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時期，原先我們是住在十四所家屬院的，在這個環(huán)境中，因為知識分子比較多，文縐縐的風氣比較重。家屬院的男孩子比較多，小公雞頭，愛斗架，磕磕碰碰的事是少不了的。最后都是大人出面，講個道理，以和為貴完事。故此，那個時候，我們家屬院的小孩總體上來說是比較軟弱的，用社會上的俗話來說，就是“不夠野”。

后來，我們搬家住到校門口了。校門口那個地方，有回龍橋小學，有南師附中中學，安道理說，是個校區(qū)的范圍，也是文縐縐的地方。但是，在這個校區(qū)的范圍里，混雜著一些“貧民窟”。校區(qū)的人，部隊大院的人和窩棚里的貧民，都在一條街上生活，這情況就不同了。

貧民窟里的人家，一般小孩比較多，大孩子和小孩子年齡也相差蠻多。我們那時候也就十四歲，跟他們那些人家的小小孩年齡差不多。這些小孩有歲數大的哥哥撐腰，在一起玩的時候，他們就會因為有“后臺”而欺負我們。街道上還有個別比較“野”的小孩，一點小事就會撿磚頭砸人。那磚頭砸在頭上，頓時就血流滿面。見到血，我的腿就軟了，想逃都跑不動。因為我們太軟弱，怕打架，“柿子都是找軟的捏”啊，一條街上小孩，有事沒事就拿欺負我們當樂子。剛搬到校門口那一年，我們放學后，都只敢在自家住房的院子里玩玩，不敢到街上玩。我們那個院子是個開放的院子，任何人都可以自由進出的。因此，盡管我們畏畏縮縮，小心謹慎，人家還是能到院子里來欺負我們。

我們院子里有個720廠的王叔叔，此人精瘦干練，獨自一人住在我們院子的一間小平房中。有時候，看到院子外面的小孩欺負我們，他就會吆喝兩聲，“哪里的小孩，怎么欺負人啊”？院子外面的小孩看見有大人出來干涉了，一般就一哄而散。我們很感激這位鄰居王叔叔。但王叔叔要上班，不能整天看護著我們啊。到后來，王叔叔說，我教你們練拳吧。聽說能學拳，我們可高興了。因為我們知道，打拳、打拳，學會打拳，我們就會打架了。我們就是因為不會打架，每次打架都吃虧，這才害怕打架。而越是害怕打架，就越是被人欺負。不管你懂不懂這個道理？也不管這種現象是否合理？現實就是如此。不過，王叔叔對我們說：“我教你們打拳，不是叫你們出去打架欺負人，你們只能防身保護自己，聽清楚沒有”？我們自然是大聲回答，“聽清楚了”。

王叔叔最先教我們的是“十路彈腿”。彈腿是中國傳統(tǒng)拳術之一，相傳五代十國后周時期，有個叫周昆侖的大師，因戰(zhàn)亂所逼，在山東臨清龍?zhí)端拢ń窈颖笔⌒吓_市臨西縣龍?zhí)端拢┫靼l(fā)為僧。他身懷武功，擅長醫(yī)道，在龍?zhí)端铝㈤T授徒，研練出一門偏重腿功的武技，并借用發(fā)源地龍?zhí)端碌奶蹲置锻?，又稱臨清潭腿、臨西潭腿。故把彈腿稱為潭腿。

練武術重要的就是拳腳，拳腳又有南北兩派之分，凡習南派武藝的，多以“太極”為宗，習北派武藝的又多以彈腿為本，所謂“南拳北腿”。彈腿是中國上千年武林前輩研究出來的公認的一套有價值的套路。由于這套路發(fā)腿出以激力，取彈射之勢， 故稱之為彈腿。它適合初學武術的青少年作為入門的 基礎套路。

