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禹錫與柳宗元相識相交二十多年,共同的理想將他們的命運緊緊地牽系在一起。他們同年及第,同朝為官,后又一同卷入朝堂風(fēng)波,一同被迫遠遷異地。“二十年來萬事同,今朝歧路忽西東”,在漫長的貶謫歲月里,是二人的相互扶持讓他們度過了冬日饑寒與夏日酷暑?!?strong>莫道讒言如浪深,莫言遷客似沙沉”,是二人的相互砥礪,讓他們不曾一日忘卻匡扶天下的大志。仕途之路波折不斷,然而他們的友誼卻始終如旭日暖陽,照拂溫暖著彼此。那么,劉禹錫與柳宗元這來你哥哥命運如此相似的至交好友,曾經(jīng)共同走過了一段怎樣的人生之路?彌留之際,柳宗元又給劉禹錫留下了怎樣的臨終囑托呢? 中唐只有兩位值得一提的詩人,他們是誰?“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這可能是唐詩中非常知名的作品之一了。是誰的呢?劉禹錫。他寫什么呢?就寫繁華如煙云,一切的名利繁華都會隨著歷史慢慢地流淌而去,但是有一種東西是不變的,是什么呢?那就是自然,自然是永恒的。這短短的四句話就把人生短暫跟自然永恒的關(guān)系都寫出來了,所以這個詩歌讓一個人驚呆了,誰呢?白居易。白居易看這很普通的字,表達的就是很不普通的感情,據(jù)說他發(fā)呆了很久,所謂發(fā)呆那當然就是極度的欣賞,這是劉禹錫。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這一首《江雪》詩我相信很多人也是耳熟能詳?shù)?,寫的是一種孤絕,清高的一個情懷。這種情懷讓另外一個人很清高的人驚呆了,誰呢?蘇軾。蘇軾讀完這個詩是怎么說的呢?他說像這樣一個詩歌,如果不是天賦極高的話,是寫不出來的。能夠得到蘇軾的認同,當然是一種榮幸,也是創(chuàng)作才華的一種體現(xiàn)。 劉禹錫和柳宗元都是中唐的風(fēng)云人物,《舊唐書》的作者對柳宗元和劉禹錫有這么一個評價,就說在唐代的貞元大和年間,在士大夫這個群體中間,知名度最高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成就最高的,也就是“宗元禹錫而已”,也就是柳宗元跟劉禹錫兩個人而已。劉禹錫和柳宗元用一句話概括,就是這兩個人的一生的行跡其實是一路同行的。 友人若遇困難,該怎么安慰?柳宗元給出了很好的示范怎么個一路同行法呢?我們先說一個具體的例子。元和十年,也就是公元的815年,劉禹錫跟柳宗元兩個人一起從京城出發(fā),一路向南,去什么地方呢?劉禹錫要去的是廣東的連州,柳宗元要去的是廣西的柳州。這兩個地名到現(xiàn)在都沒有什么變化,我們說到這兩個地名的時候現(xiàn)在也沒有什么感覺,但是在唐代說這兩個地名的時候是有感覺的,為什么呢?因為這兩個地方第一位置偏僻,文化落后,經(jīng)濟也不發(fā)達,這是砥礪環(huán)境比較惡劣,第二只有犯了比較嚴重錯誤的貶官才會到這兩個地方去。 雖然劉禹錫和柳宗元對于貶官已經(jīng)習(xí)慣了,十年前他們不是一起被貶了嗎?但是這一次再貶不一樣,兩個人年紀不小了,柳宗元四十三歲,劉禹錫四十四歲。這個年齡在我們現(xiàn)在看來,好像也不是很大,但是在唐代,這個年紀那都已經(jīng)是屬于中年偏后了,如果要有政治夢想的話,到了這個年紀,夢想就少了很多,所以他們內(nèi)心的痛苦和迷茫跟他們這個年紀一結(jié)合,我們就能理解了。