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一稱,首見于西周初期。1963年,陜西省寶雞縣賈村出土的何尊,為周成王時期的青銅器,其銘文記載: 武王既克大邑商,則廷告于天曰:“余其宅茲中或,自之辟民?!?/span> 銘文中“中或”的“或”,《說文解字》解釋道:“或,邦也,從□,從戈以守一。一,地也;域,或又從土?!倍斡癫米ⅲ骸吧w或、國在周時為古今字。古文只有或字,既乃復制國字。”據(jù)此可知“或”即“國”。周武王世稱“中國”,可以得到證明。若再進一步追溯,則殷商卜辭中可以見到商人稱其國為“中商”,故胡厚宣先生認為:“商而稱中商者,當即后世中國稱謂的起源?!本C合起來看,“中國”稱謂最遲已見于周武王時代。 根據(jù)何尊銘文,“中國”指的是在商舊地建設的洛邑,為周的直轄地。 《詩經(jīng)》中也有多處“中國”的記載,例如《大雅·民勞》詩的每一段起始句: “民亦勞止,汔可小康?;荽酥袊?,以綏四方。” “民亦勞止,汔可小休?;荽酥袊詾槊皴??!?/span> “民亦勞止,汔可小愒。惠此中國,俾民憂泄?!?/span> “民亦勞止,汔可小安?;荽酥袊?,國無有殘?!?/span> 其中一段的首句為“民亦勞止,汔可小息。惠此京師,以綏四國?!蓖厦娴木渥樱绕涫堑谝痪湎鄬φ?,即可明白詩句中的“中國”也就是“京師”。故其注解釋:“中國,京師也;四方,諸夏也?!贝送?,諸如: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女炰烋于中國,斂怨以為德?!瓋?nèi)奰于中國,覃及鬼方?!?/span>(《大雅·蕩之什·蕩》) 哀恫中國,具贅卒荒。(《大雅·蕩之什·桑柔》) 此二處的“中國”,亦為“京師”。和“中國”相對的是“四方”,亦即“諸夏”。不論“中國”指的是鎬京還是洛邑,都是周直轄的政治中心地。 春秋以后,文獻里“中國”的稱呼大量增多?!蹲髠鳌酚涊d: 中國不振旅,蠻夷入伐。(“成公七年正月”條) 戎有中國,誰之咎也。(“昭公九年”條) 中國夏王朝宮殿 “中國”和“蠻夷”、“戎”相對,已經(jīng)從原來的“京師”擴大到周王朝的中原封國,故《史記·張儀附犀首傳》記載:“中國無事,秦得燒掇焚杅?!碧扑抉R貞《索隱》解釋“中國”道:“謂山東諸侯齊、魏之大國等?!碧茝埵毓?jié)《正義》說:“中國,謂關東六國。無事,不共攻秦。”隨著文化統(tǒng)一的進程,“中國”的范圍也在空間上不斷擴大。戰(zhàn)國時代,實行周制而獲得中原諸侯國認同的國家逐漸融入“中國”,例如西方的秦,南方的吳、越和楚等都先后成為“中國”的一部分。秦始皇統(tǒng)一六國后,“中國”成為全國的稱謂,《史記·天官書》記載:“秦遂以兵滅六王,并中國,外攘四夷?!?/p> 然而,以中原為“中國”的觀念根深蒂固,影響久遠。《三國志·諸葛亮傳》記載,赤壁之戰(zhàn)前夕,諸葛亮力勸孫權抗魏,說道:“若能以吳、越之眾與中國抗衡,不如早與之絕?!边@里的“中國”指曹魏政權,即中原國家。有趣的是,西晉滅亡后,徒遷江南的東晉以正統(tǒng)自居,但是,《晉書·周處附周勰傳》在記載北人南渡時說:“時中國亡官失守之士避亂來者,多居顯位,駕御吳人,吳人頗怨?!憋@然,南方一般還是以北方為“中國”,這種情況在南北分裂的時期十分常見。唐朝之后,稱北方為“中國”的現(xiàn)象逐漸稀少。 “中國”不僅是地域的概念,它和“夏”、“華”一樣,具有文化的含義。司馬遷在論中國同夷狄的區(qū)分時說:“及至五家、三代,紹而明之,內(nèi)冠帶,外夷狄,分中國為十有二州?!眱?nèi)外之別,標準在于“冠帶”,也就是禮儀制度。更加清楚而具體的表述,見于《史記·秦本紀》的記載,秦繆公問由余道:“中國以詩書禮樂法度為政,然尚時亂,今戎夷無此,何以為治,不亦難乎?”亦即在古人心目中“中國”是“以詩書禮樂法度為政”的國家,對于周邊民族具有文化上的優(yōu)越感。春秋趙武靈王時代,趙公子成曾經(jīng)用頗具民族主義色彩的口吻對“中國”所蘊含的文化特點概括道: 中國者,聰明叡知之所居也,萬物財用之所聚也,賢圣之所教也,仁義之所施也,詩書禮樂之所用也,異敏技藝之所試也,遠方之所觀赴也,蠻夷之所義行也。 