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問:重慶南坪有個煙雨巷,你能回答出它的具體位置嗎?
2000年我在南坪居住的時候,每個周末都要順著剛剛開始修建的南濱路行走,望著波濤起伏的長江,心中的情感流的很遠、很遠…... 我長在三秦大地,兒時老師就灌輸:我們的母親河是長江。伴隨“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詞句,我懂得長江奔騰翻滾無數(shù)英雄的凌云壯志,又使多少豪杰淪為草寇,遙想自己當年暗戀的嫵媚“小喬”,早已做他人妻,空留下我在異地它鄉(xiāng)含淚的感嘆。歲月演繹著人世間的悲歡,似狂呼的奔箭,煞是無情! 沿南濱路走不了多久,右轉,突兀見有個牌子寫著“煙雨巷”,靜目四望,原是一條不足 200米的破爛街道,有幾個頑童在灰黑的煤渣中打鬧著,揀拾著破爛,而“煙雨巷”幾個字,于輕飄的霧氣中,顯得格外奪目,如夢般縈繞著我的思緒。 在重慶,以“巷”命名的并不多,我所知道的如放牛巷、來龍巷,江家巷等,多平庸俗氣,但在南岸長江之邊,躍出個如此靈巧極致的“煙雨巷”,真如出污泥而不染的裊裊少女,光輝奪目。我猜想:此煙雨巷,是否和當年駐扎的法國水師有關? 在我家鄉(xiāng)西安市中心,有個標志性建筑——鐘樓,多數(shù)人是知道的,但離鐘樓數(shù)百米的地方,解放前有個叫“煙雨樓”的,曾是一家最豪華的妓院,也許少有人知道。當年,夜幕降臨,燈火璀璨之下,那里演繹多少愛與情的悲歡,又留下多少女人破損的夢幻。解放后人民政府將其夷為平地,蓋了個百貨大樓“解放大樓”,意即婦女翻身解放,現(xiàn)在則是西安最大的商廈——開元商廈。每年探親回家,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我總是長久地站在開元大廈的門口,企盼聽到一位當年青樓女子,對滾滾紅塵的往事,流水似的訴說…… 我們對“煙雨”的概念,大都應該來自對江南的描述。83年我到過南京,是冬末,有一點早春氣息,但沒有雨。那時的南京,很古樸,有些地方是與北方不同的。那時住在姓唐的軍校同學親戚家,是一個大雜院,能聽到樓下有個女孩子傍晚拉小提琴,曲調充滿哀怨!在剛剛改革開放的年代,能聽到這樣一個好似訴說少年維特煩惱的曲子,恰與剛出軍校門的我產(chǎn)生共鳴。那舒緩低訴的旋律,似乎摧殘著早春。街上的風景,與北方差不多,只是能看到一些成熟的女子穿著紫紅色的唐裝——北方叫做小夾襖的,婷婷裊裊。像是在宣示,美是絕跡不了的。 在短短的3天時間里,我領略了南京的煙雨!嚴格說,南京不算是真正的江南。但這煙雨,卻是地道的江南雨。雖然看不見寺,也看不見漠漠水田,但我已經(jīng)可以想象什么叫煙雨江南了。走進附近的小巷,靜靜的民居,濃蔭遮天的老樹,一切在雨中,都多出了一份柔和。路面亮亮的,沒有人,小巷高墻夾道,蜿蜒向綠蔭深處。這是什么景象?我?guī)缀跻@呼出來。戴望舒啊,江南啊,若不是今天,我還以為紙上的江南都是詩人的夸張。 南坪的煙雨巷,在初冬季節(jié)行走,其如詩如畫的境界,讓我對重慶的愛,更增加了十分!霧蒙蒙的天氣中飄浮的小雨,是浮動的水霧,漸濃漸密,滿天里白亮亮的。我沒有在乎,繼續(xù)走,不遠處便是海棠溪(重慶最詩意的地名),看見雨幕漸漸遮住了海棠曉月的樓宇,伸手攥雨,卻抓不到雨滴。雨霧,濕了衣襟,卻沒有痕跡,是不知不覺潤透了的。之后我會順著恫君閣藥廠大門前的路,蜿蜒上去,孤寂的身影就會掩埋在南山郁郁蔥蔥的樹木,高天在此刻一片白茫茫。 在寂靜無聲的山谷里,望著半山腰的老君廟,我忽然領悟到,“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就該是這樣的一幅畫。所有的景物,都淡了,水印木刻似地一層淺似一層,最后是縹緲天際。 還有什么比此時此刻更愜意的? 后來為了孩子讀書在沙坪壩陳家灣租了2年房子。那南坪煙雨巷的飄渺,也就深埋在自己的心底。 這幾天重慶不停的下著小雨,我突然想起幾年前的往事,黯然神傷:時光如此容易的抹去我們珍藏心中的畫卷,美好的事物如少女臉龐,剎那間消亡,而刺痛我們心靈的夢魘,為什么久久揮之不去呢……. 2007-1-16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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