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記.樂記》詩解7樂情篇

題文詩：

情生禮樂,樂施禮報,禮樂有情,至情至樂,

至樂自生,至樂章德;至情至禮,反其所始,

至禮報情,報本返始.樂者統(tǒng)同,至同至和,

相和相親,情不可變;禮者辨異,理不可易,

禮主恭敬,貴賤有序.禮樂之說,管乎人情.

至樂真情,真情不變,真樂常變,窮本知變,

適時而變,變與時俱.著誠去偽,禮之經(jīng)常,

禮樂通情,情通天地,精誠所至,達(dá)神明德,

降上下神,凝精粗體,領(lǐng)父子節(jié),定貴賤序.

君舉禮樂,天地昭明,天地欣合,陰陽相得,

天煦地嫗,覆育萬物,草木茂萌,羽奮角生,

蟄蟲昭蘇,羽者嫗伏,毛者孕鬻,胎生不殰,

卵生不殈,各順其性,性達(dá)情暢,樂禮道歸.

德成而上,藝成而下,行成而先,事成而后

.先王真情,有上有下,有先有后,禮樂始制.

正文：

原文：樂也者施也；禮也者報也。樂，樂其所自生；而禮，反其所自始。樂章德，禮報情反始也。所謂大輅者，天子之車也。龍旗九旒，天子之旌也。青黑緣者，天子之寶龜也。從之以牛羊之群，則所以贈諸侯也。

注：
樂也者，施也。禮也者，報也。言樂出而不反，而禮有往來也。○施，始豉反。樂，樂其所自生，而禮，反其所自始。樂章德，禮報情，反始也。自，由也。所謂大輅者，天子之車也。龍旂九旒，天子之旌也。青黑緣者，天子之寶龜也。從之以牛羊之群，則所以贈諸侯也。贈諸侯，謂來朝將去，既之以禮?！鹆鳎居肿鳌办肌?，音流。緣，悅絹反。朝，直遙反。

　[疏]“樂也”至“始也”。○正義曰：此明禮樂之別，報、施不同?！稹皹芬舱撸┮病闭?，言作樂之時，眾庶皆聽之，而無反報之意，但有恩施而已，故云“樂也者，施也”?！稹岸Y也者，報也”者，禮尚往來，受人禮事，必當(dāng)報之也。故《曲禮》云“往而不來非禮”，故云“禮也者，報也”?！稹皹?，樂其所自生”者，此廣明上樂者施也。自，由也，言王者正樂，歡樂其己之所由生，似若武王民樂其武德，武王由武功而生王業(yè)，即以武為樂名。以受施處立名，無報反之義也?！稹岸Y，反其所自始”者，言王者制禮，必追反其所由始祖，若周由后稷為始祖，即追祭后稷，報其王業(yè)之由，是禮有報也?！稹皹氛碌隆闭?，覆說“樂者，施也”，言樂但施恩而已，不望其報，是樂章明其盛德也。○“禮報情，反始也”者，此覆說上“禮者，報也”，言行禮者，他人有恩於己，己則報其情，但先祖既為始於子孫，子孫則反報其初始。以人竟言之，則謂之報情；以父祖子孫言之，則謂之反始，其實一也。

[疏]“所謂”至“侯也”?！鹫x曰：前經(jīng)明樂者為施，禮者為報，此明禮報之事。諸侯守士，奉其土地所有，來朝天子，故天子以此等之物報之，是禮報之事也。不覆明樂施者，以樂施之恩，其事易知，記者略而不言也?！稹按筝`者，天子之車也”者，大輅，謂金輅也。據(jù)上公及同姓侯伯，故下云“龍旂九旒”，亦上公也。若異姓則象輅，若四衛(wèi)則革輅，蕃國則木輅。受於天子，總謂之大輅也。○“龍旂九旒，天子之旌也”者，據(jù)上公言之，侯伯則七旒，子男則五旒?！稹扒嗪诰壵?，天子之寶龜也”者，寶龜之甲，并以青黑為之緣?！稹皬闹耘Ｑ蛑骸闭?，天子既與大輅、龍旂及寶龜占兆，又隨從以牛羊，非一，故稱“群”，將此以與諸侯，故云“則所以贈諸侯也”。

【譯文】

樂的性質(zhì)是施予；禮的性質(zhì)是報答。樂的目的是為自己心中所生的情感而表示歡樂；而禮的目的是要追思其始祖的功績加以祭祀。樂的作用是張揚功德，禮卻是要反映自身得民心的情況，并追思其原因。禮主報，試看諸侯所有的那種稱為大路的金玉車子，原是天子之車；繪有龍紋飾有九旒的旗子，原是天子之旗；青黑須髯，用于占卜的寶龜，原是天子之龜；還附帶有成群的牛羊，所有這些都是天子回報來朝諸侯的禮品。

