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風(fēng)擺花狼籍，綠葉成陰子滿枝

照顧病弟，杜牧不惜丟掉官職

開成二年(837)，杜牧突然接到弟弟杜顗來信，說眼疾加重，雙目幾乎失明了，現(xiàn)正困居揚州禪智寺。杜牧看完信，立即向朝廷請假，帶著重金厚禮，親自赴同州，延請眼科名醫(yī)石公集，然后一起去揚州，給杜顗看病。

杜牧悉心照料弟弟，很快超過了一百天，弟弟的眼病卻沒有痊愈。按大唐律，假滿百日，就要自動辭官。杜牧不愿丟下弟弟不管，于是繼續(xù)留下來照顧弟弟，寧可丟掉監(jiān)察御史的官職。禪智寺地處揚州東北，居高臨下，杜牧靜坐寺中，耳朵里傳來揚州城里的歌聲和樂聲，傷感油然而生：身處如此喧鬧、繁華的揚州，卻只能在靜寂的禪智寺中凄涼度日，哎！

揚州禪智寺

沒有官職就沒有收入，一家老小還需要他供養(yǎng)，所以杜牧接受了宣徽觀察使崔鄲的邀請。秋末，他帶著雙目失明的弟弟，前往宣州（今安徽宣城），出任宣州團練判官、殿中侍御史內(nèi)供奉。

杜顗形象

湖州游玩，與婦人約定十年之期

杜牧出身高門大戶，爺爺杜佑曾三任宰相。作為官三代，杜牧不像一般平頭百姓出身的士子那樣，對前途戰(zhàn)戰(zhàn)兢兢。他有天子門生的忠誠擔(dān)當(dāng)，也有公子哥兒的放蕩不羈，聽說湖州盛產(chǎn)美女，工作之余，便到湖州游玩。

杜牧形象

湖州刺史崔君素知道杜牧的詩名，盛情款待，把治下所有官妓都叫來，供他挑選。可杜牧看了又看，有些遺憾："美倒是美，只是不夠盡善盡美！"杜牧提出舉行一次龍舟競渡，讓全湖州的人都來觀看。到時候他在人群中慢慢地走，細(xì)細(xì)地挑，或許能有他相中的人。

崔君素按照杜牧的意思，在太湖邊上舉行了這樣一次娛樂活動。那天，岸邊圍觀的人擠擠挨挨，杜牧在人群中穿來穿去，挑了一天，竟然沒有找到一個合意的。眼看就要失望而歸，突然發(fā)現(xiàn)一位婦人帶牽著一個女孩子的手，向他走來。杜牧眼睛立刻長在女孩身上了，看了好大一會，才激動地說："真是天姿國色啊，先前的那些簡直等于沒有?。?

杜牧將這對母女接到官船上，婦人十分緊張，死死盯著杜牧的眼睛。女孩則一派天真爛漫，好奇地打量著官船的里擺設(shè)。她眉眼里透著俊俏，看樣子只有十多歲，是一副美人胚子的模樣。杜牧叫婦人不用緊張，說他暫時不會娶她女兒。但是，十年之內(nèi)，他會來湖州做刺史，那時女孩也已長大，可以嫁人了。婦人說："那十年后，你若不來，又該當(dāng)如何？"杜牧說："如果我十年后不來，你就把她嫁與別人吧。"

為了生活，杜牧遷延各州刺史

開成三年（838）冬天，朝廷征調(diào)杜牧為左補闕、史館修撰。杜牧不愿走啊，宣州有讓太多讓他記掛的事情，首先是惦念湖州那位女孩，此去長安，千里之遙，想見次面可就難了；其次，他的病弟杜顗還沒有安排好。但皇命難違，次年開春，他把弟弟送到潯陽（今江西九江），托付給堂兄江州刺史杜慥，然后從潯陽溯長江、漢水西進北上，至長安就任新職。

左補闕是個從七品上的小官，俸祿不高。這時候，杜牧需要承擔(dān)自己一家、弟弟一家，還有孀妹一家的生活用度，左補闕的俸祿根本不夠。而刺史一般為正六品，地位較高，俸祿也較高，所以他主動提出外放。會昌二年（842）春，杜牧出為黃州（今湖北黃岡）刺史；會昌四年（844）九月，遷池州（今安徽貴池）刺史；會昌六年（846）九月，移睦州（今浙江建德）刺史。

直到宣宗大中二年（848）八月，杜牧內(nèi)升為司勛員外郎，調(diào)回中央。但經(jīng)濟還是頭等大事，錢不夠花最讓人頭疼。回到長安不久，他就給時任宰相的好朋友周墀連寫三封信，請求出任湖州刺史。湖州屬于經(jīng)濟發(fā)達地區(qū)，刺史月俸可以達到八萬錢，相當(dāng)天今天的四萬元人民幣，足夠他支付三家人的支出用度。大中四年(850)，朝廷終于答應(yīng)了杜牧的要求。

重到湖州，綠葉成陰子滿枝

在湖州署衙落腳之后，杜牧馬上想起了他與湖州婦人的約定，一晃13年過去，不知那位女孩出落成何等美人了！他派人去請母女倆，結(jié)果婦人帶了三個孩子來，還告訴杜牧這是女孩生的孩子。杜牧生氣道："你既已答應(yīng)將女兒許配給我，為什么違背諾言呢？"婦人說："約定的是十年，可十年過了，你沒有來呀！"杜牧覺得婦人講得有道理，是自己違約在先，便不再強迫她，還送給她很多禮物。

婦人帶著外孫們走了，也帶走了杜牧的美好期許。一陣風(fēng)吹來，院子里落紅繽紛，海棠樹上的青澀果實隱約可見。杜牧有些遺憾，有些傷心，便寫下了《嘆花》一詩，寄托自己的心事：

自恨尋芳到已遲，往年曾見未開時。

如今風(fēng)擺花狼籍，綠葉成陰子滿枝。

如今風(fēng)擺花狼籍，綠葉成陰子滿枝

都怪自己尋訪春色太晚啊，以前曾經(jīng)見到的鮮花已經(jīng)不見。風(fēng)雨使得百花凋零，樹上綠葉繁茂，果實累累，快到收獲的季節(jié)了。詩人借尋春遲到，芳華已逝，子滿枝頭，暗喻少女不再妙齡，已然結(jié)婚生子的現(xiàn)實，含蓄委婉地表達出機緣已誤，時不再來的惆悵之情。

排解郁悶，顧渚茶山監(jiān)督采茶

第二年初春，杜牧親愛的弟弟死了，年僅44歲。三月，杜牧帶著失意和傷心，去顧渚茶山監(jiān)督采茶。顧渚紫筍茶是上貢珍品，芽色帶紫，芽形如筍，茶汁碧綠如茵，蘭香撲鼻。大歷五年(770)，唐王朝在顧渚山側(cè)的虎頭巖建貢茶院，據(jù)說這是中國歷史上有據(jù)可查的首座茶葉加工場。對失戀、失親、失意的杜牧來說，顧渚茶山無疑是療傷的最佳場。茶山綠油油的景色、茶葉清幽幽的香氣、采茶女們歡謔的笑聲，讓他暫時忘卻了煩惱，自喻為"茶仙"。

浙江長興顧渚村

這年秋天，朝廷拜杜牧為考功郎中，知制誥?？脊芍惺且粋€從五品上的官職，等于給杜牧提了一級。雖然他仍對湖州依依不舍，"千歲鶴歸猶有恨，一年人住豈無情。"但還是按照朝廷的要求，八月啟程，返回了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