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元春初入宮時,只是一個小小的女史,并且,在隨后的多年時間,她一直都沒有得到任何晉升,始終都是女史的職位。 然而,在賈政生日的那一天,事情忽然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女史賈元春不僅忽然成了鳳藻宮尚書,而且還被封為賢德妃。鳳藻宮尚書,針對的是賈元春原先的女史之位的晉升;賢德妃,則意味著賈元春從此開始步入皇帝的后宮,成為皇帝的妃嬪之一。 我們都知道,在古代的宮闈之中,妃嬪的晉升恪守著一定的程序。除非是家族背景強大,一進宮就成為皇后或者妃子,否則她們的晉升要一步步往前走。女史賈元春,陡然間成了賢德妃賈元春,可以說是實現(xiàn)了多級跳。而且,古代女子入宮,往往正是十五六歲的妙齡,等到二十多歲時,基本上已經(jīng)處于“年老色衰”的時期了,年輕的時候都沒有能夠做得了皇帝妃嬪的賈元春,為什么到了二十多歲,忽然成了妃嬪之一?并且還是一跨好幾步? 不得不說,這是《紅樓夢》中一件非常奇怪的事。而且,賈元春封妃這件事,很顯然是出乎賈府人的預(yù)料的。當(dāng)六宮都太監(jiān)夏守忠到賈府中去傳旨,宣賈政進宮的時候,賈府中的人都嚇得惶惶不安,不知道究竟是喜是憂。直到賴大跑回家說明情況,并且請賈母等人入宮謝恩,賈府人才放下心來。 可見,賈元春封妃,確實有不合常理之處。那么,賈元春在宮中默默無聞許多年,為什么忽然之間會一步登天,成了賢德妃?其實,曹雪芹將答案隱藏在一個人身上。 賈元春封妃之后,隨之而來的,是元春省親。為了元春省親,賈府中掏空了家底,興建了一所奢華無比的大觀園,這所園林布置得富麗堂皇,還專門買了十二個小戲子給元春唱戲;十個小道姑,十個小尼姑,給元春祈福。 為了元春省親,賈府中忙亂成一團,尤其是賈元春的親媽王夫人。女兒自從進了宮,十來年不曾見面,王夫人此時的心情可想而知。然而,就在這非常關(guān)鍵的時刻,王夫人卻做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她聽林之孝家的提起,在城外的一座牟尼院中有一位名叫妙玉的小尼姑,便迫不及待地要請妙玉到府中來居住。 林之孝家的說,人家不肯來,嫌來了咱們家不自在。于是,王夫人便命人寫了帖子,安排了車轎,將這位妙玉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接到賈府中。王夫人在正忙亂的時候,執(zhí)意要接一個毫不相干的小尼姑進府,這件事著實有點奇怪。這也使得我們將元春和妙玉,聯(lián)系在了一起。 那所為了元春省親而專門修建的大觀園,妙玉也成了第一個正式入住的“貴賓”。為什么要說妙玉是“貴賓”?因為妙玉雖然是借居在賈府,卻高傲的不可一世,賈府中所有的人,都不被她放在眼里。她說自己的綠玉斗珍貴,整個賈府也尋不出一個來;她說黛玉是個“大俗人”,還將“如何吃得”的“舊年蠲的雨水”,烹了茶給賈母喝。 賈府中的珠大奶奶李紈,也不敢惹這位妙玉,看見櫳翠庵的紅梅花好看,只能找借口派賈寶玉去求一枝來賞玩。賈寶玉去了,也是費了很多功夫,才弄來了一枝紅梅。 這位妙玉究竟是什么來頭?為什么借居賈府,還如此高傲?就連林黛玉在賈府中,還處處小心謹慎呢。妙玉究竟憑什么?如果僅僅是因為她的性格高傲,而沒有別的仰仗,賈府中憑什么對她如此遷就? 所以,妙玉在賈府中如此高傲,一定還有著更深層的原因。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我們不得不將關(guān)注點,再返回到妙玉進賈府的時候,賈元春封妃和妙玉進賈府,幾乎是同時進行的。 為什么?我們前面分析了,已經(jīng)“年老色衰”的賈元春,幾乎已經(jīng)沒有了封妃的希望,可就是在這個時候,她出人意料地被封了妃。伴隨著賈元春的封妃,是妙玉進賈府,和賈府中對妙玉的百般遷就。 所以,答案幾乎也就呼之欲出了——賈元春封妃,正是因為賈府答應(yīng)了某些人,庇護妙玉! 妙玉身上,處處都彰顯出與眾不同來。她房中的用具,件件都是極其昂貴的珍玩古董;她的氣度高于所有人;她自幼出了家,卻又是帶發(fā)修行。曾經(jīng)在妙玉原先的廟宇中租房子住的邢岫煙,又說妙玉“不合時宜,權(quán)勢不容”。 一個自幼出家的女孩子,身邊的人不過是兩個貼身服侍的老嬤嬤和一個小丫頭,有什么“不合時宜”的?