因為柳州跟連州都在南方,所以他們就結(jié)伴而行了。這一路走走停停說說,不知不覺就到了衡陽。 一路同行了幾千里,現(xiàn)在到了衡陽,也就是到了他們要分手的地方了。柳宗元看著劉禹錫,特別是看著在車子里坐著顫巍巍的劉禹錫的母親八十多歲了,突然為這位老朋友劉禹錫覺得十分的悲涼,未來是怎么樣的,一點也說不清楚。柳宗元是個動情的人,以看到眼前的情景,一想到以后的可能,眼淚就流了下來。劉禹錫大概不想柳宗元太痛苦,所以就對他說我們雖然一再經(jīng)歷了磨難,但也許磨難是人生的財富,說不定以后我們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你不要天悲傷了。柳宗元搖了搖頭說我已經(jīng)不抱什么信心,我已經(jīng)累了,我總覺得這一次的柳州有可能就是我人生的終點。 說完這一句話,在陽光的映照之下,柳宗元抬起了頭,而一旁的劉禹錫看到柳宗元的臉上淌滿了淚水。劉禹錫怕柳宗元過于激動,就對柳宗元說送你去柳州的船已經(jīng)準備好了,你趕緊上船吧,我們一定后會有期。柳宗元說希望我們后會有期,彼此珍重,說完就拿起紙和筆就寫了一首詩送給劉禹錫,然后步履沉重地就上了去柳州的船,劉禹錫在當時也沒空來細細地來讀柳宗元寫的這首詩, 等看著柳宗元的船慢慢地消失在山的那一頭,這才自己上了馬車,然后從懷里掏出柳宗元的這首詩,打開了看,這首詩是這樣寫的:
劉禹錫在馬車上打開這個詩的時候,他其實是全身的疲憊,但是讀了這個詩以后,他睡意全無。因為在這首詩歌里面讀到了柳宗元的悲涼,柳宗元的悲涼就是劉禹錫的悲涼,因為他們兩個人是同進同退的關(guān)系,柳宗元對人生的感慨跟劉禹錫的感慨是一模一樣的,所以柳宗元把劉禹錫心里面郁積在胸沒有傾訴出來的這么一種情懷寫出來了。關(guān)于這首詩歌我們后面再說,我們既然說劉禹錫讀了柳宗元的這個詩歌,他覺得是寫出了他自己的情懷,所以我們要把劉禹錫跟柳宗元兩個人他們的關(guān)系簡單地介紹一下。 劉禹錫比柳宗元大一歲,劉禹錫的字叫夢得,柳宗元的字叫子厚,他們都在貞元的九年也就是公元的793年考中進士,在進士里面,柳宗元跟劉禹錫的關(guān)系是最好的。后來他們又一起考取了制科,所以他們進入仕途的路是比較順暢的。此后因為政治斗爭,他們有的時候往前走,有的時候往后退,他們也是一致的,他們在一起交往了二十六年的時間。這二十六年的時間,當然有快樂,也有痛苦。換句話來說摯友那種能夠共患難的友情在我們看來才是真正的友情。 安史之亂后的唐朝已不復(fù)“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的往昔盛況,如何中興大唐,挽救頹勢成為了當時文人士大夫們的責(zé)任與使命。年輕的劉禹錫與柳宗元亦是懷抱著“勵材能,興功力,致大康雨民,垂不滅之聲”的壯志步入朝堂的。然而在這條看似風(fēng)光無限的仕途之路上,卻處處潛藏著暗礁與湍流。當劉柳二人秉承革新之志,在朝堂上慷慨陳詞之時,一場突如其來的危機正朝他們席卷而來。那么,他們即將遭遇怎樣的官場風(fēng)波?這次事件又會給他們的人生帶來怎樣的巨變呢? 這里不能不說到“永貞革新”,唐順宗是貞元二十一年正月二十六號即位的。在此之前,他當然是太子了,當了二十六年的太子。在同年的八月退位,他實際的在位時間是多久呢?不到七個月,具體來說,不到一百九十天。