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文藝家】 光明日報記者 靳曉燕 他是建筑歷史學(xué)家、文物鑒定專家,還是中國工程院院士。他家和啟功的住所只有一巷之隔,在工余、假日之時便常在啟功家閑談。這樣一種無拘無束的“精神會餐”讓他受益匪淺。他稱自己為啟功先生的私淑弟子。 傅熹年是建筑歷史學(xué)家、文物鑒定專家,還是中國工程院院士。如果不出差,86歲的他,每天9點到中國建筑技術(shù)研究院建筑歷史研究所的辦公室。中午,休息一會兒。下午,1:30上班。晚上,5點下班。 傅熹年近照 本報記者郭紅松攝/光明圖片 辦公室也是工作室。桌子上《中國古代宮殿》樣本顯示寫作進入最后階段。電腦旁散落的是各種制圖工具:形狀不一的尺子、放大鏡、橡皮。執(zhí)著于手繪,書稿里的各種建筑示意圖,都是他一筆一筆畫出來的。在《中國古代建筑概說》等書里早已見過他如印刷一般規(guī)整、細致的示意圖。親眼看到圖紙時,還是驚訝不已,比例、標(biāo)注,勾勒無不一絲不茍,這竟出自耄耋之年的先生之手。 今年出版的《古建擷英》一書,就遴選了170幅他從事建筑史研究所繪制的建筑史資料圖和相關(guān)寫生畫。就讀清華大學(xué)營建系之時,他就把主要精力傾注在專業(yè)課中的建筑設(shè)計、建筑歷史和基礎(chǔ)課中的素描、水彩畫之中。李宗津、吳冠中、關(guān)廣智,這些大家當(dāng)時教授素描、水彩,由此也為他打下扎實的繪畫功底。“速寫和水彩主要學(xué)習(xí)梁思成先生的風(fēng)格,較多的渲染和鋼筆繪鳥瞰圖則吸收一些中國古畫的構(gòu)圖,樹石景物也盡可能吸收中國山水畫的特點。”傅熹年說。 由建筑而步入繪畫、鑒賞古畫,這樣一條道路,大抵是傅熹年的不同之處。 傅熹年說:“我的父親當(dāng)年在文化部文物局工作。父親的同事周末常常到我家中來聚會閑談,其中有張珩先生、徐邦達先生和家中世交啟功先生等,他們都是精研古代書畫的權(quán)威專家。我旁聽他們的議論,極有收獲。他們見我有興趣,有時也耐心為我講解。我也常常以家中的圖錄向他們請教孰好孰壞、孰真孰偽?!?/p> 傅熹年家和啟功的住所只有一巷之隔,在工余、假日之時便常在啟功家閑談。這樣一種無拘無束的“精神會餐”讓他受益匪淺。啟功先生鼓勵他多少要學(xué)一點書法、繪畫,指出這樣可以有助于更進一步了解古書畫。“為此他特別選了一冊唐人沈弘寫經(jīng)的日本印本要我臨摹學(xué)習(xí)小楷。又因我喜歡南宋馬遠夏圭畫派,給我一冊舊印的夏圭《溪山清遠圖卷》,并給我紙筆供我臨摹?!备奠淠暾f。因之,傅熹年稱自己為啟功先生的私淑弟子。 20世紀(jì)60年代,在協(xié)助劉敦楨先生編寫《中國古代建筑史》時,為了在建筑史中引用中國古代繪畫中的建筑史資料以補充實物資料之不足,傅熹年開始用研究古建筑所用的比較分析法和古建筑斷代知識對一些擬收入建筑史中的重要古代名畫的時代進行探討。這樣,在古建筑研究和古畫研究中間,他找到了結(jié)合點——一方面,對王希孟《千里江山圖》中所繪民居的摹寫、對趙伯駒《江山秋色圖》中所繪民居的摹寫,被收入《中國古代建筑史》;另一方面,《關(guān)于展子虔游春圖年代的探討》《韓熙載夜宴圖年代的探討》《王希孟千里江山圖中的北宋建筑》《宋趙佶瑞鶴圖和它所表現(xiàn)出的北宋汴梁宮城正門宣德門》就是他那個時期所著的研究論文。 