原文：樂也者，情之不可變者也；禮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樂統(tǒng)同，禮辨異，禮樂之說管乎人情矣。窮本知變，樂之情也；著誠去偽，禮之經(jīng)也。禮樂負(fù)天地之情，達(dá)神明之德，降興上下之神，而凝是精粗之體，領(lǐng)父子君臣之節(jié)。

注：
　　樂也者，情之不可變者也。禮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理，猶事也。樂統(tǒng)同，禮辨異。統(tǒng)同，同和合也。辨異，異尊卑也。禮樂之說，管乎人情矣。管，猶包也。

　　[疏]“樂也”至“情矣”?！鹫x曰：皇氏云“自此以下名為《樂情》”，各隨文解之。○“樂也者，情之不可變者也”，樂出於心，聽之則歡悅，是情之不可變也?！稹岸Y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禮見於貌，行之則恭敬理事也，言事之不可改易也。樂出於心，故云“情”，禮在於貌，故云“理”也，變易換文也?！稹皹方y(tǒng)同”者，統(tǒng)，領(lǐng)也。言樂主相親，是主領(lǐng)其同。○“禮辨異”者，辨，別也。禮殊別貴賤，是分別其異也。○“禮樂之說，管乎人情矣”者，言禮樂所說義理，包管於人情。樂主和同，則遠(yuǎn)近皆合。禮主恭敬，則貴賤有序。人情所懷，不過於此，是管人情也。
注：
窮本知變，樂之情也。著誠去偽，禮之經(jīng)也。禮樂偩天地之情，達(dá)神明之德，降興上下之神，而凝是精粗之體，領(lǐng)父子君臣之節(jié)。偩，猶依象也。降，下也。興，猶出也。凝，猶成也。精粗，謂萬物大小也。領(lǐng)，猶理治也?！鹑?，起呂反。偩音負(fù)。粗，七奴反。
　　[疏]“窮本”至“之節(jié)”。○正義曰：此一節(jié)更廣明禮樂之義，言父子君臣之節(jié)?！稹案F本知變，樂之情也”者，以樂本出於人心，心哀則哀，心樂則樂，是可以原窮極本也。若心惡不可變惡為善，是知變也，則上文云“唯樂不可以為偽”是也。此言窮人根本，知內(nèi)外改變，唯樂能然，故云“樂之情也”?！稹爸\去偽，禮之經(jīng)也”者，誠，謂誠信也。偽，謂虛詐也。經(jīng)，常也。言顯著誠信，退去詐偽，是禮之常也。若人內(nèi)心虛詐，則外貌敖狠，唯禮知之，故云“禮之經(jīng)也”?！稹岸Y樂偩天地之情”者，負(fù)，猶依象也。禮出於地，尊卑有序，是負(fù)依地之情也。樂出於天，遠(yuǎn)近和合，是負(fù)依天之情也?！稹斑_(dá)神明之德”者，禮樂出於人，心與神明和會，故云“達(dá)神明之德”?！稹敖蹬d上下之神”者，興，猶出也。禮樂既與天地相合，用之以祭，故能降出上下之神，謂降上而出下也?！稹岸蔷种w”者，凝，猶成也。是，謂正也。精粗，謂萬物大小也。言禮樂之能成就正其萬物大小之形體也?！稹邦I(lǐng)父子君臣之節(jié)”者，領(lǐng)，猶理治也。言禮樂理治父子君臣之限節(jié)。而樂主於和，聽之則上下相親。又宮為君，商為臣，是領(lǐng)能領(lǐng)父子君臣也。禮定貴賤長幼，是禮能領(lǐng)父子君臣也。

譯文：樂所表現(xiàn)的，是人的一定的感情，禮所表現(xiàn)的，是人的一定的關(guān)系，樂表現(xiàn)相同的方面，禮辨別不同的方面，禮和樂的道理，是貫通著人情啊。探索到人們的內(nèi)心境界的一般狀態(tài)和它的變化，是樂的功能，使人們真誠相處拋棄掉虛偽，是禮的目的，禮和樂表現(xiàn)天地間的自然要求，表達(dá)自然界的發(fā)展規(guī)律，調(diào)節(jié)上下的機(jī)能，完成各種事物的形體，多分清父子君臣的關(guān)系。

原文：是故大人舉禮樂，則天地將為昭焉。天地欣和，陰陽相得，煦嫗覆育萬物。然后草木茂，區(qū)萌達(dá)，羽翼奮，角觡生，蟄蟲昭蘇，羽者嫗伏，毛者孕鬻，胎生者不殰，而卵生者不殈，則樂之道歸焉耳。