禹跡圖(北宋) 正是在“中國”國家形成的同時,也逐步確立起了以“天下”觀為主體的國家認同,在這一觀念中,高居于民族和國家之上的是“天”,“明明上天,照臨下土”。上天通過“天子”來管理小民和國家,故《尚書·召誥》說:“其惟王位在德元,小民乃惟刑用于天下,越王顯?!蓖醮煨姓紫纫⒌?,其統(tǒng)治下的民眾才會遵守法度。此句中的“天下”指的是周天子的統(tǒng)治地區(qū)。《左傳》“僖公二十四年”條記載了富辰勸諫周襄王的話: 周之有懿德也,猶曰“莫如兄弟”,故封建之。其懷柔天下也,猶懼有外侮。 周之“天下”,及于所封建的諸侯國,其外則有蠻夷,故周天子要團結(jié)諸侯,共御“外侮”。 《尚書·立政》記載:“其克詰爾戎兵,以陟禹之跡,方行天下,至于海表,罔有不服?!薄渡袝x》引《釋地》解釋道:“‘九夷、八狄、七戎、六蠻謂之四海?!1怼^‘夷狄戎蠻,無有不服化者’?!薄疤煜隆迸c“夷狄戎蠻”所居之“海表”對舉,顯然是周的領地。 然而,圣王應該超越華夏,德被四裔,使得華夷無不靡從。因此,天子之德有如陽光雨露,廣被四野。隨著德化的進程,天下的范圍自然也在逐步擴大。賈誼《過秦論》說:“且天下嘗同心并力而攻秦矣?!贝呵飸?zhàn)國時代說的“天下”,還只是實行周制的地區(qū),多用于指山東六國。 秦統(tǒng)一中國之后,“天下”的稱謂顯著增多,從下面引用《史記·秦始皇本紀》的多條記載,可以看到秦始皇君臣喜歡使用“天下”一詞來指新統(tǒng)一的全國,令人感受到秦人對統(tǒng)一六國空前功業(yè)的自負。秦始皇說:“寡人以眇眇之身,興兵誅暴亂,賴宗廟之靈,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狈Q統(tǒng)一六國為“平定天下”,不是司馬遷的創(chuàng)造,秦朝君臣都如此言說,《史記·秦始皇本紀》所收秦始皇登泰山碑文稱:“初并天下,罔不賓服”;登之罘東觀碑文稱:“禽滅六王。闡并天下”,皆為明證。 秦之天下,囊括周分封的諸侯國,但實際要更加廣袤,故大臣李斯等人不無驕傲地說道: 昔者五帝地方千里,其外侯服、夷服,諸侯或朝或否,天子不能制。今陛下興義兵,誅殘賊,平定天下,海內(nèi)為郡縣,法令由一統(tǒng),自上古以來未嘗有,五帝所不及。 秦的“天下”遠比周廣,包括實行郡縣制度,法令統(tǒng)一的地區(qū),也就是秦朝政令所及之地。秦二世說:“先帝起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邊境?!痹谇卣钔ㄐ械摹疤煜隆蓖?,則是四夷的地區(qū)。故此處所言,應是狹義的“天下”。 此外,在秦始皇于瑯琊所立碑文中提到“天下”的范圍: 皇帝之德,存定四極……六合之內(nèi),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盡北戶。東有東海,北過大夏。人跡所至,無不臣者。功蓋五帝,澤及牛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 這個“天下”的范圍,與仆射周青所言相呼應:“他時秦地不過千里,賴陛下神靈明圣,平定海內(nèi),放逐蠻夷,日月所照,莫不賓服。”這里的“天下”涵蓋了夷狄,是廣義的“天下”。然而,夷狄地區(qū)并非秦實際控制的區(qū)域,只表明秦朝的雄心,要讓皇帝的威德像陽光一般照耀夷狄之地,讓他們“莫不受德,各安其宇”,這一點且留待下面分析。這里只想指出一點,即所謂的“天下”更加凸顯出文化的優(yōu)越,秦朝廣義的“天下”觀,繼承了向夷狄推行中朝文化以改變他們的理念。 由此,在古代中國人的觀念中,就形成了以“中國”為中心,四周皆為“蠻夷”,融合華夷等級世界的“天下”觀,或者說是國家認同,這是早期國家建構(gòu)和塑造的觀念基礎,從殷商時期就以東西南北方位來建構(gòu)世界,將自己居中作為四方的統(tǒng)治者。西周繼承這個傳統(tǒng),以周王朝為中心,周圍封建諸侯,形成周的天下。