本質,與容納更多成員和親近城市文化生活交織在一起。這一想法在羽翼未豐的伊休夫的意識形態(tài)熔爐中備受爭議,后來經過修改得到采納,這是基布茲在成為猶太復國主義最有效的定居方案的過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環(huán)。

在相對空曠的巴勒斯坦鄉(xiāng)村,情況自然大相徑庭?;计澮?guī)劃者們面臨的主要挑戰(zhàn),是設計一個人類歷史上前所未有的烏托邦社群?,F(xiàn)有的模式并不適用。將土地劃分為傳統(tǒng)村莊或莫沙瓦的私人院落和私人田地,并不符合基布茲生活的公有性質。裝飾性的城市景觀或都市花園也不適用,那里劃分出來的綠色圈地是留作審美或休閑之用的??挤蚵鼊?chuàng)新的靈感在于通過內化現(xiàn)代城市理念,將其應用到鄉(xiāng)村農業(yè)空間中,從而在基布茲的設計里融入花園城市的理念。他廣泛采納了不同基布茲成員的意見,將基布茲原來的廣場抽象為一個更加自由流動的環(huán)境。公社生活的主要方面以前占據著廣場的不同側面,如今被劃分成不同的區(qū)域,很容易步行到達:包括車間和谷倉的工作區(qū),包括餐飲和文化設施的公共活動區(qū),以及包括成員私人宿舍的生活區(qū)。在一個小型公園般的環(huán)境中,分散的區(qū)域打破了傳統(tǒng)的公私空間劃分,堪稱出色的社會主義建筑規(guī)劃。

圖18 米什瑪亞姆(Mishmar Yam)基布茲。三個區(qū)域連在一起:成員的房間在右邊(5),包括餐廳和社交俱樂部在內的服務區(qū)在中間(2、3、4),車間和谷倉在左邊(13 和14)
圖19 格里克森村(Kfar Glikson)基布茲。三個區(qū)域空間分布更廣:車間和谷倉在左下角(11、13、14),基布茲成員的房間在中間(1)、餐廳和表演區(qū)域在頂部(5、7)

圖18、19為20世紀40年代建筑師阿里耶 · 沙龍(Arieh Sharon)為兩個基布茲設計的平面圖。餐飲區(qū)和文化區(qū)位于社群中心,也就是以前的庭院中心,其他區(qū)域則以不同的形態(tài)排列在周圍。各個區(qū)域最多步行10分鐘即可到達。

意識形態(tài)不僅影響了基布茲的空間布局,還對房屋的形狀和房屋內部的其他結構產生了影響。第一批基布茲的建筑發(fā)展得更加自發(fā)一些,最初似乎是模仿了第一次阿利亞時期以色列地的建筑傳統(tǒng)。德加尼亞和加利利湖基布茲的第一批永久住房讓人想到莫沙瓦甚至圣殿派村莊的房屋。房屋兩層樓高,采用當?shù)匦鋷r建造,飾有華麗的石角和窗框,屋頂是紅色磚瓦。在周圍一片荒蕪的環(huán)境中,房屋呈現(xiàn)出不和諧的資產階級姿態(tài),即使它們是用于更具社會主義性質的公有住房的目的。

基布茲的擴大和將意識形態(tài)表現(xiàn)在實物上的愿望,最終也擴展到了它的建筑上。現(xiàn)代規(guī)劃者,如考夫曼等人,認為基布茲建筑應該從根本上表現(xiàn)公社的社會主義性質。令人驚訝的是,他們只取得了部分成功,因為基布茲的建筑慣例呈現(xiàn)出兩種完全不同的傾向:公共的和私人的?;计澋墓步ㄖ?,如餐廳、表演廳和學校,往往以簡潔的線條和抽象的形狀表達現(xiàn)代感;而公社成員的宿舍則反映了莫沙瓦中的農村住宅的鄉(xiāng)土風格,即紅瓦屋頂?shù)拈L方形房屋。這種相互沖突的審美風格反映的是基布茲實踐中城市和鄉(xiāng)村非同尋常的結合,但它同時也標志著隨著公社的成熟、發(fā)展和變化,最終重新劃定了公社的界線。

