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珍惜大齡未婚的人

梁永安：其實早戀我覺得蠻好的，確實蠻好的。現(xiàn)代人和古代人不一樣，現(xiàn)在的16歲，我的感覺相當于過去的40歲，所以他的精神成熟度和以前不一樣了。從這個角度看，早戀也不是傳統(tǒng)定義上的早戀了。

這個時候，他的年齡比較小，不會考慮結(jié)婚、買房子，所以非常單純。我們中國人很多人生里最缺一段這樣的東西，它是發(fā)自我們心靈深處、生命深處的很單純的情感，就像初生的小喇叭花一樣。很多中國人沒有經(jīng)歷過這點，所以缺一個情感的參照系。

后來的戀愛一開始就是社會化的，要考慮方方面面，這時候就有很多壓力和得失，就不能有一種真正的很清澈的情感。當然早戀失敗率是非常高的，但它給心里留下了一個很好記憶，以后生活長了會知道，以后的很多戀情都比不上早戀美好。

大齡未婚是另外一個問題。我剛才說現(xiàn)在16歲可能相當于過去40歲，反過來也可以說，今天哪怕三十多歲的人，還像個小孩一樣。因為現(xiàn)在全球化、網(wǎng)絡(luò)化、數(shù)字化，一個人相對之下就非常幼稚，面對世界的兒童感，比以前強烈得多。所謂的大齡男女，其實在很多方面還是很天真的。

我覺得我們要珍惜大齡未婚的人，因為從十五六歲到三十四五歲，中間二十多年，一直沒結(jié)婚，一個人，其實中國人歷歷代代都沒享受過這個單身空間。在這個過程里，人在精神上就會豐富起來、生長起來，相對來說就擁有一個自我的建構(gòu)、自我拓展。

如果你把結(jié)婚放在第一位，還沒結(jié)婚就比較焦慮；如果婚姻方面有個很自由的態(tài)度，實際上你不怕大齡。你也可能遇到，也可能遇不到，但你不會喪失自己生活的存在。

02

31歲正好是生活可以重新開始的時候

梁永安：16歲因為很年輕，內(nèi)心深處有非常非常多東西就像花瓣一樣打開，各種可能都有。有時候一懵懂，或者說一沖動，可能什么事都會發(fā)生了。

那么31歲左右的時候呢，可能一般的人都是大學(xué)讀完了，工作也找了，戀愛了，甚至都結(jié)婚了。但是一路走過來質(zhì)量高不高呢？一個事情是不是做得很明白？這個其實在中國我覺得是很有疑問的。 

你比如說戀愛這個問題，有時候相遇了，感覺內(nèi)心很激動，好像很愛，后來就兩個人開始談戀愛，一談起來就按照戀愛的格式來談，一起逛街、旅行，到了節(jié)日還要獻花等等。這些東西就構(gòu)造出個愛情來，實際上很多情況下還沒有達到真正的精神意義上的愛情。 

在我們中國社會，我覺得31歲的時候危險程度在哪里呢，就是可能這一路走過來，這時候才感覺到精神上大有問題，所以對生活很不滿意，對兩個人之間的婚姻產(chǎn)生非常大的疑問。

而31歲正好是生活還可以重新開始的時候，他不像已經(jīng)到五六十、七八十，能量已經(jīng)不足了，31歲其實一切皆有可能。這時候生活里面的變化、可能性、內(nèi)心的動蕩，其實也是個好事情，是生活態(tài)度嚴肅的表現(xiàn)，也是我們生活中還有期望的體現(xiàn)。

03

男女加起來世界就寬多了

梁永安：中國社會現(xiàn)在為什么戀愛的難度越來越大、單身的越來越多，其實很大原因是女性的變化。女性以前傳統(tǒng)來說就是個家里干活的，現(xiàn)在各行各業(yè)、社會方方面面都可以看到女性很活躍。

以前女性從屬于男性，女性的幸福沒有，男性的幸福也大大受損失，因為它不會像《簡·愛》所講的兩個獨立的人精神和精神對話。如果女性也是獨立的，也有自己的自由意志，這樣男女加起來世界就寬多了。

但現(xiàn)在也有個問題。我接觸的一些女性，特別是年輕的女孩子，她們很多人都特別反對把女性單獨區(qū)別出來。我覺得原因很復(fù)雜，其中有一點，可能非常年輕的女性不太認同中年女性以后的生活。她覺得中年女性更多處理家庭事務(wù)，人的學(xué)習(xí)性、拓展性就不足了，她們不愿意把自己歸到這么一個群體里。