春秋戰(zhàn)國時代,周王權威失墜,中原諸侯起而尊王攘夷,成為華夏的中心,周邊分布著不同于中原文明制度的“夷狄”。無論是西周的諸侯,還是春秋戰(zhàn)國的中原霸主,都以禮制文明相高尚,作為天下的中心,在他們眼里,越往外走,文明程度越低,孔子在《論語·為政篇》所言:“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庇纱水a(chǎn)生具有中國的特色的天下觀和華夷觀念。 燕下都西墻遺址 在中國的天下觀里,天子居于中心地位,由里向外,不同的民族國家,都有各自應有的位置?!渡袝び碡暋氛f: 五百里甸服……五百里侯服……五百里綏服……五百里要服……五百里荒服。 《國語》卷一《周語上·祭公諫穆王征犬戎》說道: 夫先王之制:邦內(nèi)甸服,邦外侯服,侯衛(wèi)賓服,蠻夷要服, 戎狄荒服。 也就是說天子所轄畿內(nèi)之地為“甸服”,畿外五百里之地為親近諸侯的“侯服”,再外一圈為賓貢朝見的“綏服”或者“賓服”,再往外就是蠻夷所在的“要服”,最外一圈屬于戎狄居住的“荒服”。華夏與蠻夷戎狄由內(nèi)及外分別處在不同的地域,共同構(gòu)成一個完整的“天下”世界。 其實,早在先秦時代,華夏族人只是稱其周邊民族為“蠻夷戎狄”以示區(qū)別。當然這種區(qū)別基本上是標識部族意義上的, 但從春秋時代開始已經(jīng)逐漸形成歧視夷狄的華夷觀念?!蹲髠鳌贰伴h公元年”條記載,管仲對齊侯說: 戎狄豺狼,不可厭也。 《左傳》“襄公四年八月”條也記載魏絳稱:“戎,禽獸也?!睘槭裁词乔莴F呢?晉悼公認為:“戎狄無親而貪,不如伐之?!薄盁o親”正是上述對親緣倫理的違背。“貪”指的是戎夷襲擾邊疆經(jīng)常是為了搶掠財貨,猶如草原上動物捕獵食物?!蹲髠鳌贰百夜哪耆隆睏l有更加清楚的表述,富辰對周襄王說: 耳不聽五聲之和為聾,目不別五色之章為昧,心不則德義之經(jīng)為頑,口不道忠信之言為囂,狄皆則之,四奸具矣。 實際上,戎狄對于音樂、繪畫的水平并不比漢族低,胡樂在中國的流行都說明了這一點。至于忠義,則各民族有各自的忠義觀。所以,富辰的話顯然是以華夏族的藝術倫理標準去衡量外族,而產(chǎn)生對異質(zhì)文化乃至其民族的歧視。后人沒有認識這點,反而造成華夏族在藝術文化各個方面都優(yōu)于夷狄的錯誤觀念。 唐敦煌絹畫“樂舞” 造成誤解的原因是多方面的,生產(chǎn)和生活方式的不同最主要?!蹲髠鳌贰跋骞哪臧嗽隆睏l記載魏絳勸晉悼公說: 和戎有五利焉:戎狄薦居,貴貨易土,土可賈焉,一也;邊鄙不聳,民狎其野,穡人成功,二也;戎狄事晉,四鄰振動,諸侯懷威,三也;以德綏戎,師徒不勤,甲兵不頓,四也;鑒于后羿,而用德度,遠至邇安,五也。君其圖之。 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徙無常處,故輕土重貨,相反,農(nóng)耕民族則視土地為命根子,所以,在華夏族看來,戎狄重貨乃“貪”。這其實是生產(chǎn)方式所決定的不同生活方式和價值觀。 上述對夷狄的歧視,可以區(qū)分為兩種情況:第一類如“戎狄豺狼”等,屬于種族的歧視,即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第二類屬于文化上的歧視,上引富辰和晉悼公的話是典型的表現(xiàn)。兩類歧視之間并非毫無關聯(lián),而是存在內(nèi)在的聯(lián)系?!秶Z》卷二《周語中·定王論不用全烝之故》記載,周定王對范武子說: 夫戎狄,冒沒輕儳,貪而不讓。其血氣不治,若禽獸焉。 在周王看來,戎狄猶如禽獸,是由于“血氣不治”的緣故。反過來說,其“血氣”是可以調(diào)治的,因此存在著改造轉(zhuǎn)化的余地。顯然,兩類種族歧視是一個事物的兩個方面,其中,文化歧視是主要的,而種族歧視則是次要的、較低層次的方面。 如何調(diào)治“血氣”呢?上引魏絳論“和戎五利”中提出“以德綏戎”,也就是用文德教化夷狄,這是十分重要的思想?!蹲髠鳌贰百夜迥晁脑隆睏l記載,倉葛對晉宣言: 德以柔中國,刑以威四夷,宜吾不敢服也。 