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宋朝的悼亡詞,首先躍入腦海的大概就是蘇軾的《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短短幾十字,便將對亡妻的刻骨思念寫得入木三分,千年來打動了無數(shù)人。 然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宋朝還有一首十分經典的悼亡詞,甚至有后人說這首詞絲毫不比蘇軾的差。 這首詞名為《鷓鴣天》,作者是北宋有名的“丑男”賀鑄。 全詞如下: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 梧桐半死清霜后,頭白鴛鴦失伴飛。 原上草,露初晞。 舊棲新垅兩依依,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 賀鑄字方回,號慶湖遺老,是唐朝著名詩人賀知章的后代。 他是一個很矛盾的詞人,為何這么說呢? 傳說他長相奇丑無比,面目青黑如鐵,眉眼聳拔,人稱“賀鬼頭”。 他為人豪爽精悍,兼具俠客之風、狂士之態(tài)。 按理說這樣的詞人應該擅長寫豪放詞,但神奇的是他很多出名的詞作卻是濃麗哀婉,詞風接近晏幾道、秦觀。 這二人我們都知道,那是被譽為“古之傷心人”。 一個長相奇丑,性格豪放之人,卻寫寫著凄凄慘慘戚戚的詞,確實有些違和感。 不過雖然他長相欠佳,但因才華過人,所以還是有不少仰慕者的。 他的妻子趙氏是宋朝宗室之女,賢良淑德,自嫁與賀鑄后一直相夫教子。 幾十年來,一直相濡以沫,同甘共苦。 賀鑄曾寫過一詩,名為《問內》,寫的是妻子在酷暑中為他縫衣的情景,可見兩人感情之深厚。 他這一生和許多文人一樣仕途坎坷,天涯漂泊,年近五十時閑居蘇州,在此期間,他的妻子不幸去世。 1101年,他北上歸來,重游蘇州,想到“桃花依舊,人面不知何處”,于是便寫下了這首感人至深的悼亡詞。 詞的上半闕寫的是妻子逝后,詞人形單影只的悲涼之情。 開頭兩句,直抒胸臆。 又一次來到蘇州,可惜已是物是人非,曾經與我同來的妻子緣何不能與我同歸呢? 這里的“閶門”指的是蘇州的西門。 故地重游,想到當年陪伴身邊的妻子早已化作一抔黃土,于是他忍不住發(fā)問“同來何事不同歸”,看似是在無理取鬧,其實飽含深情。 他在抱怨老天為何那般不公,讓他的妻子早早離他而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是很多人的夢想,但是真正能白頭偕老的又有幾人呢?所以才會有那么多感人至深的悼亡詩。 接著的兩句流傳千古的名句,甚至因為這兩句太過經典,后人又將他這首詞叫做“半死桐”。 和亡妻分離的他,就像霜打的梧桐,半生不死,又好像失去伴侶的鴛鴦,形單影只。 梧桐一樹雙生,“梧”為雄,“桐”為雌,同生同長,永不分離,所以古人常用以象征愛情,就像“梧桐相待老”。 而成雙成對的鴛鴦也歷來為文人所青睞向往,“得成比目何辭死,愿作鴛鴦不羨仙”。 詞人這里以“半死梧桐”和“失伴鴛鴦”自比,寫出了自妻子死后,孤獨一人的凄涼情境,讀來令人傷感。 上半闕寫的是自己的狀況,而下半闕更多的是對妻子的深切思念。 前兩句是對亡妻墳前景物的描寫。 墳冢前,青草上的露珠剛剛被曬干。 在古詩中“露珠”往往象征著生命的短暫,就如“生前富貴草頭露”這里詞人就是以“露珠”,來哀嘆妻子生命的短暫。 詞人寫墳前環(huán)境的凄清,其實更多的是襯托自己悲涼的心境,也為他后文在妻子墳前徘徊埋下了伏筆。 后三句寫的是他對妻子的思念,也是全文感情迸發(fā)最為強烈之處。 他流連于兩人共寢的居室,又徘徊在亡妻的墳前。 夜里躺在空蕩蕩的床鋪上,聽著窗外的凄風苦雨,輾轉難眠,想到今后再也無人為他縫補衣裳,他的心里愁苦到了極點。 古代的妻子總是那樣賢惠,即使是曾經貴為千金大小姐的韋叢,在嫁與元稹后,也是縫縫補補,所以在他死后,元稹的悼亡詩中也是寫道“針線猶存未忍開”。 縫補衣裳看似是一件很小的事,卻是最能體現(xiàn)妻子對丈夫的深愛。 全詞感情真摯,出自肺腑,將對妻子的深深懷念之情寫到了骨子里,千年來打動了無數(shù)人。 后來這首詞和蘇軾的《江城子》被譽為宋人悼亡詞的“雙璧”。 不知你更喜歡這首《鷓鴣天》還是蘇軾的《江城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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