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經(jīng)語

宣道貴德抱無得一，行善利生濟(jì)世救人。

虛靜恬淡寂寞無為，知強(qiáng)守柔神定氣閑。

求真返樸天地人和，慈心大用智慧超逸。

道常無名玄同無礙，上德無己法雨無邊。

學(xué)習(xí)道德經(jīng)，開啟大智慧。

第二段經(jīng)文：

上德無為而無以為，

下德無為而有以為。

上仁為之而無以為，

上義為之而有以為。

上禮為之而莫之應(yīng)，則攘臂而扔之。

這段經(jīng)文是最難理解的，是爭議最大的。這里第一句和第二句都出現(xiàn)了二個文本，而且帛書直接把第二句經(jīng)文刪掉了。最大爭議是第二句經(jīng)文。

爭議有三：

1.王弼本河上公本為“下德為之而有以為”，研究家認(rèn)為與第三句“上義為之而有以為”完全相同，這是不符合上德、下德、上仁、上義、上禮五善位論述的。

2.“下德為之而有以為”與“上仁為之而無以為”有下德不如上仁的內(nèi)傷。歷代注釋家為此百思不得其解。

3.“無以為”和“有以為”到底是什么含義？與第一段經(jīng)文的關(guān)系是什么？注釋家認(rèn)為一定是文本出現(xiàn)訛誤所致。

帛書沒有下德一句，社會分類為四類：

上德、上仁、上義、上禮

但王弼本河上公本和其他幾十個版本都是分為五類：

上德、下德、上仁、上義、上禮

五分是幾千年來的固定分類法，怎么能因?yàn)槌鐾敛瘯统蔀樗姆址?？帛書真的那么可靠嗎?strong>帛書的傳承師是二流的宮廷傳承師，不能成為判定《道德經(jīng)》原文的可靠依據(jù)。真正可靠的依據(jù)還是義理。

馬其昶、姚鼐認(rèn)為文本應(yīng)該是“下德無為而有以為”，嚴(yán)遵的一個版本正是如此?！跋碌聼o為而有以為”是關(guān)鍵的一句經(jīng)文，是老子論說社會衰落的第一環(huán)，是《道德經(jīng)》回應(yīng)社會精英周公德教為何衰落的質(zhì)疑的核心理論依據(jù)。

德的二分法清晰解釋了周公德教衰落的根源，老子沒有批判德教，而是用德的二分法來解釋德教衰落。德有二種，一種是上德，一種是下德。上德不會衰落，下德會衰落。

第二段與第一段緊密聯(lián)系，是進(jìn)一步解釋德教衰落的細(xì)微原因。如果沒有德的二分法，則《道德經(jīng)》就失去了濟(jì)世救人的落腳點(diǎn)。社會五分法與德的二分法有直接的邏輯聯(lián)系。

三十八章與三十七章有非常密切的內(nèi)在聯(lián)系。三十七章以無為和無為而無不為二大法則立論，義理深刻完整，指導(dǎo)修行心流清晰。

三十八章正是以二大法則來論述《道德經(jīng)》第二大主題“德”的義理，離開無為和無為而無不為二大法則，德的主題就無從立論。德的二分法正是以無為和無為而無不為二大法則為理論依據(jù)。

上德是無為二大法則的完整體現(xiàn)，下德只體現(xiàn)了無為法則，但違背了無為而無不為法則。

德體章論述了德的本體就是“無為而無以為”。什么是無以為？馮友蘭認(rèn)為“無以為”就是“沒有模擬造作”，“有以為”就是“有模擬造作”，陳鼓應(yīng)贊同此說。實(shí)際上這是一種特殊句法，與上下文有關(guān)。

此處無以為就是“無以功德為”，有以為就是“有以功德為”，中間省略了主題“功德”二字，因?yàn)榈谝欢我呀?jīng)闡述了這一點(diǎn)。此句法與莊子“無以天下為”相同，根據(jù)不同的主題而省略，義理不變。

