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惡發(fā)誰不是

                  歐陽修《玉樓春》審美賞析

歐陽修是宋代一位文壇領(lǐng)袖，也是一位詞作大家。他的豪邁的氣質(zhì)，常常表現(xiàn)在一首首小詞中，不但表現(xiàn)了豪放的詞風，也表現(xiàn)出了一定的豪邁的情感和激進的思想。然而，這首《玉樓春》卻選擇了一對夫妻在床上發(fā)生的矛盾、沖突及其解決的全過程，表現(xiàn)了在那個時代男女之間微妙的關(guān)系，我們也可以從詞中感受到詞人蘊含其中的激進的思想。全詞如下：

 夜來枕上爭閑事。推倒屏山褰繡被。盡人求守不應(yīng)人，走向碧紗窗下睡。    直到起來由自殢。向道夜來真?zhèn)€醉。大家惡發(fā)大家休，畢竟到頭誰不是。

詞作首先寫道：“夜來枕上爭閑事。推倒屏山褰繡被?！薄捌辽健奔雌溜L。在中國古代，常常用屏風置于室內(nèi)，用于室內(nèi)擋風、遮蔽的用具，又因常有山水畫裝飾其上，所以，有稱其為“屏山”。“褰”即掀起，撩起?！伴e事”即無關(guān)緊要的事。首句就寫了這對夫妻在夜間躺在床上準備睡覺時，突然發(fā)生了爭執(zhí)。這本來是夫妻倆在說點“閑事”，卻突然為這“閑事”爭起來了。詩人就是通過“枕上”這最平靜、安適而溫馨的環(huán)境，寫夫妻之間的爭吵，雖屬偶然，但也寫出了人生的無常，鍋碗瓢盆中的小事也會打破這溫馨的環(huán)境。接著第二句就是第一句的發(fā)展，詞人說：“推倒屏山褰繡被。”“褰”即撩起。意思是說，夫妻倆在拌嘴時，不但把屏山推倒了，而且也把被子也被掀起來了。看來這個陣勢還不小，有著大鬧之勢。

詞人接著上面寫道：“盡人求守不應(yīng)人，走向碧紗窗下睡?！薄白摺本褪桥艿囊馑??！扒笫亍本褪恰扒蟀椤敝馑??！氨M”是任憑之意?！安粦?yīng)人”就是堅決不回應(yīng)。也就是說，這位妻子賭氣，就從床上下來，跑到了“碧紗窗”下獨自睡了。詞人把夫妻吵架的結(jié)果寫出來了，矛盾雙方就此拉開距離。可以說，這時候丈夫急忙奔到紗窗下，一個勁兒地向夫人道歉，而妻子卻任憑丈夫怎樣懇求，她連句話也不說。我們讀到這里，要注意一下，詞人竭力表現(xiàn)妻子“盡人求守不應(yīng)人”，而且“走向碧紗窗下睡”，是有其深層內(nèi)涵的。如果從其思想來說，是古代中國婦女尋求尊嚴的表現(xiàn)，不是低三下四，遵從封建禮教，一味遵循“夫權(quán)”，獨立的人格得到了很好的表現(xiàn)。

詞作的前半部分和后邊部分留有極大的時間空間，從“夜來”到第二天天亮，可以說，詞人不但省去了這夫妻分開睡覺的心理及其反思（最后兩句有所表現(xiàn)），而且也給讀者留下審美想象空間。在下半部分開始，詞人說：“直到起來由自殢，向道夜來真?zhèn)€醉?！薄皻彙本褪抢_的意思。也就是說，第二天早上起來，一直深愛著妻子的丈夫不失時機地走向妻子，向她道歉。丈夫滿臉愧疚地對妻子一個勁兒地道歉道：“昨夜里我真是喝得太多了，不該為‘閑事’與夫人爭吵，我不對，請夫人原諒?！边@里，不但刻畫了丈夫在妻子面前的道歉，也說明了昨晚爭吵的緣由，也就是丈夫喝醉酒了，不然，哪能因為“閑事”而爭吵。丈夫的主動，不但表明了丈夫的在妻子面前的大度，而且也表現(xiàn)了詞人的夫妻地位的平等，對婦女的尊重?？梢哉f，在中國封建社會，這種思想是激進的，不可多得的。

詞人最后寫道：“大家惡發(fā)大家休，畢竟到頭誰不是”。“惡發(fā)”就是因酣飲過度而酒病發(fā)作。丈夫的誠懇道歉，使得本來心里也有一些悔意的妻子，趁機也就說出了自己心里話，就是說，昨天晚上，咱倆都喝了一點酒，都有些不夠理智，因而為一點閑事而爭吵，這樣看來，我們各自都有責任。何況，在一個家庭中，兩口子發(fā)生點口角，也是難免的，這又能說誰是誰非呢？詞人通過妻子這番的話，巧妙地化解矛盾，兩相和好。這里，詞人就是運用了“惡發(fā)”來說明了為什么夫妻因“閑事”而發(fā)生爭吵，事情不大，但因酒興就發(fā)，其實，也暗示了夫妻之間的和諧。我們從“盡人求守不應(yīng)人”也可以看得出來。

 在藝術(shù)上，這首詞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方面：

首先，因小而大，展開矛盾。其次，人物描寫，栩栩如生。再次，敘述事件，層次了然。第四，借助語言，蘊含道理。第五，幽默風趣，意蘊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