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芑香（1898～1959），譜名建恂，字芑薌。男，出生于嵊州崇仁鎮(zhèn)一村東圳坑路3號臺門老宅。中國早期著名電影導演。

芑香先祖以孝德聞世，代有功名。崇仁義門裘氏21世祖世福公（字永遠，名兆彪），清乾隆、道光間人，入右庠，以割股救母好行陰德，咸豐間欽旌孝子，事載邑志、浙江通志，同治間入祀忠孝祠；世福公次子體敬（字二泮，名坤元），道光辛卯恩科中式第七名副榜；體敬之子信茂（字義正，名森泰），咸豐辛亥恩科鄉(xiāng)試備卷，候選國子監(jiān)典籍；信茂之子達文（字金生，名大彭）光緒己卯浙省鄉(xiāng)試中式第六十名舉人，庚辰會試備卷；達文次子發(fā)潛（字德潛，名麟瑞），國學生。發(fā)潛次子，即建恂，名芑香。

                                    （崇仁鎮(zhèn)東圳坑路3號裘芑香祖居入口）

芑香性穎悟，耽藝術。先就讀于于杭州安定中學，民國四年（1915）18歲時作有《游虎跑泉記》，刊載于當年第10期《學生雜志》，文采已頗佳。后畢業(yè)于上海美術?？茖W校。中西繪學，無不精審。工篆刻，古雅樸茂。繪畫金石之余，旁及樂律。善鼓琴，偶一撫弦，清妙不同凡響。嘗北游汴洛，達官貴人競傾折與其交，君殊落落，尤不愿有所于求。返滬后，于1921年加入上海晨光美術會。1922年6月，晨光美術會借半淞園舉辦第二次展覽會，各界名人赴會，參觀者兩千五百余人，極一時之盛，裘芑香所作山水畫一幀，為一日本畫家購去。20年代裘芑香還曾任上海總商會美術部審查員。在上海定居期間，芑香閑暇則驅車觀影劇，茍有佳片，無遠勿屆，無夕勿至。蓋嗜之深也。君甚慕美國名導演殷格蘭姆之為人，于是慨然有從事影劇藝術之志。1924年，時值留法攝影師汪煦昌歸國，謀劃創(chuàng)辦神州影片公司，芑香亦多所擘畫。10月公司成立，地址在上海新閘路辛家花園。汪煦昌為總務，裘芑香任導演，陳醉云為編劇，周克為攝影，裘逸葦為布景，李萍倩為化裝，其余各職員亦分別選定。公司在創(chuàng)作上，一方面重視電影的教育和認識作用，另一方面更強調藝術感染力，主張將“主義”融入藝術中，并由此提出了“潛移默化”的制片方針，被輿論稱之謂“神州派”。

1925年，神州公司推出的第一部作品《不堪回首》。由裘芑香、陳醉云編劇，裘芑香導演，汪煦昌攝影。這個片子內容上雖是襲用了傳說的多情女遇薄情郎的陳套故事，但它通過少年向上爬的失敗，揭露了上層社會的糜爛生活和金錢的罪惡。為陳套故事注入了某些新的社會現實的血液。同年，繼《不堪回首》后，裘芑香又執(zhí)導《花好月圓》，以神州影片公司原班人馬拍攝，編劇陳醉云、攝影汪煦昌，主要演員有丁子明、李萍倩、原俠綺、嚴工上、黎明暉、王昭等。影片內容寫一對青年男女，由于男方后母的暗中破壞，造成了誤會，幾經曲折和奮斗，在愛情上終于如愿。這部影片與《不堪回首》不同，《不堪回首》用悲劇的描寫，譴責了對愛情的不忠貞，而《花好月圓》卻以大團圓結束，歌頌了忠誠的愛情。影片在攝影、導演、表演方面，都保持了《不堪回首》的一些特點。