但是這七個月非同尋常,研究唐代歷史的人知道,這個七個月是唐代歷史上非常值得紀念的七個月,唐順宗從安史之亂的教訓(xùn)當中發(fā)現(xiàn)了當時的政治問題,主要不過四個方面。第一藩鎮(zhèn)割據(jù),地方的勢力過大。第二宦官專權(quán),宦官因為得到皇帝的支持,他們的權(quán)力非常大,一度是飛揚跋扈。第三貪官太多,第四賦稅太重,老百姓承受不起。以前當太子的時候雖然這些問題他也知道,但是皇帝不是自己,他當然就不能來發(fā)動這場革新,現(xiàn)在自己當了皇帝,他當然就要來履行自己的政治責(zé)任。 他即位以后,首先在人事上做了一個大變動。他倚重四個人,這四個人被稱為“二王劉柳”,“劉”就是劉禹錫,“柳”就是柳宗元,“二王”是指誰呢?就是王叔文與王伾,這兩個人尤其重要,這兩個人是怎么與唐順宗發(fā)生聯(lián)系的呢? 當年在唐順宗還是太子的時候,他們就在東宮服侍順宗。兩人各有特長,比如說這個王叔文非常會下棋,太子對棋又很癡迷,所以對這個王叔文就非常地賞識。當然如果緊緊會下棋也不一定就能得到完全的賞識,問題還在于王叔文這個人頭腦非常清楚,眼光非常敏銳,考慮問題非常全面而且深刻,他把當時的社會政治上的種種的弊端通過各種方式告訴給了太子,所以太子不出門能知天下事?,F(xiàn)在太子當了皇帝,當然要重用王叔文。王伾是誰呢?其實也是在東宮服侍李誦的這么一個人物。他會寫書法,唐順宗對書法也很癡迷。所以這兩個人在他沒有當皇帝之前已經(jīng)關(guān)系非常好了,李誦從太子當了皇帝,人事制度要進行大的變革,然后把自己最寵信的王叔文擔任為起居舍人,充翰林學(xué)士,過了幾個月又任命他為戶部侍郎,王伾擔任什么呢?擔任左散騎常侍,充翰林學(xué)士。王叔文與王伾擔任的官職在當時都是非常重要的這么一個官職,能夠決定談下大事的這么一個官職。 “二王”就把劉禹錫跟柳宗元引入宮中,尤其王叔文對劉禹錫的評價非常高,他覺得這個人的能力跟水平完全可以當宰相,所以當時是把劉禹錫當作宰相的候選人來培養(yǎng)的。柳宗元也是“奇待宗元”,對柳宗元特別地好,非常倚重他,當然還有其他人一起進入到了權(quán)力的中樞。所以當時“二王劉柳”為中心的這批權(quán)力中樞,在唐順宗的支持下,大刀闊斧地來進行改革。當時的一些朝中大事,他們四個基本上都能定下來。他們的權(quán)力為什么那么大? 除了我剛才說的原因之外,還有一個客觀的原因,唐順宗身體不好,在他當皇帝之前的四個月,他中風(fēng)了基本上失去了說話的能力跟走路的能力。一個說話不利索,走路不方便的人,他也確實不方便管理國家,所以現(xiàn)在“二王”自己又非常信任,所以就把這個權(quán)力交給他們了。這些改革有很強的現(xiàn)實針對性,老百姓會歡迎,關(guān)心這個國家的人會歡迎。但是有人會不歡迎,哪兩種人不歡迎呢?地方藩鎮(zhèn)不歡迎,因為你削弱了它的力量?;鹿俨粴g迎,因為你把他的權(quán)力給他分解掉了。這兩股勢力的不歡迎就是大事啊, 他們就聯(lián)手了,聯(lián)手之后就形成了反對“二王劉柳”的這么一個勢力,最后他們贏了。 到了貞元二十一年的八月份,唐順宗只能“內(nèi)禪“,就是把皇位傳給內(nèi)定的繼承人,這個繼承人就是后來的唐憲宗。唐憲宗一上臺就得到了藩鎮(zhèn)跟宦官的支持,所以他一上臺,他的政治的方向跟唐順宗幾乎是反著來的,也就是瞬間把這場”永貞革新“終止掉了,而且把參與的這些人都予以處分,比如說王叔文賜死,王伾被貶了不久因病死亡。