基布茲里表現(xiàn)城市生活的方面主要體現(xiàn)在公共樓房的現(xiàn)代建筑風格和樓房內舉辦的各式文化活動中。在大多數(shù)基布茲,餐廳是公社中最大的建筑,許多文化活動在此舉行。食堂是公社生活的焦點,不僅因為基布茲成員在此用餐,也由于猶太節(jié)日在公社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伊休夫社會將猶太節(jié)日世俗化,基布茲運動又將之改造以適應耕地生活,并在各基布茲舉行規(guī)模宏大的慶?;顒樱@在猶太歷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在傳統(tǒng)猶太社群里,人們通常在猶太會堂慶祝節(jié)日,隨后是簡單的家庭聚餐?;计潓⑦@些猶太會堂中的儀式融進公社節(jié)日會餐,作為整體文化計劃的一部分,從而使傳統(tǒng)宗教元素與旨在喚起圣經時代農業(yè)節(jié)期的元素融為一體。這些慶?;顒釉诨计澋牟蛷d舉行,餐廳被改造成充滿裝飾和特殊用餐安排的節(jié)日空間。

基布茲生活的城市文化方面并不局限于餐廳。許多基布茲設置了專門的文化場所,如閱覽室、博物館、表演空間和紀念館,以舉辦各類文化活動。其中一些文化活動也在室外舉行?;计澴湓诳諘绲木G地中,享有充足的公共空間,節(jié)日歡慶、舞蹈表演、音樂會和各種演出常常利用這些空間,把文化帶入大自然的懷抱。這些活動使基布茲成為一種別具一格的公社,一種充滿活力的社會和文化生活的農業(yè)集體,更具城鎮(zhèn)或城市的特色。因此,盡管基布茲具有革命性質,但它的社區(qū)和城市方面仍然根植于古老的猶太傳統(tǒng),這些傳統(tǒng)影響了巴勒斯坦境內基布茲和莫沙瓦這些現(xiàn)代農業(yè)公社的創(chuàng)建。




3. 莫沙夫

除了基布茲獨特的公社配置外,伊休夫這一時期還出現(xiàn)了其他形式的農業(yè)公社。這些合作型村莊被稱為“莫沙夫”(moshav),它將私人土地所有權與各級合作耕種和市場營銷結合起來。莫沙夫與第一次阿利亞時期的莫沙瓦或其他國家的農業(yè)公社沒有根本區(qū)別。然而,由于是全新的設計,一些莫沙夫具有獨特的幾何布局,在空間安排上與眾不同,體現(xiàn)了猶太復國主義定居點工程由中央規(guī)劃和組織的程度。

圖28 納哈拉爾(Nahalal)莫沙夫(航拍圖,1937—1938)建于1921年,由理查德 · 考夫曼設計。農民住宅呈圓形排列,私人地塊向外分散開來,公共設施聚集在內。這是所有莫沙夫的基本空間劃分,盡管大多數(shù)莫沙夫沒有如此整齊有序的布局。圖片來自以色列國家圖書館佐爾坦 · 克呂熱



二、 鄉(xiāng)村:農田

景觀由特定的地理環(huán)境塑造,自然元素使景觀各不相同并賦予它們以個性,此外,人類的居住和畜牧業(yè)也塑造了景觀。人類的居住和畜牧業(yè)給土地帶來的變化通常需要很長時間,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是隨機發(fā)生的,取決于歷史、人口、經濟和其他因素。在文化生活的某個時刻,由自然和人類共同形成的景觀會孕育出某種特征,這在民俗中有記錄,并最終進入該文化的詩歌和文學作品中。因此,對土地的感知被束縛在詩情畫意的描述中,而這種描述往往有自己的生命。作為歷史最悠久的居住地、農業(yè)搖籃和主要宗教文明的發(fā)源地之一,地中海東部同樣創(chuàng)造了最古老的對景觀的詩意描述,即希伯來《圣經》。

希伯來《圣經》對人類的想象力影響巨大,在基督教世界尤其如此,并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人們對以色列地的認知。眾所周知,希伯來《圣經》在猶太復國主義革命中起了重要作用。猶太人回到祖先土地的想法正是源于希伯來《圣經》。不太為人所知的是,猶太人回到祖先土地后,希伯來《圣經》依舊塑造著他們耕種的土地。