上世紀20年代的國產電影，受技術限制，都為無聲影片，只有畫面沒有聲音，也就是“默片”。主要依賴動作、表情和字幕間接傳達角色的內心思想。這取決于導演的取向和演員的演技。在1925年7月神州公司出版的《神州特刊》第一期《花好月圓》中，有關于影片背景材料的介紹和相關電影藝術的探討，其中有裘芑香所作“瑣談電影”一篇。他認為：“做導演的，有三個不可少的條件。一，文學思想；二，審美觀念；三，社會常識。要使影片耐人尋味，必須運用文學思想。如果沒有文學思想，便一覺無余，失諸淺薄了。天地尖的事物，惟美最能動人，最足怡人。所以影片中也處處須用‘美’做基礎，才不失娛樂的原旨。對于演員方面，亦只守‘循循善誘’的方法，從不敢疾言厲色。用興味去從事藝術，才是正辦。有時候演員做不來，做不好，也不是一味評批苛責，總給他們一個具體的規(guī)范；或是闡說劇旨，使他們領悟。因為空言責讓，不但于事無益，而且使人灰心?！濒密幌阋浴懊馈睘橐劳械膶а菟枷?，對“神州派”特色的形成也起到了作用。

在《不堪回首》、《花好月圓》兩部片子完成后，神州影片公司卻因五卅慘案、資金周轉不靈等影響，一度歇業(yè)。同年，裘芑香與陳醉云、李萍倩、裘逸葦、王寬甫五人組織五友影片合作社，與神州公司訂約租用原有廠房及器材，自行拍攝愛情故事片《佳期》。此片設想新穎、情節(jié)緊湊，而又處處富于詩情畫意、饒有藝術趣味。如開幕時之“焚香、彈琴、擲花、拾書”；中間之“泛舟、送衣、幻想”；結尾之“驚婚、歡聚”等幕，俱極雋永，不落凡軌。五友影片合作社后因發(fā)行不善，不久即又倒閉。

    1926年，裘芑香加盟天一影片公司，與天一創(chuàng)辦人邵醉翁（原名仁杰）共謀合作。陸續(xù)出有《珍珠塔》、《孟姜女》、《唐伯虎》、《西游記之女兒國》、《女律師》、《新茶花》、《三國志大破黃巾》、《大俠白毛腿》、《宋江》等片。當時在天一公司拍片的明星陳玉梅、胡蝶多受其指導。1927年6月，天一公司編輯印制甲種《三國志》特刊，裘芑香參與制作。6月20日，裘芑香還與邵醉翁、劉豁公、李萍倩等合組成立天青劇社，第一部話劇作品為《鐘聲》。取材、蓄意均新穎動人，由裘芑香譜樂，集中西音樂于一爐，以新聲舊調為參合，時外界聞所未聞。曼聞細奏，飄飄欲仙。胡蝶亦登臺獻歌，尤為增色。7月5日，上海電影界攝片助餉會成立，裘芑香為該會會員。9月，天青劇社排演的第二部話劇《唐夫人》，配以裘芑香新編樂譜五。宮商雜奏，抑揚盡致，如珠走玉盤，飄飄然有出塵之想。而音韻中芬芳悱惻、一往情深，又足補劇情之所不及。所用樂器，中西畢具，而以簫笛持重，別開生面。五譜名為（一）明日生南浦（二）綠蓋舞輕風（三）闌干萬里心（四）新雁過妝樓（五）瑤臺聚八仙。此年，他還曾擔任影戲畫報館主辦《影戲畫報》的編輯。1929年，裘芑香經常為上海商務印書館主辦的《東方雜志》設計封面，今所見《東方雜志》第26卷第7號封面風格清雅、意境悠遠，山水圖中標有一個“芑”字簽名，為其得意之作。1930年，清代四大名案之《楊乃武與小白菜》，由其執(zhí)導拍片后公映。