那么柳宗元,劉禹錫還有其他合起來八個人被貶到非常邊遠,荒涼的地方去當司馬。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二王八司馬”事件。 劉禹錫當年被貶到哪里呢?被貶到連州,但是還沒有到達連州,中途又追加貶謫,去了朗州,也就是現(xiàn)在湖南的常德。為什么要追加愛貶謫呢?因為大概覺得此前的懲罰還不夠重。朗州跟連州有什么區(qū)別呢?朗州更落后,更荒涼。柳宗元一開始被貶到邵州,就是現(xiàn)在的湖南邵陽,還沒有到任,繼續(xù)罪加一等,被貶到永州,所以永州當然也是更加荒涼,更加落后的這么一個地方。 柳宗元的上疏“永貞革新”像一場風(fēng)匆匆吹過大明宮的屋檐,又匆匆而去。劉禹錫與柳宗元也被這場風(fēng)吹離了朝堂,曾經(jīng)屹立廟堂的股肱之臣,頃刻間便淪為了遠赴他鄉(xiāng)的謫臣遷客,曾經(jīng)朝夕共處的至交好友也不得不天各一方。十年的風(fēng)霜雨雪,將黑發(fā)染成白發(fā),十年的凄清苦冷讓躊躇滿志的少年變?yōu)楠氠灪睦衔?,不過還好,十年的堅守等待終于等來了一紙回京詔令。這一刻,劉禹錫與柳宗元是欣喜的也是激動的,“為報春風(fēng)汨羅道,莫將波浪枉明時”,他們迫不及待地奔赴長安,為他們還熾熱著的理想與抱負。那么這一次,他們究竟能否順利回歸朝堂呢? 十年之后,他們終于得到朝廷的召喚,說他們可以回到京城了,他們就回去了。所以剛才我們說柳宗元的詩叫“十年憔悴到秦京”就是從“永貞革新”被貶到現(xiàn)在回到京城十年了,這十年不堪回首,所以“憔悴”,現(xiàn)在到了“秦京”又煥發(fā)了他們新的期望。他們覺得是不是又一次機會來了呢?要不要為再一次的大顯身手做好準備呢?我想柳宗元跟劉禹錫他們肯定是有這樣的一個想法,剛才柳宗元的詩第二句叫什么? “誰料翻為嶺外行”沒有想到反而被貶到更荒遠的嶺南去了。這說明這場變故來得非常突然,柳宗元和劉禹錫一點準備也沒有,滿懷著期望而來,轉(zhuǎn)眼之間被貶到更荒涼的地方,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變化呢?據(jù)說出事的原因與劉禹錫寫過的一首詩歌有關(guān)。在劉禹錫看來他可能發(fā)發(fā)感慨,是不是有寓意?有可能有,但是現(xiàn)在我們沒有辦法去問劉禹錫,所以這次劉禹錫跟劉禹錫的被貶未必是因為這一首詩歌,但是這一首詩也在其中確實產(chǎn)生了一定的作用,我想應(yīng)該這樣來看待。 那么把劉禹錫等人連著貶官,很多人看不下去,他們在外面待了十年才回到京城還不到一個月,現(xiàn)在又被貶到更荒涼的地方,連當時的御史中丞叫裴度也看不下去了也在幫劉禹錫等人說話。當然看不下去的人里面一定有柳宗元,因為他們是共進退的一個人。柳宗元就為劉禹錫抱不平了,他說我們一起被貶,你把劉禹錫貶到播州,一般人根本沒有辦法在那里生活,那么荒涼偏遠的地方,劉禹錫去了還能回來嗎?這是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劉禹錫有一個八十多歲的老母親,他如果把老母親放在長安,他一個人去播州,那就意味著此行一別,基本上是永別,如果把八十多歲的老母親帶到播州,怎么經(jīng)得起這種顛簸呢?