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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股奉君換來抱木而死?他為何沒封賞?詳解介子推與寒食節(jié)關(guān)系

 山家往事 2020-04-05

文公驚悟,即遣求得于綿山之下。使者奉節(jié)迎之,終不肯出。文公令燔山求之,火熒自出。子綏遂抱木而燒死。文公哀之,流涕歸,令民五月五日,不得舉發(fā)火。

這是東漢蔡邕《琴操》關(guān)于介子推之死的說法。

一名追隨重耳十九年的肱股之臣,只因賞罰不公導(dǎo)致遁隱山林,最后還被燒死,人們?yōu)榱思o念這位大義之人,在其祭日不生火,吃寒食。

timg18.jpg那么,歷史上,介子推到底為什么沒有受到賞賜呢?寒食節(jié)又和他有哪些關(guān)系呢?

一、介子推功勞如何?

《史記·晉世家》:……晉文公重耳,晉獻公之子也。自少好士,年十七,有賢士五人:曰趙衰;狐偃咎犯,文公舅也;賈佗;先軫;魏武子。

《左傳》僖公二十三年云:晉公子重耳之及于難也……遂奔狄。從者狐偃、趙衰、顛頡、魏武子、司空季子。

從這兩則資料看,介子推并不在“五賢士”之列,即便是在逃亡名單中,他也并沒有位居前幾名。史料也曾對追隨重耳流亡的那些隨從進行了一個概括:

《史記·楚世家》:……昔我文公……有先大夫子馀(趙衰)、子犯(狐偃)以為腹心,有魏舉、賈佗以為股肱。

《國語·晉語四》也說重耳“父事狐偃,師事趙衰”。

顯然,從功勞上講,狐偃、趙衰屬于第一方陣。

關(guān)于這點,眾人在流亡中的表現(xiàn)亦可證實。

重耳逃亡的第一站是翟國,其國君賞賜了他一對姐妹花,重耳娶了年紀較小的季隗,而將年齡稍長一點的叔隗賞給了趙衰,這兩人成為連襟。

在翟國待了十二年后,重耳跑到齊國又娶了齊桓公的本家齊姜。

此時齊國為諸侯霸主,齊桓公給他準備了一處富麗堂皇的府邸,以至“重耳愛齊女,毋去心”,想老死于斯,齊姜同趙衰、狐偃等商議后,將重耳灌醉,送出齊國都城臨淄。

當(dāng)重耳流亡到秦國的時候,秦穆公想把女兒懷嬴嫁給他,但是懷嬴之前嫁給了重耳的侄子姬圉,在夷吾病重期間,姬圉偷偷跑回晉國準備繼位之事,這讓秦穆公非常惱火,一個是面子上掛不住,另外就是秦晉聯(lián)姻的破裂,讓秦國稱霸面臨新的挑戰(zhàn)。

在這種尷尬局面下,司空季子勸他不要“拘小節(jié),忘大丑”,要本著“以濟大事”為目的,最終,“受(懷贏)以結(jié)秦親而求人”,秦晉聯(lián)盟成功,借助秦國勢力,重耳重返晉國并成功繼位。

賈佗,在晉文公時期官職不詳,但是從晉靈公時期的職位看,他位列太公,這顯然和他逃亡時期所立功勞分不開?!秶Z.晉語四》亦是有重耳“長事賈佗”的記載。

timg20.jpg我們還可以做一個有趣的對比,是不是追隨重耳逃亡的的那些人一定就比留在晉國的功勞大呢?

先軫,剛才說了,他位列“五賢士”,或許是出于留在國內(nèi)以便隨時給重耳匯報情況的目的,這哥兒們沒有跟隨逃亡。在重耳返回晉國的時候,他發(fā)揮了關(guān)鍵作用:

晉惠公十有五年,秦穆公率師送公子重耳,……狐毛與先軫御秦,至于廬柳,乃謂秦穆公使公子縶來與師言,退舍,次于郇,盟于軍。

可以說,在先軫等人的協(xié)調(diào)下,晉國軍士放棄抵抗,避免了流血沖突,為重耳順利繼位鋪平了道路。

在晉文公五年,先軫任中軍,司空季子佐下軍,從這個人事安排來看,先軫雖然沒有跟隨重耳流亡,但是他卻位居司空季子之上。

再看一下重耳對后宮的安排。

timg22.jpg重耳流亡前已娶逼姞,在翟國娶季隗,十二年后到齊國又娶齊姜,等他繼位后,逼姞在后宮中位居第二,坐在第一位的不是季隗也不是秦穆公的女兒懷嬴,而是齊國的齊姜。

面對這種“毫無章法”的賞賜,一起經(jīng)歷苦難的壺叔心里甚是疑問,“君三行賞,賞不及臣,敢請罪”,都賞了好幾輪了,還沒到他,只好去找晉文公討個說法。

這就引出一個問題,晉文公的賞賜標準是什么呢?