以色列土地空曠荒涼的現(xiàn)代看法,是建立在與《圣經》中對以色列地的豐富描寫相對比的基礎上的。整個19世紀,對此津津樂道的各類游客大多來自氣候溫和的歐洲和北美洲,他們不禁將看到的半干旱地區(qū)與自己的家鄉(xiāng)相比。他們也帶著先入為主的觀念來到“《圣經》之地”,并透過他們所了解和珍視的《圣經》內容來過濾他們的眼前所見。由于眼前的景觀與《圣經》描述的古代環(huán)境不同,這些游客大失所望。希伯來《圣經》還渲染了猶太復國主義的觀點,但有一個關鍵點不同:拿該地區(qū)相對荒涼的境況與《圣經》描述中流著奶與蜜的土地相比對,不僅不令人沮喪,反而鼓舞人心。事實上,對現(xiàn)代猶太人定居點前景的樂觀情緒就是以此為基礎的。猶太復國主義意識形態(tài)承諾要在過去的基礎上為當前混亂的巴勒斯坦建立一個井然有序的將來。

在19世紀的圖片和20世紀初的電影中,巴勒斯坦鄉(xiāng)村人煙稀少,樹木覆蓋率很低,石山和小山谷上遍布著雜亂無章的石屋村。石屋村通常建在山頂,周圍有狹窄的田野和山坡梯田。大部分土地植被稀疏,包括自給自足的農作物(谷物、蔬菜)和小型果樹種植園,主要是橄欖,還有一種獨特的從美國進口的仙人掌。仙人掌又稱“刺梨”,或者用阿拉伯語講叫“沙巴”(sabar),它經由西班牙遍布整個地中海,通常用于標明地界,就像其他國家使用的樹籬、高大樹木或石柵欄。

猶太農民試圖改造這種景觀,恢復《圣經》時期的榮耀。改造經歷了數(shù)個階段,這些階段與最初建立一個農業(yè)侏羅紀公園的浪漫愿景漸行漸遠,而這一愿景基于高度程式化的文學描述。在第一個階段,也是最缺乏經驗的階段,猶太農民試圖培育《圣經》中的谷類作物和各種果樹,如石榴、橄欖、杏仁,以及香櫞這種要在住棚節(jié)的猶太儀式中用到的農作物。但由于第一次阿利亞時期的農民經驗不足、資金匱乏、組織相對混亂,這個田園詩般的階段很短暫。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田園牧歌,即夢想建立一個繁榮的葡萄酒行業(yè)。這一夢想來自著名的葡萄酒生產商和法國猶太慈善家埃德蒙 ·德· 羅斯柴爾德(Edmond de Rothschild)男爵。為了幫助苦苦掙扎的猶太移民,這位男爵于19世紀80年代至20世紀初在巴勒斯坦資助種植了上萬英畝的葡萄。但他的巨額補貼最終破壞了這一產業(yè),致使該階段讓位給下一個階段,即“柑橘階段”。從20 世紀初開始,柑橘園開始取代葡萄園,柑橘成為猶太復國主義農業(yè)中最有利可圖和最普遍的作物之一。雅法橘子至今仍然是世界知名品牌。

盡管現(xiàn)代希伯來語中柑橘的名字(hadar)出自希伯來《圣經》,但《圣經》中如此命名的樹木的屬類尚不清楚?!妒ソ洝分袥]有提到柑橘園,而是把綠色和豐饒與其他果樹(橄欖、石榴、椰棗、無花果、杏仁、蘋果)聯(lián)系在一起。柑橘從亞洲來到中東,數(shù)百年來一直由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種植。猶太復國主義興起后,種植柑橘成為一個更大的農業(yè)產業(yè)。也許正是因為這種結實的水果在種植、存儲和市場運輸上相對便利,才使得這種作物在猶太復國主義者那里大獲成功。從20 世紀20年代開始,由矮小、圓形的橘子樹組成的深綠色果園顯著改變了巴勒斯坦的景觀,成為猶太復國主義民俗、藝術和文學的一部分。