記者感興趣的是,在那個年代,他對王希孟《千里江山圖》中所繪民居的摹寫和分析?!澳壳八吹降墓糯≌钤绲慕ㄓ诿髑捌?,再早的住宅迄今尚未發(fā)現(xiàn)。要了解明以前的住宅只能求之于文獻、繪畫等資料,其中繪畫是形象資料,尤為重要?,F(xiàn)存宋元繪畫中保存古代住宅資料最多、內(nèi)容最豐富的當(dāng)推張擇端《清明上河圖》和王希孟《千里江山圖》?!肚迕魃虾訄D》中所提供的住宅全景和布局的資料不是很多的。在這方面《千里江山圖》有其優(yōu)點,它是宋畫中表現(xiàn)住宅和村落全景最多的一幅?!?/p> 怎么畫下來呢?那時用相機拍照還是件很奢侈的事,傅熹年就在故宮展出時去對照原作速寫,然后分類繪成圖片,這也得到劉敦楨先生的贊許。 1983年國家文物局成立全國書畫鑒定小組。在啟功、徐邦達和謝辰生的推薦下,傅熹年參加了這個小組。全組七人,有六人是七十上下的老專家,只有他五十來歲。書畫鑒定由此幾近于傅熹年的第二專業(yè)。 20世紀(jì)90年代初,傅熹年曾在故宮博物院介紹書畫鑒定經(jīng)驗,并在此基礎(chǔ)上撰成《淺談做好書畫鑒定工作的體會》一文。他提出:一、書畫鑒定工作要建立在堅實的書法史、繪畫史的基礎(chǔ)上;二、有目的地利用比較分析的方法建立起書畫鑒定所需要的微觀的標(biāo)準(zhǔn)系列和宏觀的綜合概念;三、要有一定的文獻史料基礎(chǔ)和考證能力。 書畫鑒定就是鑒別真?zhèn)危?/p> “不止于此?!队未簣D》傳為隋代繪畫,但我發(fā)現(xiàn)它所畫屋頂上的鴟尾和獸頭與出土于隋代的石屋、陶屋和敦煌壁畫所示不同,更近于北宋特點。再進一步看所畫人物的服飾,頭上所載幞頭已是固定的帽子而非用頭巾裹成,也不符合隋及初唐特點而更近于唐后期形制。據(jù)此二條對圖中所繪建筑是否為隋代建筑產(chǎn)生疑問?!备奠淠杲忉?。 說《游春圖》是摹本,是否就貶低了它的文物價值呢? “不然。古書畫由于自然損壞,傳世品歷時千年以上者實在寥寥無幾,絕大多數(shù)要靠不斷傳摹,才能流傳下來。在原作不存的情況下,這些有一定來歷的古代復(fù)制品是極為寶貴的。如最負盛名的顧愷之《女史箴圖》,目前中外美術(shù)史界已公認款為后加,題字為隋或唐初人所書,是件隋唐時摹本。又如王羲之、王獻之父子的法書,現(xiàn)在傳世諸帖,鑒定家們也都公認是唐或唐以后摹本,但是我們今天了解和評價顧愷之畫和二王法書仍然要依靠這些文物。顧畫王書,過去都曾被認為是真跡的,現(xiàn)在經(jīng)過研究,澄清真相,就可以更確切更恰當(dāng)?shù)乩斫夂屠盟?。這樣,作為歷史文物,它的科學(xué)性不是減弱反而是增強了。提出《游春圖》的繪制年代問題來探討,目的也是這樣?!?/p> 和傅熹年交談,你能感受到他的那種專一。比如,對古代建筑,無論是古畫鑒定,還是建筑史。正談著,他會起身找到相關(guān)書籍,翻到某頁,講起某事。 《光明日報》( 2019年07月31日 13版) |
|
來自: gs老張 > 《藝術(shù)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