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樂·金風細細

• 【宋】晏殊

金風細細。葉葉梧桐墜。

綠酒初嘗人易醉。一枕小窗濃睡。

紫薇朱槿花殘。斜陽卻照闌干。

雙燕欲歸時節(jié)，銀屏昨夜微寒。

譯文

微微秋風吹拂，梧桐樹葉飄飄下墜。初嘗香醇的美酒人很容易就有了醉意，只好在小窗前躺臥酣眠濃睡。

紫薇花和朱槿花已凋落，只有夕陽斜照在樓閣欄桿上。成雙的燕子到了將要南歸的季節(jié)，鑲銀的屏風昨夜已微寒。

注釋

金風：金風：秋風，古代以陰陽五行解釋季節(jié)演變，秋屬金，故稱秋風為金風。

葉葉梧桐墜：梧桐樹葉一片一片地墜落。

綠酒：古代土法釀酒，酒色黃綠，詩人稱之為綠酒。五代南唐馮延巳《長命女》詞：“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p>

紫薇朱槿：花名。紫薇：落葉小喬木，花紅紫或白，夏日開，秋天凋，故又名“百日紅”。朱槿：紅色木槿，落葉小灌木，夏秋之交開花，朝開暮落。又名扶桑。

卻照：正照。

歸：歸去，指秋天燕子飛回南方。

銀屏：屏風上以云母石等物鑲嵌，潔白如銀，故稱銀屏，又稱云屏。

賞析

這首詞的特點是風調(diào)閑雅，氣象華貴，二者本有些矛盾，但詞人卻把它統(tǒng)一起來，形成表現(xiàn)自己個性的特殊風格。

詞的上闋是寫酒醉以后的濃睡。起首二句在寫景中點明時間，渲染環(huán)境。金風，即秋風。此時庭院內(nèi)是秋風落葉，畫堂中的詞人因飲了幾杯綠酒，一會兒便醉眠了。用筆輕靈，色調(diào)淡雅，語氣仿佛在與一位友人娓娓而談。其中“細細”、“葉葉”兩組疊字，首尾相接，音律諧婉。以“細細”狀金風，就沒有秋風慣有的那種蕭颯之感，而顯得平靜、悠閑。以“葉葉”這兩個名詞相連用，就在讀者面前展開一片片葉子飄落的景象，顯得很有次序，很有節(jié)奏。向來寫梧桐經(jīng)秋而落都是較為凄厲的，而像晏殊寫得如此平淡幽細的，卻極為少見。下面“綠酒”一句，因為用了“初”、“易”二字，就覺得他的酒量不大，淺嘗輒醉，雖是淡淡的一筆，但卻是陪筆；至“一枕小窗濃睡”，才寫出此闋的主旨。小飲何以“易醉”？淺醉何得“濃睡”？原來詞人有一點閑愁。然而以酒澆愁愁更愁，愁深故易醉，醉易故睡濃。此意于下闋尤能見出。

如果說上闋是從昨晚的醉眠寫起，那么下闋則是寫次日薄暮酒醒時的感覺。詞人一醉就睡了整整一個晝夜，睡極濃矣。濃睡中無愁無憂，酒醒后情緒如何，他沒有言明，只是通過他眼巾所見的景象，折射出心情之悠閑，神態(tài)之慵??；不過在結(jié)句中仍然透露出一絲絲哀愁。過片中的紫薇，植物名，夏季開花；朱槿，夏秋間吐艷。上闋說金風吹得梧桐葉墜，分明是秋季了，所以詞人從小窗望出去，此刻這兩種花都已凋殘。值得注意的是，前闋的梧桐葉墜，為耳中所聞；后闋的兩種花殘，乃眼中所見。詞人正是通過對周圍事物的細微體察，來表現(xiàn)此際的情懷?！靶标枀s照闌干”，緊承前句，描寫靜景。抬頭望去，一抹斜陽正照著闌干，頗有陶淵明“悠然見南山”的神韻，然而詞人所見者不是南山，而是殘花、斜陽，其中似寓有無可奈何的心境。

日暮了，斜陽正照著闌干，也正是“雙燕欲歸時節(jié)”。此意平平說來，似不相干語，沒要緊語?？墒窃~不比詩，它往往用這樣的語言，來調(diào)和氣氛，緩沖節(jié)奏，烘托情感?！把嘧佑麣w”，乃系景語，它對下旬“銀屏昨夜微寒”，正好起了一個鋪墊和烘托作用。雙雙紫燕即將歸巢了，這個景象便興起詞人獨居無依的感覺。于是他想到昨夜醉后原是一個人獨宿。一種凄涼意緒，落寞情懷，不禁油然而生。但他不用“枕寒”、“衾寒”那些用熟了的字面，偏偏說屏風有些寒冷。寓情于景，含蓄蘊藉，令人低徊不盡。

作者介紹：

晏殊【yàn shū】（991-1055）字同叔，著名詞人、詩人、散文家，北宋撫州府臨川城人（今江西進賢縣文港鎮(zhèn)沙河人，位于香楠峰下，其父為撫州府手力節(jié)級），是當時的撫州籍第一個宰相。晏殊與其第七子晏幾道（1037-1110），在當時北宋詞壇上，被稱為“大晏”和“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