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同作物組合種植的成功引入以及農田大小和形狀的變化,伊休夫的景觀逐漸改變。長期的農耕傳統(tǒng)和慣例造成許多巴勒斯坦阿拉伯村莊的田地狹長而零碎。與此相反,中央規(guī)劃和組織使猶太農場的田地呈現(xiàn)出更大、更規(guī)整的幾何形狀,有時十分明顯,如上文圖28的納哈拉爾莫沙夫。這些田地通常以一排排或一簇簇高大的樹木為標志,也許是仿效東歐老家類似的土地標記法。阿拉伯佃農用來標記的刺梨沒有被猶太農民采用。猶太農民選用了當?shù)氐陌貥浜瓦M口的澳大利亞桉樹來標記。這兩種樹都比長相陌生的仙人掌高大整齊、易于修理。仙人掌的果實在巴勒斯坦人中很受歡迎,但猶太人并不喜歡(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猶太復國主義者把它作為出生在以色列的猶太人的象征,把這種人叫作“沙布拉”[Sabras])。到了20世紀40年代,猶太復國主義者徹底改造了巴勒斯坦的猶太地區(qū),將定居地上適于耕種的土地變成了有序的、工業(yè)化的農業(yè)空間。一座座小型農村公社—基布茲和莫沙夫—的紅頂?shù)拈L方形白色房屋星羅棋布于廣闊平坦的田地上。

圖30 1938年約旦河谷的航拍圖。圖片的左方是加利利湖,海岸上是德加尼亞基布茲社區(qū)A和B。圖片來自以色列政府新聞辦公室檔案



三、 鄉(xiāng)村:林地

當昔日的奶與蜜激發(fā)了伊休夫的農業(yè)時,《圣經》中關于古代以色列灌木叢、小樹林和森林的描述也在讀者的頭腦中生成了豐富的意象。許多讀者來自歐洲森林茂密的地區(qū)。一旦置身于地中海灌木叢生的干燥山區(qū),他們倍感失望,同時也下定決心,要恢復這片土地往日的綠色和野性的美,或許還想喚起一些對青翠的歐洲故地的回憶。

如同他們的農業(yè)耕種實驗的試錯一樣,猶太復國主義者恢復國家森林的嘗試同樣經歷了幾個階段。最初的植樹造林與第一次阿利亞時期嘗試恢復《圣經》中的早期耕種有關,并同樣具有浪漫色彩。種植果樹森林,不僅能綠化國家,還能提供食物和工作。1903年,赫茨爾首次提出了這一想法。1908年,第一個這樣的林地里栽種了橄欖、杏子和葡萄藤。作為農業(yè)項目,林地失敗了,但它為更傳統(tǒng)的天然林地種植園鋪平了道路?!妒ソ洝防^續(xù)為恢復古代樹種的嘗試提供信息,但經驗、英國托管期間英國官方的森林政策和專業(yè)知識使這些嘗試更加冷靜、科學。

隨著伊休夫的發(fā)展壯大,林業(yè)也被納入其發(fā)展戰(zhàn)略。森林擴大了猶太復國主義者無法耕種的領地,無法耕種要么是因為人力和資金等后勤原因,要么是因為地形或可耕性等客觀原因。植樹造林也為日益增多的非技術工人提供了工作。此外,在猶太復國主義者心中,植樹也是一種改善環(huán)境的整體修復(tikkun)行為和表達高雅文化的審美姿態(tài)。種植好的樹林成為猶太復國主義的復興精神的象征。猶太歷5 月15日的古樹日(tu bishvat)被用作植樹節(jié),整個伊休夫都會在這天精心安排植樹活動。