柳宗元就一直給皇帝上疏,你要貶劉禹錫去播州可以,你不是把我貶到柳州嗎?我愿意把柳州跟劉禹錫的播州相換,因為柳州比播州還是要好一些。這個建議雖然沒有被采納,但是劉禹錫還是從原來被貶的播州刺史后來改為連州刺史,十年前被貶的第一貶的任所就是連州刺史,他沒到任。這就是冥冥之中劉禹錫跟連州可能是有一種特殊的緣分,他當年要去而沒去,現(xiàn)在終于還是去了。 “誰料翻為嶺外行”這種變化真的是沒有想到,他們本來意味政治的劫難已過,沒有想到一個劫難剛過,另外一個劫難就又來了,所以你看這短短的詩歌當中的兩句,包含了十多年的政治風(fēng)云,跟他們的人生艱難。但無論是仕途的進與退,柳宗元跟劉禹錫他們始終在一起。從柳宗元為劉禹錫因為他母親年老而愿意把自己的貶所跟劉禹錫交換,你就知道這種友情充滿了風(fēng)險和犧牲精神,所以友情在很多的時候,不僅僅是一種互相的溫暖,有的時候是一種純粹的奉獻。 當初柳宗元和劉禹錫一起從湖南回到京城,就是“十年憔悴到秦京”,他們應(yīng)該同在湖南應(yīng)該也是一路同行到了京城,如今又同時被貶,又都在遙遠的南方,他們當然就再度結(jié)伴而行了。他們一路舟車勞頓到了衡陽,柳宗元要從衡陽坐船去柳州,劉禹錫要從衡陽坐車去連州,所以到了這里他們不得不分別了,從此一個在連州,一個在柳州,雖然分居兩地,但是詩書不斷,這個我們從他們的集子里面可以看到。 這首詩的第三四句“伏波故道風(fēng)煙在,翁仲遺墟草樹平”,“伏波”就是指漢代的伏波將軍叫馬援,當時的交趾這一帶的首領(lǐng)總在南方作亂漢代為了平定南方的這些動亂,就派馬援南下平亂。柳宗元和劉禹錫他們所經(jīng)過的線路跟當年的伏波將軍所走的線路是一樣的,但是伏波將軍已經(jīng)不在了。然后“翁仲遺墟草樹平”“翁仲”其實是秦代的一個巨人,也就是特別高大的一個人。秦始皇曾經(jīng)以翁仲為原型來塑造了一個銅像,當然后來意思就發(fā)生了變化,后來在墓道前面的那些石像就比喻為翁仲了。但是柳宗元跟劉禹錫他們發(fā)現(xiàn),當年的翁仲不是巨人嗎?后來就是變?yōu)槭褚院髴?yīng)該也是一種永恒,但是他現(xiàn)在在哪里呢?“草樹平”,草長得就跟這個石像差不多高了,湮沒在雜草亂樹之中,這一切在說明什么呢?在說明人生的這么一種虛無,自然的這么一種永恒。 柳宗元這一路走來,邊走邊想,他也悟出了人生的道理。多疑接下來把這個道理就跟劉禹錫說了“直以慵疏招物議”,“疏”就是疏于跟別人的聯(lián)系,我們當年就是不愿意跟那些敵人來妥協(xié),如果我們愿意妥協(xié)來取這種政治的平衡,我們也就不會遭受非議了。這句話什么意思呢?當年他們參加“永貞革新”,那是為國為民,不是為了個人的名利。如果為了個人的名利,當可以妥協(xié),所以下面說“休將文字占時名”,這句話是對劉禹錫的告誡,你寫的詩導(dǎo)致了人生的大變化。不是抱怨的意思,他就擔心劉禹錫去了連州又寫這些詩詞,被傳出去以后又給自己帶來新的人生災(zāi)難。 最后兩句“今朝不用臨河別,垂淚千行便濯纓”“纓”就是帽子上長長的帶子,為什么要濯呢?第一個是離別的時候,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因為劉禹錫跟柳宗元雖然一再地遭受貶謫,但是他們認為自己是清白的,所以臨別之際也不用河里的水,我流的千行的眼淚就已經(jīng)把我內(nèi)心的這種純真和純潔,對國家的這種愛就已經(jīng)給表白得很清楚了。 