又有什么權(quán)勢,會容不下一個小尼姑? 好巧不巧,在秦可卿的葬禮上,薛蟠送來了一副檣木棺槨,薛蟠說,這是當(dāng)年的義忠親王老千歲,“壞了事”,而沒有拿去用的。薛蟠的父親已經(jīng)過世多年了,這幅棺木是當(dāng)年薛蟠之父為義忠親王老千歲準備的。也就是說,這位義忠親王老千歲,也是在多年前“壞了事”的。 而妙玉,也偏偏是在多年前就出了家的,再加上她處處高過賈府一頭的舉止,我們不難推斷出來,這位妙玉,很大程度上就是“壞了事”的義忠親王老千歲的女兒。 因為義忠親王老千歲“壞了事”,為了避免年幼的女兒受到牽連,他迫不得已,送年幼的女兒出了家,還將家中所有的珍貴之物,都交給女兒帶著。那時候,庇護妙玉的是她的師父。 元春封妃之前,妙玉的師父也過世了——大家可以找出來原著看一下,這兩件事完全是同時發(fā)生的——這時候,妙玉就需要一個新的庇護所。 當(dāng)年的義忠親王老千歲,既然有這么高貴的身份,不可能沒有幾個很有權(quán)勢的朋友。他雖然過世了,但是他的這些朋友,還是在幫著他庇護他的女兒妙玉。只不過因為義忠親王老千歲是“壞了事”,他的這些朋友不能明著庇護妙玉,只能在暗中進行。 他們?yōu)槊钣裾业降牡谝粋€庇護所,就是妙玉的師父;妙玉的師父過世之后,他們被迫開始為妙玉尋找下一個庇護所,這時,賈府就被選中了。 平白無故地讓賈府幫著庇護妙玉,肯定說不過去,必須要給賈府一個非常好的“報酬”——這所謂的“報酬”,就是幫著賈府中的女兒賈元春晉升,成為高貴的賢德妃。 所以,賈元春封妃,就如此巧合地和妙玉的師父過世,發(fā)生在同一時期;所以,賈元春省親,就如此巧合地和妙玉進賈府聯(lián)系在了一起。 賈元春封妃,只不過是背后保護妙玉的那些人和賈府中做的一項見不得人的交易。出身高貴的妙玉,自然也洞悉其中的一切,所以,她才不太將賈府中放在眼里。 賈元春能夠成了賢德妃,并非是皇帝對她的真正寵愛,而是有人在背后運作的結(jié)果。所以,賈元春的寵愛也并不能太持久。到了第三十三回,那位忠順王府的長史官,就敢殺到賈府中去,傲慢無禮地要求“國丈”賈政和“國舅爺”賈寶玉,將琪官蔣玉菡交出來。 而事實上,賈府的衰敗和賈元春的覆滅,也與妙玉之間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中秋夜之時,林黛玉和史湘云在凹晶館聯(lián)詩,妙玉忽然走了過來,幫著二人做了最后的結(jié)尾。在妙玉續(xù)作的詩文中,有令人心驚的一句話“鐘鳴櫳翠寺,雞唱稻香村”。 “鐘”同“終”,賈府的終結(jié),和櫳翠庵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賈府中庇護妙玉這件事,終有一天會被發(fā)現(xiàn)的,這時也就是賈府終結(jié)的時候。而“雞唱稻香村”,則是住在稻香村的李紈母子,在賈府覆滅之后的興起。這一點,在李紈的判詞中,也是寫明了的。 理順了這一切,賈元春的封妃之謎,妙玉在賈府中的寄居之謎,甚至于賈府的衰敗,賈元春的失寵,也就都順理成章了。 《紅樓夢》剛開篇的時候,賈府中已經(jīng)朝不保夕了,經(jīng)過了幾代人的消耗,賈府中早已不是寧榮二公剛剛開創(chuàng)賈府的時候了。享受慣了的賈府子孫們,迫切地需要一個機會,來讓賈府中再恢復(fù)往日的興盛,也讓他們的享受更長久一些,所以,他們選擇了庇護妙玉,為賈元春贏取一個封妃的機會,也讓賈府中能夠恢復(fù)興盛。 這是一步險棋,如果成功,就是賈元春封妃;如果失敗,那時候的賈府就萬劫不復(fù)了。所以,當(dāng)夏太監(jiān)到賈府中去傳旨的時候,賈府中才會都表現(xiàn)的惴惴不安,他們不知道究竟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當(dāng)元春封妃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他們以為他們成功了。 但是,這成功是極其短暫的,只為賈府贏取了短短的幾年時間,賈府中也并沒有因此得到太大的實惠,更多的只是表面的上的榮光。從這個角度上來說,賈府其實早就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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