圖32 1947年在溫蓋特(Wingate)森林舉行的植樹儀式,圖片來自Pikiwiki



四、 城市發(fā)展:希伯來城特拉維夫

在猶太復國主義者的思想中,很大一部分被浪漫的農耕觀念迷住了,相形之下,城市則占據了一個奇怪的位置。鑒于城市與衰敗之間的一些古老聯(lián)系(比如古希臘文化中的田園觀念就是對腐化的城市生活的早期批判),又鑒于城市和猶太人之間的聯(lián)系(由于各種歷史原因,流散時期的猶太人絕大部分居住在城鎮(zhèn)里),這是可以理解的。赫茨爾在日記中多次提及此事。赫茨爾的得力助手馬克斯 · 諾爾道(Max Nordau)就把歐洲城市的衰敗作為他1892年的名作《墮落》(Degeneration)一書的基礎,這也是他鼓舞人心地呼吁“強健的猶太教”的基礎。猶太復國主義的一個明確目標,就是切斷這些破壞性的聯(lián)系,把猶太人帶離不健康的城市環(huán)境,通過把他們轉變成農民,使他們再次變得“健康”和“誠實”。盡管如此,城市情感仍在猶太復國主義思想和實踐中占有重要地位,不僅存在于莫沙瓦和基布茲的構成中,也存在于猶太復國主義的烏托邦思想中。高度發(fā)達的城市是赫茨爾、沙茨(Schatz)、列文斯基(Levinsky)、本—亞伯拉罕(Ben-Avraham) 等人關于猶太主權國家的未來愿景中的一部分。顯然,巴勒斯坦猶太人定居點的可行性取決于工商業(yè),以及支撐這兩種產業(yè)的城市環(huán)境的建立。但是,談論城市并不像談論大自然的懷抱那樣浪漫刺激。

與其他殖民活動相比,猶太復國主義一個標志性特征是其深謀遠慮和中央規(guī)劃。但實踐會偏離最初的想法,這是經常發(fā)生的情況。例如,在基布茲的形成過程中,順序就完全顛倒了,是事件產生了意識形態(tài)。農業(yè)公社的自發(fā)形成導致了基布茲思想的表述和傳播,反過來則不合實情。同樣,伊休夫中心城市特拉維夫的有意識的發(fā)展是在第一個位于“郊區(qū)”的猶太街區(qū)建立20年后才出現(xiàn)的,這個街區(qū)就是1909年建在雅法城外的阿胡扎特—巴伊特(Ahuzat Bayit)。

20 世紀初的第二次阿利亞時期,巴勒斯坦只有兩個定居點可以稱作城市:雅法和耶路撒冷。19世紀的旅行者對它們的描述并不光彩。赫茨爾在1898年訪問了巴勒斯坦,他對這兩個地方感到特別震驚。他在雅法目睹了貧窮、苦難和令人迷茫的喧囂。在他看來,耶路撒冷遠遠望去風景如畫,但近距離觀察則是滿眼的骯臟和窮困,這讓他十分沮喪。他匆匆記下了自己要對耶路撒冷做出改造的細節(jié)說明,卻沒有詳述它的現(xiàn)狀。這些觀點雖然是從歐洲角度提出的,但從統(tǒng)籌管理的角度看,這兩座古老的小城市也確實無法吸收大量的外來移民。20世紀前十年間來到巴勒斯坦的許多猶太人,由于沒有其他選擇,只得聚集在港口城市雅法。安置移民的需要,促使雅法在城外為猶太人建造更加寬敞的新街區(qū)。

圖35 20世紀20年代前后耶路撒冷西向的航拍圖。注意城墻外的建筑群,主要在圖片的左上角。圖片來自美國國會圖書館
圖36 1917年,從東北往西南俯瞰雅法的航拍圖。雅法市在圖片頂部中心伸入大海。從雅法以北向右延伸的白色三角形沙地上擠滿了猶太人居住區(qū)。阿胡扎特—巴伊特在三角形的左下角。主要由阿拉伯人擁有的柑橘園構成了圖片左側的黑色部分。圖片來自巴伐利亞空軍


耶路撒冷周圍的猶太人街區(qū)持續(xù)逐漸擴大,而雅法周圍建造的一些相似街區(qū)—1887年建立的奈夫 · 澤德克(Neve Tzedek)是其中第一個——仍然不能容納不斷涌入的猶太移民。這正是新的城市社群理念產生的社會背景。該理念旨在解決兩個問題:緩解人口壓力和滿足對城市適宜環(huán)境的需求。1909年新建的街區(qū)阿胡扎特—巴伊特一年后更名為“特拉維夫”,當時并沒有設想它將來會發(fā)展成大都市。它的創(chuàng)建者只不過想建立我們現(xiàn)在所謂的“封閉式社群”,為沒有住房的富有的猶太復國主義者提供體面的住所。只是到了后來,整潔的街區(qū)吸引到更多居民,并開始不可控制地迅速擴大,特拉維夫才需要為其持續(xù)發(fā)展提供規(guī)劃。