注：
是故大人舉禮樂，則天地將為昭焉。言天地將為之昭焉，明也。天地欣合，陰陽相得，煦嫗覆育萬物，然后草木茂，區(qū)萌達(dá)，羽翼奮，角觡生，蟄蟲昭蘇，羽者嫗伏，毛者孕鬻，胎生者不殰，而卵生者不殈，則樂之道歸焉耳。欣讀為熹，熹，猶蒸也。氣曰煦，體曰嫗。屈生曰區(qū)，無腮曰。昭，曉也。蟄蟲以發(fā)出為曉，更息曰蘇。孕，任也。鬻，生也。內(nèi)敗曰殰。殈，裂也，今齊人語有“殈”者?！瘙€，依注音熹，許其反，一讀依字音欣。煦，許具反，徐況甫反。嫗，於具反，徐於甫反，下及注同。區(qū)，依注音句，古侯反，徐丘于反，一音烏侯反。萌，莫耕反。奮，方問反。，古伯反。蟄，直力反。伏，扶又反。孕，以證反。鬻音育，生也，徐又扶袁反。胎，他才反。殰音獨，鄭云：“內(nèi)敗曰殰?！卑粗^懷任不成也?！蹲至帧吩疲骸疤?。”卵，力管反。殈，呼闃反，范音溢，徐況逼反，一音況狄反。卵拆不成曰殈，猶裂也。蒸，之膺反。<角思>，息才反。內(nèi)，乃對反，或作骨肉之字者，誤。

　[疏]“是故”至“焉耳”?！鹫x曰：此一節(jié)論大人舉用禮樂，則天地協(xié)和而生養(yǎng)萬物，為之昭著之事，則下文“天地合”以下是也。但此經(jīng)禮樂并論，其天地欣合，唯論樂之所感，不論禮之功用也。記者主在於樂，故特美樂功。樂功既爾，禮亦同也。○“天地合”者，，猶熹也，熹，謂蒸動，言樂感動天地之氣，是使二氣蒸動，則天氣下降，地氣上騰?！稹瓣庩栂嗟谩闭?，言體謂之天地，言氣謂之陰陽。天地動作，則是陰陽相得也。○“煦嫗覆育萬物”者，天以氣煦之，地以形嫗之，是天煦覆而地嫗育，故言“煦嫗覆育萬物”也?！稹叭缓蟛菽久闭撸菽緭?jù)其成體，故云“茂”?！稹皡^(qū)萌達(dá)”者，據(jù)其新生，故云“達(dá)”也?！稹坝鹨韸^”者，謂飛鳥之屬，皆得奮動也?！稹敖怯k生”者，謂走獸之屬，悉皆生養(yǎng)也?！稹跋U蟲昭蘇”者，昭，曉也。蘇，息也。言蟄伏之蟲，皆得昭曉蘇息也。○“羽者嫗伏”者，謂飛鳥之屬，皆得體伏而生子也?！稹懊咴绣鳌闭?，言走獸之屬，以氣孕鬻而繁息也?！稹疤ド卟粴湣闭?，謂不有殰敗也?！稹奥焉卟粴~”者，言不有殈裂也?！稹皠t樂之道歸焉耳”者，言所以致此在上諸物各順其性，由此樂道使然，故云“樂之道歸焉耳”，謂歸功於樂也。樂道所以然者，樂之根本由人心而生，人心調(diào)和則樂音純善。協(xié)律呂之體，調(diào)陰陽之氣，二氣既調(diào)，故萬物得所也?！鹱ⅰ剥€讀”至“裂也”?！鹫x曰：、熹，聲相近，故讀為熹。熹，天地氣，故云“熹，猶蒸也”，言天地氣之蒸動，猶若人之喜也。云“氣曰煦”者，謂天體無形，而降其氣以養(yǎng)物，故云“氣曰煦”也。云“體曰嫗”者，言地體有形，故云“體曰嫗”也。此對文爾，其實地氣矣。云“屈生曰區(qū)”者，謂鉤曲而生，出菽豆是也。云“無甗曰”者，<角思>，謂角外皮滑澤者，鹿角之屬是也。云“蟄蟲以發(fā)出為曉，更息曰蘇”者，言蟄蟲之類，皆理藏其體近於死，今復(fù)得活，似暗而遇曉，死而更息也。云“內(nèi)敗曰殰”者，以經(jīng)云“胎生”，懷胎在內(nèi)，故云“內(nèi)敗”也?！皻湣币病Ｔ啤皻~裂也”者，卵體多裂，又齊語稱裂為殈，故以殈為裂也。

譯文：所以大人推崇了禮樂，那么天地都跟著光明了，天和地自動的結(jié)合，陰和陽很好的調(diào)劑，生機(jī)和養(yǎng)料充實著萬物的生命力，然后草木茂盛起來了，枝干茁壯起來了，羽翼長得有力了，角骼生長起來了，冬眠的昆蟲也蘇醒過來了，鳥類孵有幼鳥，獸類懷孕受胎，胎生的不至于胎死腹中，卵生的不至于為長成卵殼就破裂，這些都要歸功于樂的功能啊。