劉禹錫的遺書劉禹錫與柳宗元這兩位飽經(jīng)憂患的老友,如今又要踏上漫漫長路了,前路渺茫。不論是天寒地凍,還是風(fēng)霜雨雪,他們都要一個人走了。衡陽江邊,二人心中愁腸百轉(zhuǎn),卻只能相顧無言,“嶺樹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腸”,他們共度過了宦海沉浮,嘗遍了人生無常。如今看著彼此霜白的雙鬢,一時之間淚濕滿襟,臨別時他們鄭重約定,“皇恩若許歸田去,晚歲當為鄰舍翁”,兩人期待著晚年歸田隱居,與摯友詩酒相伴的悠然日子,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別竟是永別。柳宗元再也無法赴這個約了,那么當劉禹錫重返故地,他將如何回憶這個與他一生牽系的老友呢? 元和的十四年,也就是公元的819年,劉禹錫當時還在連州,但是這一年他年近九十的老母親去世了,所以他要扶著母親的靈柩灰家鄉(xiāng)安葬。一路就經(jīng)過到了衡陽,他到了衡陽就聽到了一個更讓他震驚跟悲涼的消息,柳宗元在柳州去世了。想到他這一生跟柳宗元如影隨形的這么一個關(guān)系,想到現(xiàn)在跟柳宗元去世,他們天人永隔的這么一個情況,劉禹錫悲從中來,他寫了一首詩歌來表達自己的一個情懷:
這個詩歌的語言不華麗,甚至可以說很平淡,但是真正的深情其實它不需要華麗的句子去表達。這首詩歌開頭結(jié)尾是說自己現(xiàn)在的心情,中間幾句是回憶當年在衡陽跟柳宗元離別的這么一個場景。從“我馬映林嘶,君帆轉(zhuǎn)山滅”我們就可以知道當柳宗元上了船以后,劉禹錫沒有馬上走,一直在岸邊看著,柳宗元的船緩緩地啟動,轉(zhuǎn)過一座山頭,一直到消失了他才坐著馬車而去。如今再次回到衡陽,除了看到江邊蔓延千里的蒿草,我想看的故人在哪里呢?故人不在。 他想起了自己半年前自己在柳州生了一場大病,柳宗元又是寫詩又是寫信給他,安慰他,同時還專門派人送來一些補品送給劉禹錫。所以劉禹錫回想半年前這么一個溫暖的事件,但是眼前這么一個冰冷的事實,他沒有辦法接受既喪慈母,又失良朋,劉禹錫悲痛之極,特別是他后來聽說去世的時候在迷迷糊糊當中,一聲一生地喊著夢得,夢得。一個人在死亡臨近的時候忘不了的東西那一定是這一生在他心目中刻骨銘心的東西。劉禹錫聽到這個消息之后,是一種肝腸寸斷的感覺。他后來形容自己用了八個字“驚號大叫,如得狂病”就是說自己痛苦萬分,大喊大叫,在別人看來好像瘋了一樣。 柳宗元在去世的時候?qū)懥诉z書,對后事有所交代。至少有兩個事情拜托他,第一個希望劉禹錫把自己的文集整理一下。第二個自己有二字叫周六,希望他代為撫養(yǎng)長大成人。劉禹錫又沒有做好老朋友交代的事情呢?不僅做好,而且做得非常好。他把柳宗元的文集花了十多年的時間搜集整理編排然后刊印出來,所以我們現(xiàn)在能夠看到柳宗元的文集,劉禹錫是有很大的功勞的。柳宗元的兒子周六劉禹錫也把他帶在身邊,一直把他撫養(yǎng)到長大成人。 有幾個人的友誼能夠肝膽相照到這個地步呢?柳宗元和劉禹錫的友情我覺得就是那種好到骨子里從不被辜負的那種友情。是那種患難與共,生死相依的一種友情。這樣的友情還有誰不向往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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