特拉維夫很快被稱為“第一座希伯來城市”,它的建造帶來了一些挑戰(zhàn)。除了從零開始建造城市的物資困難外,還有更多意識形態(tài)和美學方面的挑戰(zhàn):城市應該包含的地區(qū)、住宅、區(qū)域和地域以及這些部分采取的形式,如街道的布局和房屋的形狀等。這不再是莫沙瓦或基布茲,而是更復雜的城市。作為一座猶太城市,它還引發(fā)了另一個問題。鑒于城市與猶太人之間存在的關系是成問題的,而伊休夫社會又希望改變這種關系,城市文化如何能融入其中?在未來幾十年中,這種緊張關系一直困擾著特拉維夫在猶太復國主義思想中的形象。

“希伯來城市”的新穎理念緩解了城市與新希伯來文化之間的部分緊張關系。歷史上大多數(shù)猶太人生活在城市里,但他們始終是弱勢群體,而且往往是受到歧視的弱勢群體。伊休夫早期文化中有個常見現(xiàn)象,即用一對形容詞“第一”和“希伯來”描述各種日?,F(xiàn)象:第一個希伯來兒童、第一頭希伯來母牛、第一盞希伯來路燈等。這些稱謂也許帶有戲劇性色彩,但揭示了這一時期城市的繁榮和對猶太復國主義事業(yè)歷史意義的認識。將整個城市稱為“第一”和“希伯來”,表達了一種更高的愿望,這一愿望已經暗示了下一個階段——一個猶太主權國家。

原則上,建造“猶太”城市空間的挑戰(zhàn)與建造“猶太”鄉(xiāng)村的挑戰(zhàn)并無不同。這里也可以提出類似的問題:希伯來城市意味著什么?如何具體表達這一抽象概念?在典型的猶太復國主義風格中,這些重大問題是通過緩慢而艱苦的勞動,以一種更平淡的方式來回答的。第一座希伯來城市的建立經歷了三個不同階段。這些階段揭示了意識形態(tài)與實際情形之間的緊張關系,隨著猶太復國主義的命運發(fā)生轉變,這種緊張關系也相應改變。第一個階段是在1909 至1914年間,當時規(guī)劃建立的只是一個簡陋的街區(qū),以緩解雅法的擁堵并替代雅法周圍的臨時猶太街區(qū)。第二個階段是英國托管時期的1919至1925年間,猶太移民的大批涌入把這一花園郊區(qū)變成了混亂不堪的城鎮(zhèn)。第三個階段始于1925年,現(xiàn)代總體規(guī)劃決定了這座城市的最終輪廓,至今仍依稀可辨。

第一個和第二個階段突出體現(xiàn)了以猶太復國主義為特征的復興式的融合,這一融合結合了歐洲的改良潮流與猶太的革命創(chuàng)新,試圖創(chuàng)造一種新文化,而不是對現(xiàn)有文化修修補補。雖然事后看來,阿胡扎特—巴伊特曾是大城市的核心,但它最早更像是一座沒有農田的莫沙瓦。在其奶油色的獨戶住宅里,屋頂是紅色的,屋前有整潔的花園,整個社區(qū)看上去更像是對大都市的批判,而不是大都市的雛形。規(guī)模較小的阿胡扎特—巴伊特反映了當時猶太復國主義運動的局限性,同時也闡明了猶太復國主義的諸多悖論之一:猶太復國主義試圖在猶太人與土地之間重新建立聯(lián)系,同時建立一個現(xiàn)代的民族社群。

阿胡扎特—巴伊特街區(qū)里確實有一座氣派的建筑—赫茲利亞高中。作為一所教育機構,它體現(xiàn)了古老的猶太社群傳統(tǒng),并給這個街區(qū)帶來一種更宏偉的城市感覺,而這種感覺很快就通過它的快速發(fā)展實現(xiàn)了。這座學校建筑以后來所謂的“折中”或“以色列地”(Eretz Yisraeli)風格而聞名,融東西方傳統(tǒng)建筑特征于一體,幾乎立刻成了標志性建筑。它是1929年阿拉伯起義之前,巴勒斯坦的猶太人和阿拉伯人有過短暫文化交流的美學紀念碑,這一文化交流不僅限于建筑領域。盡管這一折中的風格稍縱即逝,卻創(chuàng)造了伊休夫時期一批最別致、最奇特的建筑,其中包括海法的以色列理工學院,它由對該風格最熱情和最善于表達的擁護者之一——德裔猶太建筑師亞歷山大 · 貝爾瓦爾德建造。    