夫?qū)乙匀柿x,防我以德惠,此受上賞。輔我以行,卒以成立, 此受次賞。矢石之難 ,汗馬之勞,此復(fù)受次賞。若以力事我而無補吾缺者,此(復(fù))受次賞。

可見,重耳是遵循著功勞大小的原則進行賞賜的,而絕非介子推所說的“下義其罪,上賞其奸,上下相蒙”。

就介子推而言,正史上并沒有記錄他在流亡過程中的事跡,即便是有“割股奉君”的事實,按照晉文公賞賜的標準,頂多是“輔我以行”,為“次賞”功勞。

在流亡中,介子推唯一的一次出鏡,還是在秦穆公送重耳到黃河邊的時候,彼時重耳準備將一些舊的無用之物扔掉,這讓狐偃等人產(chǎn)生了錯誤的想法,認為重耳回到晉國后就會把這些舊臣瞥到一邊,在這種情況下,為表白心跡,重耳對著河伯起誓道:

所不與舅氏同心者,有如白水。

此時介子推亦在船中,聽到重耳的誓言,笑著說:

天實開公子,而子犯(狐偃)以為己功而要市於君,固足羞也。

狐偃等人讓重耳起誓,雖然有爭功的嫌疑,但是這從反面也證實了他們的功勞確實最大,以至于患得患失,這也是人之常情。

timg23.jpg相較之下,介子推的功勞確實就不如狐偃、趙衰等人了,從地位上講,狐偃是重耳的舅父,趙衰等人皆為貴族,多種因素綜合下來,介子推受賞名次靠后也屬正常。

二、為什么沒有受到賞賜?

介子推回到老家后,對他母親說:

獻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懷無親,外內(nèi)棄之。天未絕晉,必將有主。主晉祀者,非君而誰?天實置之,而二三子以為己力,不亦誣乎?竊人之財,猶謂之盜,況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乎?

看到那幫人掙功的嘴臉,“不忍與同位”,遂產(chǎn)生了隱居的想法,結(jié)果就是“晉侯賞從之者,介之推不言祿,祿亦弗及”。

但是,關(guān)于介子推賞賜問題,《史記·晉世家》又有下面一條記載:

……介子推從者憐之,乃懸書宮門日:“龍欲上天,五蛇為輔。龍已升云,四蛇各入其宇,一蛇獨怨,終不見處所?!?/span>

顯然,介子推的從人解張認為晉文公獎賞不公,至少他認為介子推應(yīng)該位列五賢士,但卻沒有享受到對等的待遇。

那么,歷史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使得介子推沒有受到封賞呢?僅僅是因為介子推歸隱山林之故嗎?

《史記·晉世家》:文公修政,施惠百姓。賞從亡者及功臣,大者封邑,小者尊爵。未盡行賞,周襄王以弟帶難出居鄭地,來告急晉。晉初定,欲發(fā)兵,恐他亂起,是以賞從亡未至隱者介子推。

原來,是周王室出問題了!

timg24.jpg周襄王的弟弟王子帶盜嫂,事情敗露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外通北狄,愣是把周襄王趕出了洛邑,不過,這倒給晉國稱霸創(chuàng)造了絕佳條件。

因此,晉文公“恐他亂起”,全副身心投入“尊王”這件事情上,對于“賞賜”之事就暫停了下來。

在將周襄王護送回洛邑后,重耳繼續(xù)行賞。輪到介子推的時候,已經(jīng)找不到這個人了,再聯(lián)想到前面解張在宮門貼的那份“控訴書”,晉文公便加緊了尋找介子推的力度。

關(guān)于此事,《呂氏春秋·介立》曾做如下記載:

有能得介子推者,爵上卿,田百萬。

后來,據(jù)說介子推在綿山隱居,尋找介子推的責(zé)任,自然落到了地方官的身上,時間緊任務(wù)重,或許是地方官員想迫使他出山,便想到了煙熏的方法。

只不過,介子推歸隱的想法異常堅定,寧死不從,最終抱樹而死。

晉侯求之,不獲,以綿上為之田。曰:“以志吾過,且旌善人?!?/span>

不過,一個事實是,無論在《左傳》還是《史記》中,介子推均是“隱而死”,不是被山火燒死的。

三、介子推與寒食節(jié)的關(guān)系

關(guān)于介子推之死,蔡邕在《琴操》中,有如下記述:

子綏遂抱木而燒死。文公令民五月五日不得發(fā)火。

介子推燒死之時,晉文公甚是傷心,下令這一天禁止煙火,都吃寒食,這天也被稱為寒食節(jié)。

但是,早在介子推之前就已經(jīng)有了寒食節(jié)這個習(xí)俗,且其時間為冬至后一百零五日,故又稱百五節(jié)。

顯然,百五節(jié)與介子推的“寒食節(jié)”在時間上并不吻合。

timg25.jpg到了東漢初期,桓譚在《新論》中曾提及此事,“以隆冬不火食五日,雖有疾病緩急,猶不敢犯,介子推故也”。

這標志著,至少在太原郡這個地方,兩個寒食節(jié)已經(jīng)合流。

不過,很多人對此依然抱懷疑態(tài)度,東晉的陸翙在《鄴中記》記載:

鄴俗,冬至一百五日,為介子推斷火,冷食三日作干粥,是今之糗。并州俗以介子推五月五日燒死,世人為其忌,故不舉餉食,非也。北方五月五日,自作飲食祀神,及作五色新盤相問遺,不為介子推也。

但有一點不可否認,寒食節(jié)愈演愈烈。

到了東漢時期,這個習(xí)俗已經(jīng)延長到了一個月,以至于“老少不堪,歲多死者”,最終導(dǎo)致官方出現(xiàn)了移風(fēng)易俗之舉,并州刺史周舉是第一個出來限制寒食節(jié)的官員。

他寫了篇祭文,到祭祀介子推的廟里宣讀,說“盛冬止火,殘損民命”,你介子推做為一個賢者,這也不是你的本意吧?

結(jié)果就是,“宣示愚民,使還溫食。于是眾惑稍解,風(fēng)俗頗革”。

timg26.jpg到了三國時期,曹操頒布《明罰令》,在該條令中,針對民間“云有廢者,乃致 雹雪之災(zāi)”的迷信說法,他予以駁斥,并做了個假設(shè):“漢武時京師雹如馬頭,寧當(dāng)坐不寒食乎”?并且北方為寒涼之地,老小羸弱,長此以往,身體何以承受?他要求令書下達之日,“民一不得寒食。若有犯者,家長半歲刑,主吏百日刑,令長奪俸一月”。

進入后趙時期,石勒也曾經(jīng)禁斷寒食,不過,第二年的時候天降兇兆,“暴風(fēng)大 雨,震電建德殿端門、襄國市西門,殺五人”,根據(jù)古代儒家經(jīng)典,這種“異象”往往隱含著上天對天子的懲罰之意,“并州復(fù)寒食如初”。

魏晉南北朝時期,隨著南北民族大融合,寒食節(jié)開始真正走出并州,賈思勰的 《齊 民要 術(shù) 》有如下記載:

“寒食”,蓋清明節(jié)前一日是也。中國流行,遂為常俗。

第一次對寒食節(jié)“蓋棺定論”的是唐朝,李隆基將其定為法定節(jié)假日,在其詔書中,有如下解釋:

《禮》標納火之禁,《語》有鉆燧之文,所以燮理寒燠,節(jié)宣氣候。自今以后,寒食并禁火三日”。

按照唐朝的說法,并沒有提及介子推,這也是千余年來,官方首次將寒食節(jié)與介子推脫鉤的結(jié)論。

timg27.jpg在唐玄宗的推動下,寒食節(jié)“宜許上墓,用拜掃禮......仍編入禮典,永為常式”,將人們對介子推的迷之崇拜轉(zhuǎn)換成對個人先祖的追思。

結(jié)語

楚成王還是太子的時候,曾如此評價重耳:

晉公子廣而儉 ,文而有禮。

可見,重耳即位后,斷不至于因為“賴賬”而導(dǎo)致介子推負氣出走,合理的解釋應(yīng)該是介子推的功勞沒有趙衰、狐偃的大,晉文公按照標準次第論功行賞,在還沒輪到介子推的時候,就有其從人上書為介子推鳴不平,當(dāng)這位“割股奉君”的肱股之臣最后落了個抱木而死的凄慘結(jié)局時,民眾那種樸素的感情被徹底點燃。

timg19.jpg介子推的逝世紀念儀式與寒食節(jié)經(jīng)過長期的融合發(fā)展,到唐朝時,終于有了官方說法,雖然不再提介子推,但是千百年來形成的慣性,怎是一道圣旨就能改變的?介子推身上匯集了中國傳統(tǒng)的忠孝節(jié)義美德,這使得介子推終于幻化成為一個文化符號與寒食節(jié)徹底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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