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湛藍 | 只為與你在途相遇

香落塵外 2020-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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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為與你在途相遇

文 | 湛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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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各自往前走了一步，不偏不倚，撞個滿懷。

說到緣分，道不盡個中滋味。

億萬之眾，即便同城，或許一生都不會有擦肩的機會。有些人，千里迢迢卻會不期而遇。前生是相識的吧，在相遇的瞬間讀出了印記和識別的符號。

壹

2015年1月，青衣在OA里向董事會和四名股東提交完年報，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無限輕松。接下來十分鐘的時間里向人事部正式提交辭呈。站在銀行大廈十七樓寬大的玻璃幕墻后，深情看了一眼西一環(huán)路上的車流，深深注視著這個投入了極大熱情的辦公室，似乎要把那里的一切都看進心里去?，F(xiàn)時，青衣與它們一一說再見。

跟人事部經(jīng)理擁抱作別的瞬間，同事們圍了過來，女孩子們掛著滿臉淚滴，被這種場景所感染，不禁落淚。青衣本就是極愛哭的女子。盡管彼此還會見面，大家都很清楚，之后情形完全不一樣了。

走出大廈，望著冬日煙灰色的天空，不高遠，卻意欲飛翔。

辭職的原因非常簡單，年關(guān)將至，看著各大超市紅紅火火的年貨，青衣就開始向往推著推車漫不經(jīng)心地選購年貨的模樣，那么自由自在隨心所向，恨不得囤積滿一個冬季的食物。

貳

人生步步是考場。

做任何一件自己決定的事，都會全力以赴。用兩年的時間，完成了從從業(yè)資格到中級職稱的考核?？纪?，覺得前所未有的累，扔掉書本對現(xiàn)實不予理會，深深地睡上一覺或者在線聽音樂又或者去做一場孤旅。她知道很多時候旅行是一種清寂的治療。把荒涼的靈魂放置于一個陌生的世界里遠望，讓其重新被敘述，被閱讀，獲取新的勇氣。

青衣決定去K城，她為那座城市以及小鎮(zhèn)風(fēng)情所傾倒，仿佛那里有她的前世記憶。次日，搭上去K城的火車，火車以160KM/S的速度飛馳，在這種急速里，內(nèi)心有一種顫動。抵達里，竟有莫名的悸動。說不上來這種心緒基于什么原因。想不明白的事情，暫時擱置起來。青衣拿出包里隨身帶的書本，她喜歡看書，她堅信只有書籍能驅(qū)出潛在于內(nèi)心的貧瘠和寒冷?；疖囬L時間行駛，車廂里有了懨懨的緒，青衣合上書揉著疲勞的眼睛，靠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簾子輕微的滑動聲刺激著她的神經(jīng)，條件反射般睜開眼，燦燦的陽光即將被簾子隔離在自己臉龐彼岸。身旁有修為的男子，修長的手正越過她的肩輕輕放開簾子。她側(cè)過臉去看他，他正好也在那一瞬間看她。那眼神，直接，孤獨，深邃有力。黑色瞳孔里有一種冷色的光，讓人很容易沉溺。

謝謝！青衣風(fēng)輕云淡地說。凝視著那雙深邃的眼睛，呼吸也似乎變得漫長起來。

他神情沉靜，覺不出絲毫涌動。

車廂里旅客歪歪斜斜睡著了，她和他再沒說話，默契地安靜。

叁

N個小時之后，火車即將抵達西南這座邊陲城市。青衣重新拉開簾子，薄暮覆蓋下的城市，有靈魂飄浮的錯覺。多少前塵往事在這里發(fā)生，然后無聲無息消退。此時，這里陌生的人事與她毫無關(guān)聯(lián)，卻穿越往生深深根植于她的心底。這一段即興的旅程瞬間有了方向感，即使幾天之后會重歸俗世紅塵，旅程已經(jīng)開始，靈魂已放飛。

走出火車站，陽光灑滿長街。這是與C城完全不同的景象。青衣在日光下笑著瞇起眼睛。大片大片的暖色包圍過來，她感覺心從未有過的柔軟平靜。

并沒有事先預(yù)定酒店。在青衣看來，一切程式化的事物會讓人從容但也在某種程度上抑制了個性的張力。離開自己生活的城市，其實一切都是陌生的。面對陌生，隨遇而安。正在暗自躊躇，有人招呼她。她回頭，剛在火車上同座的男子。