然而,20年后,到了20世紀30年代, 猶太復國主義的命運發(fā)生了巨大變化。大多數(shù)猶太人不再響應猶太復國主義的號召,而寧愿留在原地,或者移居到其他地區(qū),通常是北美。由于革命性猶太文化正在伊休夫不斷發(fā)展,伊休夫成為繼紐約和華沙之后世界上第三個最具活力的猶太中心。特拉維夫也得益于此。“一戰(zhàn)”結束和英國人接管巴勒斯坦之后,特拉維夫迅速擴大,遠遠超過了阿胡扎特—巴伊特的原有規(guī)模。城市最早街區(qū)規(guī)劃中的郊區(qū)特征大部分已經消失,像一座活生生的城市一樣,到處都是房屋,四面八方都被新街區(qū)擠得水泄不通。是時候制定第二個城市總體規(guī)劃了,這一規(guī)劃將更適合日益膨脹的城市和猶太復國主義的擴張。

特拉維夫1925年的總體規(guī)劃,又稱為“格迪斯計劃”,就是為這些變化而制定的。該計劃有個獨特之處,它將兩種現(xiàn)代主義潮流結合在一起,使這座城市獨一無二,并促成了其公認的希伯來特色。第一個潮流是城市規(guī)劃這一新學科的興起。第二個潮流與第一個互補,是現(xiàn)代主義建筑的興起和擴展。兩者在特拉維夫意外相逢,賦予它鮮明的城市特征。蘇格蘭城市規(guī)劃師帕特里克 · 格迪斯(Patrick Geddes)受猶太復國主義者委托,為日益混亂的城市空間制定新規(guī)劃。與此同時,現(xiàn)代主義建筑流派的猶太實踐者們正在逃離令人日漸不安的歐洲。兩者在特拉維夫不期而遇。

在這個特定時刻,特拉維夫為創(chuàng)新提供了難得的機會:新的城市規(guī)劃的需求,可用的土地,城市規(guī)劃中融合了鄉(xiāng)村和城市生活并尤其適合猶太復國主義的新潮流,將形式和功能與革命性的社會意識融合起來的建筑感覺,以及現(xiàn)成的實踐者。而將所有這些因素匯聚在一起的,是猶太復國主義者的渴望—他們渴望為自己的新社會賦予具體的形狀。在另一個歷史巧合中,這些因素的不期而遇創(chuàng)造了新穎獨特的事物。格迪斯有關特拉維夫規(guī)劃中比較烏托邦的部分,如城市農業(yè)和文化神廟,沒有實現(xiàn)。但他為一座和平城市所作的規(guī)劃被全面采納:低矮的公寓樓,周圍有花園,城內不宜駕駛汽車,便利的街面商鋪等。時至今日,這些特征仍然是特拉維夫的標志。

圖40 20世紀初,處于特拉維夫最早的“郊區(qū)”階段的羅斯柴爾德大道。大多數(shù)房屋只有一層,屋頂是紅色磚瓦。這是莫沙瓦建筑風格的特點。臨街的前花園依照社區(qū)條例規(guī)定而建,以增強社區(qū)的美觀、和平和健康。圖片后部靠近海岸的地方,是陳舊、擁擠的奈夫—澤德(Neve-Tzedek)街區(qū)。圖片來自Pikiwiki

隨著特拉維夫的擴建和受過德國培訓的年輕建筑師的到來,格迪斯為花園城市勾勒的輪廓開始具有現(xiàn)代主義特色。特拉維夫的街道開始布滿棱角分明的建筑,展現(xiàn)了新的希伯來文化以及建筑設計者在形式和功能上對簡潔的追求。將所有這些元素組合在一起的人都不是巴勒斯坦當?shù)厝?。這些元素大體上是進口的。然而,正是它們在猶太復國主義意識形態(tài)的庇護下異乎尋常的融合,再加上天時與地利,才形成了全新而獨特的希伯來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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