我覺得這是新一代女性對自己的維護。但是這里面也有一個問題，實際上兩性的存在之所以優(yōu)美，確實因為有區(qū)別。比如說女權(quán)主義比較重視女性在各方面的權(quán)利，到了女性主義特別強調(diào)女性氣質(zhì)，而且從哲學(xué)上看，它的哲學(xué)基礎(chǔ)也開始有自己的確認。

女性文化的自我確認，主要是兩個基點，一個是生態(tài)哲學(xué)，把整個世界看成一個生命體，維護這些生命。生態(tài)哲學(xué)是世界非常普遍非常有號召力的哲學(xué)，這是女性文化里特別強調(diào)的東西。

第二個方面，女性哲學(xué)很強調(diào)過程哲學(xué)，過程哲學(xué)是說這個世界不是目的性的。比如說逛街、購物，有時候不見得買了多少東西，但是過程就非常地欣悅，生活的細節(jié)、生活很多內(nèi)在的美好就在過程里面獲得實現(xiàn)。

所以我覺得也不能過分抹殺男女之間的區(qū)別，這個區(qū)別其實是互補的，如果沒有這個區(qū)別就沒有互補性了，而沒有互補性相互之間存在的必要就缺失了。

04

只管跟別人對立，實際是空的自我

梁永安：我覺得首先要明確一點：不是別人定義你的幸福，而是你自己在定義自己。所謂的別人是變動的，今天他可能這樣定義你，過了十年可能又變了。

另外一方面，今天這個世界跟以前有個基本的不同：每個人和他人的差異是基本出發(fā)點，也是每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基本價值。所以今天也可能你格格不入，實際上那是你自己的價值。你從眾、把它抹平，反而沒價值了。

這里面最關(guān)鍵的問題就是，你的價值、特點，這個東西是有標準的，不是說我行我素隨意的生活就是堅持。從自己的性情出發(fā)，打開的世界會不一樣，但這個不一樣里面要有創(chuàng)造性，你要把它變成生產(chǎn)性，比如寫小說、做音樂。

當你進入生產(chǎn)性的時候就不一樣了。一方面你找到了自己的立足點，另一方面你也給社會增添新東西。人類社會有個本性就是喜新厭舊，經(jīng)常期待新東西，一開始可能不承認你，但最后會認識到你的價值。這是一個艱苦的過程，但非常值得去追求。世界上好的藝術(shù)家，像畢加索、巴爾扎克早期，都經(jīng)過了格格不入的階段。把特性轉(zhuǎn)化成生產(chǎn)性，我覺得這是一種堅持，而不是站著只管跟別人對立，自己停著不動，那實際是一個空的自我。

把一個愛好轉(zhuǎn)換成創(chuàng)造性、生產(chǎn)性的時侯，你跟周邊的關(guān)系也會變化，你會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各自有值得贊美的地方，只不過不同。而世界上一個大問題就是很多人把不同當作跟自己對立，所以覺得委屈，別人敵對你。而一旦你變成一個生產(chǎn)者的時候，對立就變成互相彌補、共生的關(guān)系。

05

人如果不是個生靈，一輩子就像個塑料

梁永安：這確實是一個現(xiàn)實的問題。但是我們首先要做一個劃分，這個世界上我們所追求的東西里，有一種屬于生活的條件，有一種屬于生活本身，這兩者要區(qū)分開來。

生活的條件就是房子、吃什么、穿什么，這都屬于條件性的。生活本身是什么意思呢？我們經(jīng)常說人是萬物之靈，但人其實就是個生靈，人如果不是個生靈的話，一輩子活得就像個無機物一樣，就像個塑料、不銹鋼。他可能作為工具很銳利，但沒有真正地把自己發(fā)展出來，沒有把自己打開。

人是一個碳基動物，碳基動物承受的溫度有限，面對環(huán)境的感受有限，對生活的承受也有限，這就是我們的命運。作為人來說，如何把自己豐富的感受轉(zhuǎn)化成不同于一塊石頭、一棵樹、一個動物的生活，這就是我們到底活過沒活過的標準。在這個問題上是有個根本價值的，我覺得人包括相愛的人在這點上應(yīng)該有共同性，要不然就不要去愛，不然就是負擔(dān)。