他說：我叫楚梵。你有沒有既定線路？

青衣?lián)u搖頭說：我第一次來這里，坦白地說匆忙到酒店都沒預(yù)訂，現(xiàn)在找不到方向。她坦然一笑，沒有絲毫難為情。

他說：我去獨克宗，要不要一起？他的眼神清澈，直接。

青衣曾在某天午后陽光中慵懶地瀏覽過這片土地的旅游線路，沒有過多猶豫，既然沒有不信的理由，那就選擇相信。他替她把皮箱放進車里，往下一站而去。

在下午抵達了月光城，他似乎對這里很熟悉，沒做兜轉(zhuǎn)，直奔客棧。安頓好食宿，青衣站在窗前，看夕陽為這座古鎮(zhèn)染上了一層久遠的滄桑。夜色將暮未暮，楚梵和青衣行走于四方街粗糙的麻石路上，楚梵在這里有著自己的一片天地，他深諳茶道，從飲茶追溯到茶樹、茶葉以及茶具的選擇，都有講究。那端上來的清雅茶水，經(jīng)過千錘百煉才得以出爐......夜風(fēng)輕輕拂過，心里涌起陣陣柔波，青衣的心靈被不知名的力量，輕輕捅出了一個窗口，前塵往世與這個人這個地方仿佛有著千絲萬縷的牽連，冥冥之中來到這里，竟是為了重逢往昔的么。她不是很漂亮的女子，生性執(zhí)拗到有些偏執(zhí)?；蛟S某些事情就是在這樣一次無意的決定中有了另一種意味深長的結(jié)果。她對生活要求不多，現(xiàn)實總歸是生硬了些，隨時讓人嚴陣以待。每個人都在不停地使出渾身解數(shù)，見招拆招，才能讓生活相對平整。說到底是在尋求一種藥。此時此刻，靈魂在古鎮(zhèn)輕歌曼舞，這古老多情的獨克宗，就是青衣的阿司匹林么？不然，她又是循著誰的蹤跡而來？

肆

夜里枕著月光入眠。
死神會在不為人知的時候任何時刻光臨，收回成命。單單相對于自身一個人，并沒有什么懼怕。
而今夕，靈魂不再孤獨?；腥簦驮诮?，有另一個同樣的靈魂與之默然相對。驅(qū)趕著曾有的冷漠，輕撫過僅有的尖銳。
這一站過后，各自又該在哪兒棲身？
月光下，洪荒年歲涌過，嘚嘚的馬蹄聲踏著遠古的麻石路而來，他是歸人還是過客？
青衣覺得，途中擦肩而過的每個人，都是驚鴻一瞥的驚艷。過客有過客的灑脫，不予深究過去，更不必承擔(dān)未來，來去如風(fēng)。而人與人之間，往往也是有著這樣的無可奈何的本意。

這一站是青衣途徑的一個景點。她終歸是要回到屬于自己的城市。
這場偶遇，如破空的煙花。
在這里呆了兩天，第三天清晨，拖著箱子獨自上路。
她沒有去與楚梵告別，因為沒有辭行的理由。

伍

回到自己的城市，依然過著循規(guī)蹈矩的日子。流年不經(jīng)意一滑，就是兩年。
那是一個平淡無奇的秋天，青衣再次輾轉(zhuǎn)在旅行途中。抵達上海，不去外灘走走，有枉此行。青衣搭上了車，車在平坦的水泥路上行駛，青衣微低著頭，眼睛不經(jīng)意調(diào)在前方地面上，沒有刻意注意誰又或者看進了一些風(fēng)景。輕閉著嘴唇，有時也把眼閉上一會兒。不理會時間的漫長與無聊。這些信息在提供一種安靜的氣味。有時候抬起手腕看看，也會看一下窗外，看站臺以確認路段，仿佛在確定生命到了哪一站。

中途有人下車，有人上車。人生就如這公交車，有時候一起從起點站出發(fā)，各自的目的地也大相徑庭；有時候在中途相遇，一起抵達終點，也有時候僅僅只是擦肩。
青衣身邊的座位有了新的旅客，青衣的鼻息透過復(fù)雜的空氣探到一種清雅的植物氣息。似曾相識。
那個盛滿月光帶著遠古的神秘氣息的小城鎮(zhèn)，又從時光深處中緩步而來。
青衣的視線不由向左移動，正對上另一雙深邃，直接，冷色的目光。
是你！他神色沉靜。
嗯。是我。青衣仍然是風(fēng)輕云淡的口吻。
車仿佛提速一樣，穩(wěn)穩(wěn)停在了終點站。
楚梵和青衣漫步在外灘，天上飄浮的云朵，不勝自在。生命凜然生動起來，有一種超越肢體的靈動。云朵卻又居無定所，有一股悵然突兀地橫亙在信馬由韁的思緒里。
或許，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有兩個極限。界約這兩個極限，便注定會消亡。
人生常常會有不期而遇的驚艷，不會讓不愉快的經(jīng)驗集結(jié)成隱憂，不處理進一步的事體，也不擔(dān)負歷史。
這是一種最為美好的狀態(tài)。

楚梵和青衣，都是明白這個道理吧。
紅塵中隨遇而安的相遇，隨遇而安的別離。就如生病了該服藥，該服用那一帖阿司匹林一樣。
它們終將在漫長的歲月里，保有長久的生命力，不需要被刻意記取也不需要被認真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