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細(xì)雨 / /  圖源：堆糖

老娘離開我們快兩年了，700多個日日夜夜，我時時刻刻都在懷念著96歲仙逝的老娘，老娘的音容笑貌常常浮現(xiàn)在腦海里……

兒時記憶里的娘，是個大忙人，一天到晚地忙，兩眼一睜，忙到熄燈。家務(wù)活，縫縫補補，洗洗涮涮；地里活，割草種菜，喂豬喂雞。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里里外外，樣樣操心，事事勞累。我們兄弟姐妹多，娘就勞苦多，娘忙了白天忙黑夜，白天干了一天活，夜里照樣不閑著。喝罷湯刷罷鍋，便又手不停閑地?fù)u起紡花車紡線。家里窮，夜里紡線，不點燈，只點根火麻稈兒，照著紡車的鐵錠子，娘一手拿著棉花捻子，一手搖起紡車，“嗡，嗡……”

娘紡的線，又細(xì)又勻，一夜能紡滿一錠子線，有三四兩重。記得我常常坐在娘的紡車旁，邊看著娘紡線，邊聽娘講故事：“月奶奶，黃巴巴，爹織布娘紡花，織布織布哐當(dāng)，一夜織了八丈……”常常是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娘織布是一把好手，不僅會織白布，更會織花色布，就是把紡好的線染成黃、紅、藍(lán)幾種顏色，搭配在一起，織出來的布就是條形狀的花布。娘織布時，手拿織布機梭子，腳踩織布機踏板，踏板上下移動，梭子左右翻飛，手、腳、眼配合默契，只聽織布機“哐當(dāng)，哐當(dāng)”聲不停，梭子“嗖嗖，嗖嗖”聲不斷，梭子里的線也不斷。就像是音樂家彈奏鋼琴一樣優(yōu)美動聽。

娘織的布，跟石板一樣結(jié)實，全家老小，一年四季身上穿的衣服，腳上穿的鞋子，床上鋪的床單，蓋的被子，都是用娘織的布做的。我上初中時，娘還特意為我織了新花樣的床單，說是娃上中學(xué)了，在村里是頭一個，不能讓外人看出家里窮。我鋪著娘織的新床單，上完了初中又考上了高中，直到我當(dāng)兵入伍離開了家鄉(xiāng)......

三十年河?xùn)|轉(zhuǎn)河西，后來我們姊妹幾個人，都通過自己的努力，或當(dāng)兵，或考學(xué)，或招工，相繼走出了農(nóng)村。在城市有了穩(wěn)定的工作和生活，就把父母接過來，無奈父親過早地離開了人世。   

2000年，娘因一次交通事故，大腿股骨頸被撞斷，住進(jìn)了油田職工醫(yī)院。骨科的吳主任明確對我說：“老人已是70多歲，骨質(zhì)疏松嚴(yán)重，只能保守治療，把斷了的骨頭用鋼釘打上三腳架固定住，但是不能站起來走路，只能終身臥床。”我不甘心，更不愿意讓老娘的晚年在病床上度過，哪怕是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

晚年的老娘，知足常樂，逢人就說：“如今的社會好啊，天天吃白饃，天天都過年，舊社會的地主老財也趕不上。”無論在兒女誰家住都是一個字：“好！”“媳婦好”“女婿好”是老娘常掛在嘴邊上的話。

老娘一生不識字，更不懂養(yǎng)生之道，但她有一顆樂觀開朗的心，一切順其自然，隨遇而安，勤動手動腦。自己摸索著做按摩保健，每天不停地在手、腳和身上搓來搓去，吃飯定時定量，五谷雜糧，粗茶淡飯啥都吃，就是不吃保健品，也不信什么長壽之道。餓了吃，渴了喝，困了睡，活成了96歲高壽的老人。

家里一日三餐，吃飯時無論誰先去盛飯，第一碗飯都是給老娘盛的。老娘晚年過春節(jié)，都在我家。春節(jié)前，在外地工作的孩子們都回來了，也是老娘最高興的時候，看看這個重外孫，摸摸那個重外孫女，笑得合不攏嘴。一次我給娘盛米飯時，米飯盛得稍微多了點，娘對我說：“娃，給我再撥下去一點。”跟在旁邊端菜的外孫洋洋和外孫女妞妞不解地問我：“姥爺，太婆為啥叫你娃？”我莞爾一笑說：“就像你們媽媽叫你們一樣。”二人懂事地點了點頭。

聽到娘叫我“娃”，我頓時心里樂開了花，那年我已是66歲的人了。父親去世得早，娘是這個世上唯一能叫我“娃”的人，我在心里念叨著：“家有娘，我還小，家有娘，是個寶，家有娘，不敢老，家有娘，真是好啊！”

如今娘不在了，我再也不能背娘了，我成了無娘的兒，每每想到此，淚水都會止不住地往下流。“有媽的孩子像個寶。”娘已去，我已老，每年的清明節(jié)，我們都去給父母上墳，愿遠(yuǎn)在天堂的爹娘，一切安好，如有來生，下輩子我還要做你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