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月華安 蘇軾在詩詞文方面是個大天才,但性格上卻是個憤青。 王朝云說蘇軾是個不合時宜的人,蘇軾說只有你王朝云懂我。 ![]() 蘇東坡 在那場聲勢浩大的王安石變法中,很多人一直把王安石和蘇軾對立起來,以為蘇軾是反對新法的,其實并非如此。蘇軾不是反對新法,更不是反對王安石,而是看到了很多新法中的弊害,他反對的是弊害。 無論是新法時代還是舊法時代,他總是能看到不好的一面,他關(guān)心國家和人民,總是考慮國家和人民的利益,因此他總是在做事情,卻總是被當權(quán)者排擠甚至打擊,一生命運多舛,不是在被貶,就是在被貶的路上。 即使這樣命運不公,但是他卻能從苦難中走出來,給我們留下了一個“樂天派”的形象,如“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定風(fēng)波》),“我欲醉眠芳草,可惜一溪明月,莫教踏破瓊瑤”(《西江月》),“老夫聊發(fā)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江城子密州出獵》)等。 現(xiàn)代人總是把蘇東坡歸為一個豪放派的詩人,其實“豪放”二字遠遠不能概括他,他主要是灑脫與曠達,同時也有悲哀,也有孤苦,也有婉曲細膩,例如《卜算子·黃州定慧院寓居作》就是一首表達他孤寂悲苦的作品。 ![]() 蘇東坡 1、《卜算子·黃州定慧院寓居作》來自內(nèi)心的孤苦 苦難和挫折可以考驗一個人,也可以成全一個人。 “烏臺詩案”之后,蘇軾被貶黃州,這首詞為他寓居定慧院時所作。 蘇軾的性格一向是疾惡如仇,遇有邪惡,按他自己的話說是“如蠅在食,吐之乃已”。他看到當時地方官吏執(zhí)行新法多有擾民,心中不滿,每次都拈筆如神,痛快淋漓,抒于詩中。 之前他吐槽了99次,這第100次就被抓住了,就在他調(diào)任湖州不久,就被抓了。新黨百端羅織罪名,說蘇軾誹謗朝政,遂逮捕下獄,必欲置之于死地,這就是所謂的“烏臺詩案”。 幸而神宗皇帝還算明白,終于在除夕之夜釋放他。經(jīng)歷九死一生之后,他被貶為黃州團練副使,在黃州一住就是將近5年。 在這期間,他經(jīng)受了巨大的苦難,他也給天下人留下了很多精美的篇章,這都是人類的財富,例如《卜算子·黃州定慧院寓居作》,還有《念奴嬌赤壁懷古》(大江東去)、《前赤壁賦》、《后赤壁賦》、《定風(fēng)波》(莫聽穿林打葉聲)、《臨江仙》(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記承天寺夜游》等等。 我們學(xué)詩詞創(chuàng)作的時候,老師都會說寫詩、填詞避免重字??墒翘K東坡在《卜算子·黃州定慧院寓居作》這首詞中重復(fù)使用三次“人”字,卻一點也沒有影響這闋詞的效果。 他重復(fù)三字,不矯揉、不造作,反而很自然、很隨意,很灑脫,整首詞讀來也是很具有縹緲、空靈、深切之感。 ![]() 2、空靈縹緲的“人”與“鴻” 卜算子·黃州定慧院寓居作 蘇東坡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 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 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注:有的版本是“時見幽人獨往來”) “漏”指古人計時用的漏壺。“漏斷”即指深夜。 譯文:
被貶黃州后,全家生活面臨極大困難,但總算死里逃生,加之蘇軾的天性樂觀曠達,他能帶領(lǐng)全家通過開荒種地等努力來渡過生活難關(guān)。 雖然表面看起來和一個農(nóng)人一樣快活滿足,但他內(nèi)心深處的幽獨與寂寞是他人無法理解的。在這首詞中,詞人借月夜孤鴻這一形象托物寓懷,抒發(fā)了他幽憤寂苦之情,寫出了他孤高自許、蔑視流俗的心境。 ![]() 上闋寫夜景。“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痹~的開篇首先營造了一個凄清、孤寂的氛圍,夜深人靜、缺月冷冷地掛在疏桐,為''幽人''、''孤鴻''的出場作鋪墊。 此時,詞人卻是無心睡眠,這是屬于他自己的獨處時間;此時此景,他一顆易感的心應(yīng)該是敏感而悲情,以至于詩情泉涌。 詞人抬頭望月,月兒的清暉從稀疏的桐樹間透出,詞人想到自己,不由吟出: “時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萬籟俱寂,萬物沉睡,此刻,又有誰像自己這樣在月光下孤寂地徘徊呢?自己就猶如一只孤飛的大雁。天空浩渺,我要飛到哪里去呢? “幽人”形象,空靈而自然地與“孤鴻”意象產(chǎn)生對應(yīng)和契合, “幽人”那孤高的心境,正是“孤鴻”縹緲若仙的身影。這兩句,既是寫人又是寫物,物我同一,詞人藝術(shù)高妙地表達了“幽人”的超凡脫俗,同時使“孤鴻”孤獨的形象更具體感人。 下闋抒發(fā)詞人孤寂的心情。鴻與人統(tǒng)一,鴻也是人,人也是鴻。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薄绑@起卻回頭”,很形象地寫了鴻的驚恐不安,有誰能理解自己孤苦呢? “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痹~的最后兩句借孤鴻表達了詞人貶謫黃州后的孤苦處境和高潔品格、不愿隨波逐流的心境。詞人以象征手法寫孤鴻的心理活動,表達與與孤鴻惺惺相惜。寫孤鴻實際上就是在寫自己。 ![]() 3、非胸中有萬卷書,筆下無一點塵俗氣,孰能至此 這首詞的境界,黃庭堅說: “語意高妙,似非吃煙火食人語,非胸中有萬卷書,筆下無一點塵俗氣,孰能至此!” 唐圭璋認為: “此詞上片寫鴻見人,下片寫人見鴻。此詞借物比興。人似飛鴻,飛鴻似人,非鴻非人,亦鴻亦人,人不掩鴻,鴻不掩人,人與鴻凝為一體,托鴻以見人?!?/p> 這種高曠灑脫、絕去塵俗的境界,得益于蘇東坡天才的詩思和高妙的藝術(shù)技巧。他“以性靈詠物語”,意中設(shè)境,托物寓人; 選“月夜”景,寫“孤鴻”物,寄“幽人”懷,簡約凝練,空靈縹緲,含蓄蘊藉,生動傳神,具有高度的藝術(shù)性和鑒賞性。 ![]() 蘇東坡才氣太大,章法奇特而高妙,筆力非凡,對我們現(xiàn)今大多資質(zhì)平常且學(xué)習(xí)創(chuàng)作詩詞的人來說,只可欣賞,不可模仿,因為才氣是學(xué)不來的,否則學(xué)不好就是東施效顰。 近代人常以“豪放”二字總結(jié)蘇東坡,其實,東坡詞遠遠不是“豪放”二字足以概括的,這闋詞就不是“豪放”。他的深美閎約、灑脫曠達,在他縱橫的才氣中,在他非凡的筆力中,向我們展開了一個個高妙的境界,等待我們?nèi)プ哌M,去體會。 東坡是個神一般的天才詩人,但是他也是一個鮮活的人,他不僅有豪放、達觀,他也有悲苦、寂寞,東坡詩詞值得我們用心去體會,東坡從悲苦中走出來的灑脫與達觀值得我們用一生去學(xué)習(xí)。 圖片源自網(wǎng)絡(luò) 著作權(quán)歸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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