之后裘芑香曾一度脫離導演事務，到商務印書館任美術部主任一職。1931年天一公司制作第一部片上發(fā)音影片《歌場春色》，裘芑香任分幕，并特編新曲五支。1932年，廣東籍漢樂大師何育齋到上海創(chuàng)設“逸響社”，搜集整理當時流傳于上海的各地方古曲，后編輯而成《詞曲拾遺》、《小曲匯存》，其中收錄的調譜傳譜人中就有裘芑香之名。同年，商務印書館遭日機轟炸焚毀后，芑香乃重返天一公司。當年導演有聲影片《蘭谷萍蹤》，于10月間在新光大戲院等多處上映，受到觀眾和輿論界贊美。時《申報》刊登的廣告稱此片為“念年來中國電影開一新記錄的非常作、天一公司的代表作。跑進了社會的內層，打進了人們的深心，扯碎舊道德的紙冠，作近代青年的吶喊！”監(jiān)制邵醉翁更不吝美言：“在中國導演中，裘芑香先生是我生平最欽佩的一人，他脫離電影界多年了，這次重入電影界，導演這一部《蘭谷萍蹤》，成績非常美滿，不但是他生平得意杰作，也是藝術屆的結晶品，足為中國電影界放一萬丈光芒！”同年，由裘氏編導、童星袁美云主演的有聲片《小女伶》上映，成績亦不俗。輿論稱：“中國第一部天真活潑小明星主演的有聲影片。裘先生的作風，常在滑稽中透露深刻的描寫，這種作品，在本片中更可以明顯地看到?！?/span>

1933年，年僅36歲的裘芑香執(zhí)導的有聲片《追求》、《掙扎》，在技巧方面，皆有新的發(fā)展。其中《掙扎》一片，描寫一對逃出地主魔掌的戀人馮根發(fā)和小蘭，被地主追殺迫害，小蘭被殺，馮根發(fā)入獄。“一二八”淞滬戰(zhàn)爭爆發(fā)，馮根發(fā)意外遇到仇人地主，但他棄仇不報，拿起了槍上前線，最后殺敵犧牲。公映后，受到進步電影評論的熱情贊揚，認為不論在思想內容、藝術形式或演出方面都是一部較為優(yōu)秀的作品，也是天一公司成立以來最好的一部影片。影片宣揚抗日救國，徹底暴露帝國主義的獰惡面目，激勵整個弱小民族的反帝戰(zhàn)爭，曾在租界一度禁映。此片也成為其代表作品。

影片《掙扎》公映前，曾有署名“沙基”之人采訪過裘導，并撰寫《中國電影藝人訪問記-《追求》導演裘芑香》一文刊登在《申報·電影專刊》上，在談話中裘芑香感言：“中國電影近來固然相當進步了的?？墒且驗榻洕矫娴睦щy，一切機械或是制片所必需的資本，都感不足，同時人材方面也是一樣，一切都缺乏，所以電影作品也就得因陋就簡，趕不上外國作品。又因為制片時間太短促的關系，也影響到作品的本身。所以關于我自己的作品，我都不滿意。因為沒有充分的時間來計劃，都是很草率的?？墒沁@一次的《掙扎》我卻很費了許多心力。這個劇本依著演員的個性來編的。……我對于批評界很滿意，不過我也有一點意見貢獻給他們，不錯，對于作品的批評應當嚴格，可是對于作者的苦心，也應當相當諒解。前面說過，事實上有許多困難，無法發(fā)展。有許多作品，連作者自己也不滿意。電影批評雖然是主觀的，但一定是客觀的主觀。我們對于作者的創(chuàng)作能力可以諒解，但對于作者的觀念形態(tài)卻沒有理由可以忽視。而且批評者和作者之間的關系，絕非對立，反之，卻正是互相善意的研究和探討?！彼J為“中國應當創(chuàng)作自己的影片，宣傳中國固有的文化。對于中國電影，希望從事電影的人們，應當了解電影的重要性，負責任的做去。電影應當是一種主要的社會事業(yè)，而不要把它當做企業(yè)。同時批評家要切實的指導我們，教我們有所適從，努力的真干起來?！庇捎谝恍┛陀^限制，對于作品上存在的不足，裘芑香深有感知，并希望與批評家開展善意的探討，以促進電影作品的進步，言辭謙虛而懇切。