比如說房子的問題，年輕當然沒有錢買房，可以租房子吧，如果兩個人這方面沒有共識，那就壓力很大了。我看有個統(tǒng)計數(shù)據(jù)，中國年輕人有自己房子的平均年齡是全世界最年輕的，26歲，英國人是36歲。

我們把生活的條件變成了生活的目標，把它定義為幸福，這樣就把大量的資源投入到生活的條件里去了。這時候就有一個很大問題，就是我們的生命都被這些條件壓榨了。

假設(shè)一對戀人要結(jié)婚，沒房子，男孩說我們?nèi)プ夥堪?，女孩說不行，一定要買房，那就僵掉了。如果女孩子說沒問題，這會產(chǎn)生一種效應(yīng)，不管男生女生會感受到對方的溫暖，會更努力，兩個人之間就有一股勁兒。

但是現(xiàn)實生活中往往不是這樣，互相都有一種壓力、都有一種期待，缺乏把生活本身放在第一位、把生活條件放在其他位置的能力。為什么有些愛情質(zhì)量不高、婚姻質(zhì)量不高？就是那股勁兒沒了。

互相如果提出這些要求，可能也會去做，但心里的感受不一樣了，其實最后實現(xiàn)的東西都差不多。我們很多中國人在這一點上有些方面還是不太理想，辛苦是辛苦了，但是內(nèi)心的幸福感沒有了。

06

有單身生活能力的人才具備戀愛的能力

梁永安：今天這個社會生活確實是多選項，不像以往農(nóng)業(yè)社會必然要結(jié)婚，因為你不結(jié)婚的話也沒什么其他的生活，那個生活也沒什么根本性的差異。今天單身確實是一種生活方式的選擇，所以我覺得首先一個建議，一定要肯定單身的價值。

第二個建議，我覺得作為一個單身的人，要有一個很豐富的生活，比如有藝術(shù)、旅行，有你的事業(yè)等等，這些東西都是為愛情做準備的。

我的理解，有單身生活能力的人才具備去戀愛的能力。有的人是因為自己完全無法自立、完全無法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所以他必須去戀愛、必須結(jié)婚。 

還有的人呢，是因為自己的生活有很多缺失、或者說有很多達不到的東西，他希望通過戀愛、通過結(jié)婚來實現(xiàn)。這樣產(chǎn)生的問題就是會把對方資源化、工具化，這時候就很容易有很多期待，一旦這個期待實現(xiàn)不了，可能就會有很多失望、抱怨，或者沖突。我們今天的很多愛情、很多婚姻，其實很多問題也出在這里。 

所以一個人如果有一種很強大的單身能力，他并不需要對方為自己做這做那。我覺得這樣的一個基礎(chǔ)比較好，是一個很好的戀愛的準備。

07

如果你這樣選擇的話，還真不一定是一個人

梁永安：現(xiàn)在是個多元的時代，多元也體現(xiàn)在兩性關(guān)系上，這樣人就需要做出一個明確的選擇，什么選擇呢？就是你是不是很喜歡那種很自由、很豐富、一個人說走就走的生活？

如果你真的覺得這樣好，那進入愛情、進入婚姻，面對那里面包含的限制、一些為了共同性必須調(diào)整的東西，你就會感到壓抑了。這個壓抑值不值得？是不是合理的？你能不能承受？如果說你在這個判斷里，愿意跟另一個異性或同性有很親密的關(guān)系，這個關(guān)系里面獲得的溫暖可能在一個人的生活里得不到的，這是非常好的選擇。

但是如果你覺得自由更可貴，自己完全可以在豐富的一個人的生活里探索，那也是很高的一種價值。而且你這樣選擇的話，還真不一定是一個人。因為在這個過程里你的生命很豐滿，你會碰到跟你很一致的異性或者同性。

一個人哪怕單身久了，遇到真正讓他心動的人，他還會爆發(fā)出更大的能量。關(guān)鍵是一個人時間越久，可能遇到的概率越低，但是遇到的話就非常了不起。

08

很多人戀愛是可以的，但結(jié)婚就麻煩了

梁永安：我觀察下來，很多人戀愛是可以的，花前月下、看個電影啊，但是結(jié)婚就麻煩了。因為人類可能都有這個問題，都是在沒準備好的條件下男女相遇，戀愛、結(jié)婚，一個事情還沒想清楚就到了下一個階段了。

