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姬健康 今天談談《紅樓夢》里的一個時間詞:末世。 查“末世”之詞義,它的“基本解釋”是:一個朝代的末期。最早的出處約有三條: 《易·系辭下》:“《易》之興也,其當殷之末世, 周之盛德邪?” 《荀子·議兵》:“ 秦四世有勝,諰諰然??痔煜轮缓隙埣阂?,此所謂末世之兵,未有本統(tǒng)也?!?/p> 《史記·太史公自序》:“末世爭利,維彼奔義;讓國餓死,天下稱之?!?/p> 后人沿用示例: 宋《新唐書·邢文偉傳》:“圣人作樂、平人心,變風俗。末世樂壞,則為人所移?!?/p> 清侯方域《豫省試策二》:“昔之得統(tǒng)於前代者,易其號,不易其禮,即革其末世之禮,而不革其由舊之禮?!?/p> 在《紅樓夢》的“末世”釋義之前,“末世”的“詳細解釋”共有5條:1,指一個朝代衰亡的時期;2,終身;3,后世,后代;4,后嗣,后裔;5,現(xiàn)世。 可是為了順應乾隆盛世出了這么一個偉大作家“曹雪芹”的需要,“末世”的詳細釋義就多了一條:指家族的衰敗時期。 哇噻,曹學不僅全面解讀了《紅樓夢》,還能給中國某一特定詞語增加豐富的含義,功不可沒,文史留名。 “末世”一詞,在《紅樓夢》開首第一回就出現(xiàn)了,作為一個時間概念詞,它的作用就是點明故事人物所處的時間點的,至于是哪個時期的末世,當然要看作品具體反映的情景了。在第五回太虛幻境的判詞中又多次出現(xiàn)“末世”之詞: 生于末世運偏消。 凡鳥偏從末世來。 本來,這個“末世”就是指一個朝代的末世,由于曹學考證出的著作人“曹雪芹”出生于康熙末期(1715·康熙五十四年),青壯年又處于乾隆盛世,既然是“曹雪芹”自傳體小說,這個“末世”時間點就不能指清朝中期的乾隆時代了,只能指一個家族的末世了,何況脂硯在第一回冷子興介紹賈府情況時多次批道: 可知書中之榮府已是末世了。 作者之意原只寫末世。此已是賈府之末世了。 將“曹雪芹”所處時代與脂批所指末世兩相對照,不說是家族之“末世”也難了。所以我們還怪不得曹學家們。 可是,近年來,“曹雪芹”自傳說已在主流紅學界起了微妙變化,由于實在找不到乾隆時期“曹雪芹”與書中賈寶玉的共同點,自傳說正在悄悄被拋棄,代之以回憶說和聽講故事說。這樣一來,這個“末世”的時間定位就處于尷尬的境地,這書上的“末世”到底是指朝代的末世還是家族的末世呢?此事頗費周折,傷煞腦筋,主流紅學家們干脆來個回避,再也不提起這個問題。 當然,曹學的尷尬并不妨礙家族“末世”的定位。土默熱先生就此問題上做過專門的分析,以無可辯駁的事實證明這個“末世”不可能指一個家族的末世,而只能是指一個朝代的“末世”,它就是明末清初時期,上文引用的侯方域文字也是一個例子。本文就書面上反映的文字含義再作一次實事就是的分析,還原“末世”時間概念的本來面目。 先來看脂硯的后一句批語:“作者之意原只寫末世。此已是賈府之末世了?!狈矊W中文的人都應明了,這是個特殊含義的遞進句(比如:“中國是個大家庭,公司是個小家庭?!眱烧哂型瑯拥恼Z境,但內含絕不相同,不能等同起來),先寫一句大前提,“作者之意原只寫末世”,這只能指一個朝代的末世,如果是指家族的末世,這后一句“此已是賈府之末世了”不就成了累贅的一句話了嗎?寫成“作者之意原只寫賈府之末世”不就得了?全句話的意思是:“作者之意原只寫這個末世朝代(發(fā)生的故事)。(這里講的)已是賈府的末世(故事)了?!边@兩層意思是顯而易見的,但到了曹學家眼里就別扭起來了。 我們再來看第一回作者親筆寫的“末世”出現(xiàn)在什么情景下: (賈雨村)也是詩書仕宦之家,因他生于末世,(此處有脂批:又寫一末世男子。)父母祖宗根業(yè)已盡,人口衰喪,只剩得他一身一口。 如果是寫一個家族(賈府也好,曹家也好),這賈雨村與任何家族都無瓜葛,這里所說的“生于末世”是指什么家族的末世?如果是指賈府,不但不通,還要讓人笑掉大牙。毫無疑問,作者寫賈雨村“生于末世”,誰的家族末世都不指,只能是指他出生的朝代年紀,根據(jù)“末世”的基本釋義,就是指“一個朝代的末期”,不可能指清朝末期,就只能是指明朝末期了。 我們不說明亡的日子,就從清朝立國算起,無論是1636年皇太極改國號為清,還是1664年清朝入主中原,生于1715年的“曹雪芹”都要離這個“末世”50年以上,一個生于明末清初的人,與生活于乾隆盛世的“曹雪芹”有何關系?他又是如何“親身經歷”、“親睹親聞”這段“陳跡故事”的?即使回憶也回憶不到那個時期,因為他還沒生出來,所以曹學家發(fā)明了“聽奶奶講故事”,還堂而皇之形成學說公之天下,筆者想想都替他害臊。 從賈雨村生于末世的時代定位,我們可以清楚地知道,《紅樓夢》故事發(fā)生的朝代年紀,是“曹雪芹”他祖、父輩才可能遭遇的炎涼世態(tài)。而洪昇和曹寅正處于明末清初這個時期,對“末世”有太多的感受和體會,孫子輩的“曹雪芹”根本不可能產生末世感和興亡感,有的只能是對乾隆盛世的禮贊或懷才不遇的怨恨。可笑的是,還有多少曹學家或曹學擁躉,將書中的“末世”理解為是指封建社會的末世,賈府的沒落就是代指封建王朝的沒落(主流紅學界持此種觀點者比比皆是),將作者“曹雪芹”無限拔高至眼光遠大、思想超前的民主主義先鋒,大有與孫中山先生并駕齊驅之勢。這些,都是沒能正確定位“末世”時期而帶來的曲解和惡果。 今天,土默熱紅學已經為紅學研究撥亂反正,指明了一條正確的光明大道,給“末世”準確定位,就是達到光明頂點的途徑之一,不可等閑視之。 校對:王華東 編輯:顧躍忠 從文本入手,看《紅樓》背景。文化解析,正本清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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