練習十路彈腿能使肩，肘、腕、髖，膝、踝及頸、腰、脊柱 都得到活動。同時套路的編排是左右勢重復練習，所以 對身體的鍛煉較為全面。練彈腿時覺得周身血液循環(huán) 加快，氣血跟隨動作運行，經常鍛煉能使心血管系統(tǒng) 的機能提高，肺活量增加，力量增強，是強身健體的一項武術運動。

彈腿練功之要領概括為手眼身法步緊密配合，協(xié)調一致，手隨心轉，腿隨手到，步隨身轉。要求做到“五到”，即手到，腿到，眼到，身到，步到。最基礎的，自然是要練步法。步法有五種步型（弓、馬、仆、虛、歇），要求進退迅速，站立穩(wěn)固。正如諺語所說的：“站如松，動如風”?！安讲环€(wěn)則拳亂，步不快則拳慢”，王叔叔說：彈腿彈腿，首先要站穩(wěn)，站的穩(wěn)，才能踢的出去，踢的準，踢的狠。人要是站不穩(wěn)，就別談踢腿了。于是，我們一開始也就是練馬蹲。兩只小拳頭握的緊緊的，貼在身體兩邊的腰上。兩腳打開與肩寬，半蹲，兩眼瞪圓，平視前方練馬蹲。

練了好長時間，王叔叔什么都不教我們，只是叫我們練馬蹲。練的我們不耐煩了，覺的自己的馬蹲已經練好了。有一次，王叔叔乘我不注意，踹了我一腳，立即把我踹了個大馬趴。我爬起來，心想：你王叔叔怎么欺負人，委屈的鼻子酸酸的，眼淚水在眼眶中只打轉轉。王叔叔說“你這叫練好了？腿軟的像豆腐”。我自知理虧，強忍住沒有哭。下決心認真繼續(xù)練馬蹲。

后來，我們練馬蹲，練的腿上確實硬氣了很多，王叔叔還是沒有教我們打拳，我們真是有點懷疑，王叔叔自己會不會打拳?。坎粫呛覀冃『?？有一次，王叔叔高興了，讓我們看著，他打了一套圈給我們看。別看他人長的精瘦精瘦，平時并不怎么起眼的一個人，打起拳來，進退反轉，彈跳砸拳，虎虎生威?？吹奈覀円蝗盒『ⅲB連鼓掌叫好。從那以后，王叔叔開始，一路彈腿，二路彈腿，三路彈腿......教了我們十路彈腿。就這樣，我們練了有一年多。身體越練越結實，人的反應能力也增強了，膽氣也越練越大?？傆X的自己會什么武功了，誰要是再欺負我，我可就不客氣了。說真話，人就是個怪氣，自從我練了十路彈腿后，院子外面的小孩，欺負我們的人就少多了。我們也敢在校門口一條街上比較自由的玩耍了，而且和附近的一些小孩還成了朋友。

后來，我們又去學摔跤。練彈腿，固然好，但實際使用的很少。拳腳用來打架，真的很容易傷人。而摔跤則是，把人摔倒了定輸贏?？梢燥@示武力，又不傷人。真的打架，能把對方摔倒，一般被摔倒的人也就認輸了。又不是非要你死我活的矛盾，沒必要拼死拼活。這就是學摔跤的好處。

摔跤，在我國的歷史是源遠流長了。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公羊傳》中就記載了摔跤的事。1975年在湖北江陵縣鳳凰山一座秦墓中出土的木蓖曾有古代摔跤的畫面。這是迄今發(fā)現的年代最早(公元 前208年)的有關古代摔跤的史料。圖案上三名男子，他們 在進行摔跤比賽，氣氛緊張熱烈。左邊立者為裁判。上邊懸 掛的帷幕，表示在舞臺上進行的比賽。

漢武帝時，摔跤活動大發(fā)展。當時舉辦了二次全國性的摔跤比賽。據《漢書. 武帝記》中記載，規(guī)模最大的有兩次，一次是元封“三年 春，作角抵戲，三百里皆來 觀”；一次是元封六年“夏，京師民觀角抵戲于上林平樂館。由此可見，中國摔跤活動的源遠流長。在1959年第一屆全國運動會上，中國式摔跤被列為正式比賽項目。