釋德清注釋：“以，恃也。然上德所以有德者，以德出無為，功成事遂，而無恃為之心，故云無以為。”上德者德出無為，而不依仗無為之功。

第一段是以功德歸屬來判斷上德和下德的分別。第二段更以無為有為和功德歸屬二個視角來細(xì)分。三十七章把貪心分為對外在功德的貪心和對內(nèi)在功德（法味）的貪心。

德體章主要論述德之體和德之用。德之體是無為，德之用就是無為而無不為，這里就涉及德的社會屬性——行德與功德的大問題，正是行德和功德這個大問題產(chǎn)生了德的分裂，上德和下德。

德的分裂是因?yàn)榈轮?，不是德之體。玄德是“有德而無主”（王弼語），無主則沒有功德主體，行德者不需受恩者感恩，也不應(yīng)該有功德妄念，而是直指本心，以無為用，毫不執(zhí)著。但受德者必須感恩，這是二個不同的角度。

老子宣說《道德經(jīng)》，在德的主題上，就是要修復(fù)世人不感恩的鐵石心腸?？鬃右獑拘咽廊藢Ω改傅母卸?，這就是孝道。孝道的根源就是父母的恩德，世人常說父母恩重如山。

父母的恩德是看得見的有為恩德，而道之玄德是看不見的無為恩德。世人知道對父母感恩，但更應(yīng)該對“無主”的玄德感恩。這是《道德經(jīng)》宣說德教的密意。莊子對孝道的論述是父母的恩德和天地的恩德（玄德）遞進(jìn)論述的，正是老子德教思想的發(fā)揚(yáng)。

經(jīng)文：上德無為而無以為。

上德者道法自然，遵循無為法則和無為而無不為法則?！督饎偨?jīng)》說：“須菩提白佛言：‘世尊，云何菩薩不受福德？’‘須菩提，菩薩所作福德，不應(yīng)貪著，是故說不受福德?！?/p>

佛教倡導(dǎo)以三輪體空而行布施（布施就是行德施恩），在布施中，布施者以無“布施者、受施者、布施物”三輪的無心行布施。這只有完全證悟空性的大修行人才能做到。

上德者是三輪體空的，完全證悟空性。時時刻刻都在行德施恩中，卻毫無行德施恩想，故避免世人“知恩圖報、感恩戴德”的俗套，從中解脫出來。受德者必須知恩圖報，感恩戴德，但行德者卻毫無索取受恩者感恩的心。

上德者是無心行德而德廣大無邊。所謂“有心栽花花不發(fā)，無意插柳柳成蔭”是也。

王弼注說“天地雖廣，以無為心。圣王雖大，以虛為主”。上德是無心之德，天地之德是上德，至廣至大，因?yàn)樘斓責(zé)o心。無心是以無為心，功德安在？天地的心與世人的心相反，世人以有功德為宗旨，天地以無功德為宗旨。

行德施恩，必然有功德，這是玄德，看不見的功德。即使看不見的功德也不應(yīng)該執(zhí)著，而應(yīng)該回向眾生。這才是上德的圣人境界。天地?zé)o心是天地偉大之所在，但天地?zé)o心只是以無為心，天地?zé)o凡心，但還是有“玄心”。

所以王弼注解說：“故曰以復(fù)而視，則天地之心見?！保ā兑捉?jīng)·復(fù)卦》王弼注）。凡夫只有一雙肉眼，所以不能看見天地的“玄心”，如果恢復(fù)了自己的“玄心”，就能覺知天地的“玄心”。以佛法對待布施的功德的理念看待老子此段經(jīng)文，宣說的是同一個問題，如何對待功德。行德者不作功德想，受恩者應(yīng)作感恩想。

世人對看得見的有相布施會感恩，對看不見的無相布施不感恩，這是世人的愚癡。但老子知道，只要世人感恩心沒有斷滅，一定能夠恢復(fù)對無相布施的感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