原文：樂者，非謂黃鐘、大呂、弦歌、干揚也，樂之末節(jié)也，故童者舞之。鋪筵席，陳尊俎，列籩豆，以升降為禮者，禮之末節(jié)也，故有司掌之。樂師辯乎聲詩，故北面而弦。宗祝辨乎宗廟之禮，故后尸。商祝辨乎喪禮，故后主人。是故德成而上，藝成而下；行成而先，事成而后。是故先王有上有下，有先有后，然后可以有制于天下也。

注：
樂者，非謂黃鐘、大呂、弦歌、干揚也，揚，鉞也。樂之末節(jié)也，故童者舞之。鋪筵席，陳尊俎，列籩豆，以升降為禮者，禮之末節(jié)也，故有司掌之。言禮樂之本，由人君也。禮本著誠去偽，樂本窮本知變。○鋪，普胡反，又音敷。去，起呂反。樂師辨乎聲詩，故北面而弦。宗祝辨乎宗廟之禮，故后尸。商祝辨乎喪禮，故后主人。辨，猶別也，正也。弦，謂鼓琴瑟也。后尸，居后贊禮儀。此言知本者尊，知末者卑。是故德成而上，藝成而下，行成而先，事成而后。德，三德也。行，三行也。藝，才技也。先，謂位在上也。后，謂位在下也。○上如字，或時掌反。行，下孟反，注同。技，其綺反。是故先王有上有下，有先有后，然后可以有制於天下也。言尊卑備，乃可制作以為治法?！鹬危崩舴?。

　　[疏]“樂者”至“下也”?！鹫x曰：此一節(jié)明禮樂各有根本，本貴而末賤。君子能辨其本末，可以有制於天下?！稹包S鍾、大呂、弦歌、干揚也，樂之末節(jié)也”者，此等之物，唯是樂器，播揚樂聲，非樂之本，故云“樂之末節(jié)”。其本在於人君之德，“窮本知變”是也，故云“樂之末節(jié)也，故童者舞之”?；适显疲骸皳P，舉也。干揚，舉干以舞也”。○“鋪筵席，陳尊俎，列籩豆，以升降為禮者，禮之末節(jié)也”者，此等物所以飾禮，故云“禮之末節(jié)”。其本在於人君“著誠去偽”，恭敬節(jié)儉。以末節(jié)非貴，“故有司掌之”?！稹皹穾煴婧趼曉?，故北面而弦”者，此明知禮樂末者，其位處卑，即樂師以辨曉聲詩，但知樂之末節(jié)，故北面而鼓弦，言其位處卑也。○“宗祝辨乎宗廟之禮，故后尸”者，宗，謂宗人。祝，謂大祝。但辨曉於宗廟詔相之禮，故在尸后也。○“商祝辨乎喪禮，故后主人”者，商祝，謂習(xí)商禮而為祝者。但辨曉死喪擯相之禮，故后主人，謂在主人之后。言此宗祝、商祝但知禮之末節(jié)，故在尸與主人后，言其位處卑賤也?！稹笆枪实鲁啥稀闭撸瑒t人君及主人之屬是也，以道德成就，故在上也。○“藝成而下”者，言樂師、商祝之等，藝術(shù)成就而在下也?！稹靶谐啥取闭撸谐蓜t德成矣。言德在內(nèi)，而行在外也?！稹笆鲁啥蟆闭撸鲁蓜t藝成矣。在身謂之藝，所為謂之事?！稹笆枪省敝痢疤煜乱病闭?，人有多少品類，故先王因其先后，使尊卑得分，然后乃可制禮作樂，為法以班天下，如周公六年乃制禮樂也。

譯文：樂不僅僅是指黃鐘大呂等樂律、彈琴歌唱和手持盾牌及大斧的舞蹈，這些都是樂的末節(jié)，所以讓孩子來表演舞蹈。鋪設(shè)筵席，成列樽、俎、籩、豆等器具，以升上降下的動作來表示禮儀，這都市禮的末節(jié)，所以讓辦具體事情的官員來執(zhí)掌之。樂師只懂得樂聲和詩歌，所以面向北坐著演奏。宗人、太祝只懂得宗廟中祭祀的禮儀，所以站在尸的后面掌禮。商祝只懂得喪葬的禮儀，所以站在主人的后面掌禮。因此可見道德完善的人才能處于上位，技藝熟練的人只能處下位；品行完美的人才能居前，從事技藝的人只能在后。所以說古代君王明確了上、下、先、后的分別，然后才能為天下制定禮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