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道德的嘲諷

——（明）徐渭《答張?zhí)贰焚p析 

【原文】

答張?zhí)?/span>

——當(dāng)大雪晨，惠羔羊半臂及菽酒

（明）徐渭 

仆領(lǐng)賜至矣。晨雪，酒與裘，對癥藥也。酒無破肚臟，罄當(dāng)歸甕。羔羊半臂，非褐夫所常服，寒退，擬曬以歸。

西興腳子云：“風(fēng)，在戴老爺家過夏，我家過冬。” 一笑。

【賞析】

  徐渭的散文《答張?zhí)贰罚牟蛔闫呤?，是寫給當(dāng)朝太史張元汴的一封“感謝信”。

張?zhí)放c徐渭都是紹興人。張?zhí)访性?，比徐渭小十七歲，是徐渭老朋友張?zhí)鞆?fù)的兒子。二人冰雪聰明，才氣斐然。但這對忘年交的仕途卻大相徑庭——張元忭年紀(jì)輕輕就狀元及第，而徐文長八次應(yīng)試，連一個舉人都未考上。

坎坷的科舉經(jīng)歷和不幸的家庭生活使徐渭身心交瘁，他曾多次自殺未果，并在一次狂病發(fā)作時誤殺妻子而被投入監(jiān)獄，幸虧張元汴援救才得以出獄。作為世侄，張?zhí)穼π煳歼@位窮愁潦倒前輩的照顧是很盡心的。而徐渭的反應(yīng)，卻是匪夷所思。

一夜大雪，第二天清晨張?zhí)肪徒o徐渭送來了老酒和一件短袖羔羊皮襖。徐渭（仆）對此深表感謝，這是不可缺少的禮節(jié)。接著敘述自己喝完酒后將歸還其酒甕，寒冬過后將歸還其裘衣。這種受又不受，謝又不謝的做法，顯示出徐渭與眾不同的做派，很有一點無賴的味道。最后借助一句民諺“風(fēng)，在戴老爺家過夏，我家過冬”，來嘲笑老天爺也嫌貧愛富，而對“我”無情。

明明是自己過得不好，朋友饋贈一些物品，雖然開始表面上表示感激，而最后借助民諺來加以嘲諷，這種“圖窮匕首見”的做法實在不太道德。文末的嘲笑，如果是針對自己命運不好而自嘲，也就罷了；如果是嫌棄饋贈的東西不夠豐盛而對饋贈者嘲諷，則是大錯而特錯了——如果一點也不給你，豈不更好。給了他物品，反而嘲笑你小氣，反而嘲笑老天不公。這種毫無感恩之心的人，難道世上還少嗎？

【譯文】

在下拜領(lǐng)大人的賞賜，這實在是恩惠倍至了。今天早上適降大雪，送來的美酒與皮衣，恰似對癥下藥，雪中送炭。酒，若是灌不破腸肚的話，喝完之后，酒甕一定奉還。而羊羔皮短襖，我這種穿粗布衣服的人，恐怕不配經(jīng)常穿用，所以打算到寒流過去，晾曬之后就歸還。

西興鎮(zhèn)的腳夫不是說過嗎：“涼風(fēng)，總在戴老爺家過夏天，卻跑到我們家來過冬?！币娦Γ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