戀愛的時候兩個人沒有共同生活，彼此的認識、特別是對生活的理解還是比較簡單的。但是婚姻的時候兩個人的互相認識就會發(fā)生很大的變化，在一個房頂下，面對生活的內(nèi)容、細節(jié)就產(chǎn)生不一樣了。

這時候會有很大的考驗。兩個人如果真的很有情感，精神很想通的話，生活一定是有細節(jié)的。什么叫有細節(jié)呢？就是在一起很高興。因為好的愛情、好的婚姻就這個特點，彼此在一起很輕松，不需要說什么話都小心翼翼。這樣的話哪怕在一起做個飯、掃個地，互相都很開心。有時候一結(jié)婚發(fā)現(xiàn)彼此很失望，洗個菜、做個飯都變成負擔(dān)了，更不用說一下子有孩子了。

有的人只適合談戀愛，并不適合過這種非常有承受力的生活，他沒這個能力，因為有這個能力有個基本條件，就是兩個人很相合很相合。假如沒有這么一個基礎(chǔ)，問題就出來了，一切都變成勞累。那未來到底有沒有這么一個基礎(chǔ)？有沒有這么一個心愿、能力？這些都是需要好好去努力的。

09

婚姻是錦上添花，但首先自己要是花 

梁永安：從我的認識看，我覺得婚姻是一個錦上添花的事情。原來兩個人都很好，在一起更好，從這個意義上說確實提高幸福感，兩個人彼此欣賞，互相之間力量倍增、快樂倍增。

另一方面，人生總會經(jīng)歷一些困苦的時候，困苦的時候，在婚姻中彼此會有承受，會有發(fā)自內(nèi)心的關(guān)切、溫暖，互相鼓勁兒。所以越困難的時候，越是建立愛情的時候，走過這段艱難的時候，你會釋放出更大的力量、更大的溫暖。

但是假如不是這個狀態(tài)的話，那就有問題了。如果不是錦上添花，而是要對方雪中送炭，聽上去也不壞，但實際上還是有問題的。自己不行，要對方替自己承擔(dān)難度，這樣的話它就把婚姻的定義變成讓自己過得好起來。它會產(chǎn)生一種所謂的對價，就是你對我怎樣我對你怎樣等等，當然這在市民社會里也是常見的現(xiàn)象。

但我有一個想法，其實婚姻跟所有的現(xiàn)代社會不一樣，愛情把一對男女帶回到原始社會。原始社會就是各盡所能、各取所需，它不是一個計算化的東西，它沒有現(xiàn)代商品經(jīng)濟的要素。所以婚姻在愛情里的根本意義，是在一個市場準則主導(dǎo)的社會里，我們回到原始社會，回到最原初人的天真性。

我覺得婚姻的幸福感還是讓自己變得更好，也讓對方變得更好，兩個人在錦上添花的心情里，但首先自己要是花。如果一方是花，對方還很空缺，那就要用對方這朵花來渲染自己，很多人是用對方來標示自己的價值，這就麻煩了，這就把很多東西都給扭曲了、表面化了。

10

差距其實就是我們的生活

梁永安：不管在哪個時代，哪怕在理想的時代，我們向往的生活和能夠?qū)崿F(xiàn)的生活之間確實是有很大的一個差距的。這個差距，其實就是我們的生活，它給你一種過程。在向往的生活和現(xiàn)實的困難條件之間，就把人的一種情感和精神調(diào)動起來了。 

我們說文學(xué)和我們內(nèi)在的情感生活，跟一般的我們?nèi)崿F(xiàn)的目的是不一樣的，特別是在情感里邊，它是兩個人都有一種共同的追求。這個追求不是什么很宏偉的事業(yè)，也不是什么特別特別壯觀的事情，其實就是我們作為一個心靈里邊有情感、有想象、有靈動的人，活著的時候需要一種不斷地、很有精神的自我推動。 

如果是兩個人都有這么一個共同的想法，生活里面有股勁兒，就有一種開放性，有一種動力。我覺得世界上沒有永動機，但是情感，比如說愛情本身，它會在不同的階段使人不斷地在內(nèi)心深處有一種面對現(xiàn)實的超越性。