接著裘芑香又編導愛情片《靑春之火》，這部天一公司稱為“一九三三年度的冠軍之作”的影片，年底時在上?？柕谴髴蛟汗荨４似枥L男女戀愛的真諦，將戀愛包含的甜，酸，苦，辣四種滋味，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片子風格極其新穎而活潑。1933年7月，中國教育電影協(xié)會上海分會成立，裘芑香當選為候補監(jiān)委。8月，百代公司出版明星陳玉梅唱片，其中《依江樓》、《鐘聲曲》由裘芑香作曲。1934年，執(zhí)導有聲片《歡喜冤家》，甚為用心。同年5月中國教育電影協(xié)會第三屆年會在上海舉行，裘芑香被選為候補理事。三十年代，芑香回老家探親時，曾在崇仁播放過自導的影片。過去崇仁裘氏家廟正中廳懸掛的“裘氏云門義居圖”，也是他繪制的作品。

1937年上海淪陷前夕，幾乎所有大制片公司被迫停業(yè)。天一公司為避免戰(zhàn)火，遷回香港，重建天一港廠。亦有大量電影人流亡香港。1938年，商務印書館香港分館創(chuàng)刊出版有《東方畫刊》，宣傳抗戰(zhàn)。1939年4月起，裘芑香擔任編輯一職。刊物由商務印書館編印，經濟條件較好，出版情況較為穩(wěn)定，到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時共出版了40期。1940年11月，上海被日軍占領之初，上海精武體育會為籌募幼幼難童教養(yǎng)院及本市成人養(yǎng)務教育促進會經費，以文化生產力量為貧苦民眾謀福利，征集全滬第一流書畫名家作品，在南京路、山東路口慈淑大樓三樓舉辦現代名人書畫展覽會，邀請各界參觀定購。其中就有裘芑香書畫作品。1941年太平洋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后，上海成為淪陷區(qū)，在日偽控制下，電影界轉入沉默期。

      抗戰(zhàn)勝利后，裘芑香返回上海，1947年時任中央信托局蘇浙皖區(qū)敵偽產業(yè)清理處辦事員，年50歲。后從事雜志、畫報的編輯工作及電影連環(huán)畫的創(chuàng)作。解放后，1950年5月，東北人民政府衛(wèi)生部在沈陽成立東北電化教育所，聘請裘芑香擔任教育所編導主任一職，該所拍攝衛(wèi)生科學教育影片，制作有關衛(wèi)生防病幻燈片，印制各種衛(wèi)生宣傳畫及圖片、文字宣傳小冊子等，下發(fā)給省、市防疫隊（所、站）等宣傳機構，進行衛(wèi)生宣傳用。裘芑香后病退返滬，因胃癌病逝于上海甘司東路（今嘉善路）永樂村五號寓所，終年62歲。

芑香曾娶崇仁鎮(zhèn)橫墻衕國學生馬鳳林次女，生一女適范村張本聿之子茂學；馬氏大歸后，續(xù)娶江蘇省昆山縣朱湘波之女毓秋，育有一子三女。子裘維信，中學高級教師。1936年7月出生于上海，幼小跟隨父親生活，畢業(yè)于沈陽師范學院中文系，先后任教于嵊縣中學、北山中學、崇仁中學。退休前為崇仁中學高中語文教師?，F居嵊州城關。裘維信長期從事中學語文教學研究，曾在國家級、省級語文專業(yè)雜志上發(fā)表論文數十篇，出版有《高考作文成敗例析》等多部專著。至今筆耕不輟。受其父影響，繪畫、器樂、英語等多有所長。

綜觀裘芑香先生一生，其多才多藝，矢志投身于自己熱愛的電影事業(yè)，為中國早期電影的發(fā)展和繁榮作出了杰出貢獻。他是嵊州人民的驕傲，值得緬懷和紀念。

本文作者：朱剛，浙江省嵊州市政協(xié)文史專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