摔跤的花樣很多，比如：小得合、撈、磨、端踢、掐撮、躺刀、入、穿檔靠、蹩、掏、耙、刀勾、豁、揣、捆，勾、別、纏、踢、掰、叉、涮、擰、鋟、拄、撮、肘、拍、撴、裝、錯、披以及大得合等等技術動作。我們沒有學這么多，記得我當時學了破腳，得合，挑勾，背摔，滾別子，倒翻等。摔跤非常講究抓手，手上、胳膊上要有勁才行。為此，我們除了練彈腿，練摔跤，我們還練啞鈴，練石擔子。石擔子就是找?guī)讐K城磚，把城磚中間鑿一個洞，然后，找一個竹杠子，把城磚穿在竹桿子兩頭，把這種城磚做的“石擔子”當杠鈴用。什么挺舉、抓舉，臥舉，搬二頭肌，三頭肌，虎頭肌，那真是忙的不亦樂乎。那時候，家里條件不怎么好，沒有肉吃，葷菜很少，營養(yǎng)跟不上，我們就設法多找點豆腐吃。買豆腐要憑票的，家里的豆腐票不夠我們吃的，我們就設法找人要。幸虧有不喜歡吃豆腐的人，每個月，我們都能找到幾張額外的豆腐票。

隨著各種鍛煉的加強，我們的身體越來越棒，膽氣越來越大，朋友也越來越多。有一次，我問一個朋友，“我特別怕別人用磚頭砸我，遇到拿磚頭砸人的，我該怎么辦”？這個朋友教我說：“遇到拿磚頭砸你的人，不管他有沒有砸到你，你都要堅決拿磚頭砸到他。一次頭，他再也不會拿磚頭砸你”。我記住了他的話。

那時候，校門口街面上有個小混混，野的很，喜歡欺負人不說，動不動就撿磚頭砸人。一般的，大家都不敢招惹他。我也一直有點怕他，盡量躲著他。有一次，我們在院子門口玩彈子，他從我們玩的地方路過。見我們玩的開心，他就上來一把搶走了我們的彈子。我們問他：“你干什么”？他蠻不講理地說：“勞資高興”。我們想要回我們的彈子，他順手就拿彈子砸在我臉上。我彈子也不要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服領，一個破腳把他摔了個大馬趴。然后，我就趕緊跑進院子，想躲開他。隨后就聽見后面的小朋友叫：“小心啊，他拿磚頭了”。我一回頭，看見小混混拿著大半截磚頭，追過來。我想：怕也沒用，躲不了，不如拼。膽子上來了，人就反應快。我看著他追到離我不遠的地方，揚手舉起了那半截磚，于是，一步沖到他面前。磚頭飛到我身后去了，我卻一把又抓住了他，一個小別子，把他摔倒在地，順手從旁邊撿了小半截一塊磚頭，狠狠在他屁股上，腰上砸了兩下。接著拿磚頭對著他的頭問：“還想不想再砸”？他嚇得趕緊說：“不想砸了”。我放開了他，他什么話都沒說，趕緊溜了。從此以后，這小混混再也不招惹我了。偶然遇到，他還客氣的很。這人，真是欺軟怕硬！

少年人，公雞頭，好斗，打架總是避免不了的。打著打著，少年就從身體上，心理上長成了一個“男人”了。少年打架，一般的真是為雞毛蒜皮的小事，有的就是無聊，沒事找事。但社會就是這樣，總有些人會持強凌弱。你軟弱，就總是被人欺負；你強壯，欺負你的人就少，你的朋友還就多。我們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越怕事，麻煩事就越多。遇到事情了，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話說回來，要能做到不怕事，你得強壯，你得有資本。你得學彈腿，學摔跤，得搬啞鈴，舉石擔子，得強壯體質和心智。不論什么時代，男孩子，少年男兒當自強！

2020,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