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最懂契訶夫的人走了丨紀念可愛的童道明先生

孫洪池 2019-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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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可愛的童道明先生

中國著名翻譯家、戲劇評論家童道明先生（1937-2019）于2019年6月27日早上仙逝，享年82歲。童道明先生無論是治學(xué)創(chuàng)作，還是為人師表均展現(xiàn)了深厚的人文關(guān)懷，充滿理想主義的感召力。他編譯的《可愛的契訶夫：契訶夫書信賞讀》《梅耶荷德談話錄》等著作雋永曉暢，情感澄澈，深受讀者喜愛。商務(wù)印書館受惠于先生遺澤，在此表示無盡的追思和哀悼。

童道明先生曾被稱為中國最懂契訶夫的人。20世紀五十年代，求學(xué)于莫斯科大學(xué)文學(xué)系的他在三年級時頂住壓力完成了對非俄語母語者來說頗為艱深的論文《論契訶夫戲劇的現(xiàn)實主義象征》，并在恩師拉克申先生的鼓勵下“一勞永逸”地選擇了自己日后的志業(yè)，終生追隨“可愛的契訶夫”及其戲劇。在他的身上閃爍著許多他所崇尚的戲劇先賢的品質(zhì)——善良、純粹、悲天憫人，每一個和他有過近距離接觸的人都會深深感受到這一點。

今天，我們與大家一起重溫2015年3月14日的那個晚上，著名戲劇家評論家童道明，著名表演藝術(shù)家、國家一級演員濮存昕，著名導(dǎo)演、劇作家李六乙，著名話劇演員伊春德，著名書評人孫小寧在涵芬樓書店進行的對談，愿童老在天堂能繼續(xù)安恬而執(zhí)著地追求自己的志業(yè)。

那是個溫暖的月夜，我們乘馬車到了奧林安達。就在那個地方他說，人們讀他的作品還可以讀上七年，而他活在世上的時間更短六年。這兩個數(shù)字他都說錯了：他活著的時間要更短——就剩一零三個月，而人們讀他的作品已經(jīng)讀了五十多年，而且看來，還要長久地讀下去……

特別感謝今天這么多人來到現(xiàn)場，真是出乎意料。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3月14號，叫白色情人節(jié)，我們當(dāng)時想著可能很多人都愿意過自己的白色情人節(jié)去了，沒有想到還有這么多人愿意跟契訶夫在一起，所以我覺得特別感動、特別喜悅。

我們今天能夠在這談?wù)撈踉X夫，也是表達我們對契訶夫的愛戀，同時，我們也通過所有人的表達能夠感覺到契訶夫的愛戀，所以我覺得這是一個雙重的愛戀。契訶夫的愛戀在他的作品中體現(xiàn)，同時也在他的書信中體現(xiàn)。

今天我非常感動，有那么多人，我們都是一樣的，都是向契訶夫表示敬意。我今天吃飯的時候就想了想，哪一個人中國第一個非常鄭重的向契訶夫表示敬意的呢，想來想去，可能是徐志摩。徐志摩1925年到俄羅斯，他專門去了兩個墓地，其中一個是契訶夫。他們有一篇文章是《雜錄》專門有一章叫《契訶夫墓緣》，有一句話是“當(dāng)我站在契訶夫的墓地的時候我就想，假如契訶夫還活著，他會怎么樣？”徐志摩想象今天契訶夫還活著的話會怎么樣，他想不到在遙遠的中國，有那么多人在100多年以后還能想起他、紀念他。這是我首先想表達的。

2014年是契訶夫的逝世110周年，2015年是他誕辰155周年。今年的1月份，由商務(wù)印書館出版了《可愛的契訶夫》，也就在1月份，北京人民藝術(shù)劇院首演了《萬尼亞舅舅》，也就在1月份，國家話劇院演了《愛戀契訶夫》，這一本書、兩個演出，它揭開了我們紀念契訶夫的序幕。我們這四個人都是跟這本書、這兩個戲有最密切關(guān)系的四個人。從上個世紀五十年代開始，包括中國在內(nèi)的文明世界，莎士比亞和契訶夫是我們研究最多的經(jīng)典劇作家的劇目，所以可以說這60年文明世界特別是在歐美國家，主要是通過舞臺、通過劇場來走近契訶夫。