11

土地的氣息，貧窮的文明

梁永安：我的說法大家可能不一定同意。我覺得中國電影總的水平，比美國電影要差，比日本電影要差，日本前前后后有那么多有特色、有自己原創(chuàng)力的導(dǎo)演和編劇。比韓國電影也要差一些，韓國電影是學(xué)好萊塢的，他的剪輯、鏡頭、電影語言很流暢。

我們比印度電影也要弱一些。印度電影有他的民族傳統(tǒng)，比如一個電影有六七段歌舞，看起來很俗，但實際上里面的故事性、民族生活的色調(diào)、節(jié)奏也是相當不錯的。

伊朗電影我覺得也比我們好。他有個最最基本的特點就是所謂的貧窮的文明。比如電影《黑板》，那種鄉(xiāng)村最草根的知識分子，很艱苦。這跟西方的敘事就完全不一樣了，他不會去硬造一種傳奇，拍得很樸實。

而且伊朗霍梅尼時代以后，很重視伊斯蘭教規(guī)，女子長大以后要包頭巾，渾身遮蔽起來，這對表現(xiàn)男女的生活就帶來一些困境。這個背景下，伊朗電影拍兒童就比較多，所以《小鞋子》什么的就都出來了。

總的來說，我覺得它堅持了自己的土地氣息，給人一種非常難得的生存。

12

找到最適合你的那一本

梁永安：我有一個基本的看法，一個人可能這輩子只有一本書對他來說是最重要的、跟他的生命是最對應(yīng)的。因為寫書的這些作家們，他們也是來自不同的生活，比如杰克倫敦當過海盜，托爾斯泰是個莊園主，像芥川龍之介的媽媽有精神病，所以他一生都在精神病的焦慮里邊。

這些千差萬別的作家，跟我們的心里、精神生活、家庭背景、社會背景等很多方面是有一種對應(yīng)。很多生存的問題，甚至某些方面可以說一種困境等，作品里面其實都是把它們深化了，把它的可能性釋放出來了。

所以我覺得一個人一輩子有個很重大的事情，就是要找到最適合他的那一本，這當然也包括你的社會生活，所以真的是不用很多。但是，多讀是為了少讀，這樣的話行萬里路其實是就讀一本書。

13

讀一本好書里最好的部分 

梁永安：首先一點，一定要讀特別好的書，這是毫無疑問的。

第二點，我覺得要讀一本好書里面最好的部分。一本書可能里面只有百分之七八、百分之十幾特別優(yōu)秀，其他的部分可能跟其他作家沒什么大區(qū)別。我的意思是說讀書的時候要有對比，他寫的哪個東西跟別的作家對比起來特別好，這就需要我們開動腦筋了。

比如說卡夫卡，他的第一個中篇《判決》，寫一個兒子要跟人求婚了，他把這個消息告訴遠在俄羅斯的朋友。那個朋友窮困潦倒，他故意告訴他，因為自己娶了一個家境很好、很漂亮的女孩。然后他又跑去告訴父親。父親一聽，冷冷地看著他，說你現(xiàn)在很卑鄙，這么去傷害遠方的朋友。父親說我現(xiàn)在判決你死刑，結(jié)果那個兒子就去跳水了，真的死掉了。

這樣一個作品，我們光從字面上看看不出多少東西。但如果你看卡夫卡的傳記，就知道他為什么寫了這個東西。那一天他真的是向他的女友求婚，他求婚主要不是愛情擋不住了，而是想擺脫父親專制性的統(tǒng)治。因為在西方社會，只要兒子一結(jié)婚就是個獨立的人，父母就不好再多管了。

所以卡夫卡寫了給女友的求婚信之后，內(nèi)心有種罪惡感，他覺得自己做這件事對父親是一種犯罪。他寫《判決》，就是他內(nèi)心深處罪感的表現(xiàn)，在小說里向父親坦白，父親命令他死他就去死。

這樣的話這個作品就很有意思了，寫出了以往沒有寫出的東西。父親象征了專治，兒子因為反抗專治反而有一種罪感，這個矛盾性寫得非常好。

所以讀書其實就是找到這些點，找這種不重復(fù)的書、有獨特發(fā)現(xiàn)的書，這就是讀文學(xué)書最好的方法。歷史的過濾給我們留下一批名著，評價很高，我覺得有些評價還是值得參考的。比如《堂吉訶德》《百年孤獨》，這是好書中的好書，讀了以后會增添我們精神和文學(xué)中新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