2004年是我們中國人走近契訶夫非常關(guān)鍵的一年，因為那一年中國破天荒的舉辦一次國際戲劇節(jié)，國際戲劇節(jié)它的口號就是“永遠的契訶夫”，我記得非常清楚，2004年的時候不少媒體作者就質(zhì)疑說：契訶夫不是一個小說家么，怎么我們舉辦一個契訶夫國際戲劇節(jié)。但是當(dāng)我們把這個舉辦完以后，沒有人再有異議了，都知道契訶夫是偉大的劇作家。

我們只有放開了我們的眼界、放開我們的寬容，多元的去接受世界優(yōu)秀劇作對我們的滋養(yǎng)，而不是扔掉西方的而只學(xué)我們自己的，商務(wù)印書館的偉大在于它介紹了多少西方經(jīng)典的優(yōu)秀作品，否則，哪有西學(xué)！100多年前有契訶夫，2000多年前有古希臘悲劇，世界上還有那么多經(jīng)典的劇作家都需要我們?nèi)W(xué)習(xí)、去借鑒，而我們太單純、太單一，造成了現(xiàn)在我們的藝術(shù)太狹隘。推廣契訶夫，不僅僅是為了推廣契訶夫，而是要給我們一個寬闊的視野，借鑒、學(xué)習(xí)、接受所有對我們文化藝術(shù)發(fā)展有價值、有作用的優(yōu)秀作品。因此，我們都應(yīng)感謝童先生多年以來的努力，將如此可愛的契訶夫帶給我們。

伊春德：我們的生命走得很近、很親切

很高興跟大家這么近距離的去了解契訶夫。通過童老師的那個劇本《愛戀契訶夫》讓我真正的了解了契訶夫，上大學(xué)的時候我曾經(jīng)跟童老師說過，那個時候我還讀不懂契訶夫，真的是錯過了，錯過很多年之后，是童老師的《愛戀契訶夫》讓我重新進一步了解契訶夫，而且我感覺我們的生命走得很近、很親切。

濮存昕：我為什么一次次的排練都淚如泉涌

什么最可貴？契訶夫很多很多都可貴，但是對我可以從一個角度去講，我們太應(yīng)該像契訶夫這樣去堅持自己或者是很自覺的沒有人干預(yù)的用直覺去面對他所認識的一切，世界生活也好、人也好。他筆下寫的那些人物仿佛沒有劇烈情節(jié)的叱詫風(fēng)云、可歌可泣或者跌宕起伏的命運、大喜大悲，都是那么平緩、平靜而深沉，為什么？他是那么細膩的面對每一個瞬間的直覺，而且他能夠把這個直覺在筆端表達出來。

契訶夫所寫的這些人都是在直抒情感地表達自己的情感，包括愛恨情愁，可是他往往是悲劇收尾，或者結(jié)局是無可奈何的一個結(jié)束?！艺埼已荨毒司恕返臅r候，剛開始童先生給我們講解劇本的時候，六乙說最后《舅舅》流淌著將近5分多鐘臺詞的淚流如泉。當(dāng)時我們太在乎那個情感，那個時候怎么辦？鏡頭一對著你，燈光說“一二三，哭”，我們覺得很難。但是我相信我要達到劇本也好，契訶夫的想象也好，或者觀眾的期盼也好，那個直覺在那里，我在背臺詞時第一次就有了，我跟六乙說我好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在我們這個年代，每一個中國人，不管男女，在他們自由、獨立的個性產(chǎn)生的之后，很多很多就被生活蹂躪煎熬沒了。我們應(yīng)該從這些大師的作品里面重新煥發(fā)自己對生活的直覺，因此契訶夫的作品一定要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