春秋時代已經(jīng)形成以文德治理“諸夏”,用“刑”威鎮(zhèn)四夷的兩手政策。所謂的“刑”,乃“大刑用甲兵”,也就是征伐。然而,對華夏與對夷狄的不同政策,自然引起被視為夷狄者的不滿,故倉葛公開表示不服。前引《史記·秦本紀》記載,秦繆公曾說:“中國以詩書禮樂法度為政,然尚時亂,今戎夷無此,何以為治,不亦難乎?”可以看出,夷狄也希望采用“中國”的文化制度來治理其國家。夷狄實現(xiàn)文治,就消除了同“中國”的差異,也就轉(zhuǎn)化為“諸夏”,秦、楚、吳、越都是明顯的例證。 中國早期國家的形成,即是各部族之間融合的過程。根據(jù)古史的記載,居于中部地區(qū)的炎帝族曾經(jīng)同黃帝族在阪泉發(fā)生三次沖突,黃帝族戰(zhàn)勝炎帝族進入中原,然而,其結(jié)果卻是黃帝族與炎帝族的融合;炎帝族和黃帝族的聯(lián)合,戰(zhàn)勝了自南方北上的九黎族,結(jié)果是北方部族與南方部族的融合。遠古國家形成的傳說,都顯示出中國的特點,也就是早期國家是通過民族的融合而形成的,這個融合過程伴隨著激烈的戰(zhàn)爭,但是,戰(zhàn)爭的結(jié)果并不是勝利部族對失敗部族的征服和奴役,而是歸于融合,這是中國國家形成史上的一個重要傳統(tǒng)。有文字記載的文明史也證明了這一點,周戰(zhàn)勝殷(商),卻分封殷人,形成以周天子為共主的周朝。 炎帝與黃帝 由此可知,中國自古是一個多民族融合而成的國家,在此過程中,更受重視的是民族的融合而不是征服。這就是中國古代沒有出現(xiàn)西方式的奴隸社會的一個重要原因。反映在對外關系上,就是強調(diào)對不同民族(部族)的懷柔,而不是奴役。這是中國古代對外關系理論的第一個基礎,它是由多民族國家及其形成的歷史特點所決定的。 其次,隨著國家的建立,出現(xiàn)了居于中心地位的民族,其周圍分布著各種民族,南方的民族被統(tǒng)稱作“蠻”,東方的民族稱統(tǒng)作“夷”,北方的民族統(tǒng)稱作“戎”,西方的民族被統(tǒng)稱作“狄”。由此稱呼可以看出,早期國家無時不刻不同周邊民族發(fā)生關系,在與他們的戰(zhàn)和關系中逐步擴大國家疆域。在此過程中,值得注意的是各個部族在國家的擴大的過程中逐漸消失了,他們并不是被滅絕,而是融入中國主體民族,國家正是隨著這些民族的加入而得到擴大。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呢? 我們可以看到,多民族融合的過程,基本上是周邊向中心的融合,這個中心沿著黃河一線分布。盡管中國的文明是多起源的,例如南方長江下游無疑是一個重要的文明發(fā)源地,良渚古城也證明這里是遠古國家所在地,但是,在后來的發(fā)展中,北方顯然居于優(yōu)勢地位。這個現(xiàn)象可以從地理學上得到解釋。古代文明起源于黃土地帶,松軟易于開墾的黃土地,尤其有利于使用石器時代粗陋工具進行開發(fā),這就使得分布于黃土地帶的古文明得到迅速發(fā)展,壓倒其他地區(qū)。居于優(yōu)勢的文明無論在生產(chǎn)生活方式、國家制度、社會成熟與文化發(fā)達程度都明顯高于周邊民族,因而形成一種吸引力,促使周邊民族向它靠攏看齊,從而形成文化的優(yōu)勢,并以此形成強大的吸引力,吸收同化周邊民族。 新石器時代文化期石錛、石箭簇等石制工具5件 中國古代特別注重通過建立文化優(yōu)勢來處理同周邊民族(國家)的關系,孔子提出一個著名的原則:“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庇梦幕瘍?yōu)勢來吸引和改造周邊民族是中國古代對外關系理論的第二個基礎。 建立于先進地區(qū)的古代國家。形成一套倫理道德與行為準則,在相同國家制度和道德規(guī)范下,中心區(qū)域形成共同的文化基礎,造成相同的民族心理,這既是中國統(tǒng)一的文化要素,也是國家在與周邊民族國家相比較時,形成民族認同與共同的對外思想觀念、由此構(gòu)成中華民族的文化核心。 因此,在多民族并存的狀態(tài)下,判別中國與否的標準,是以生產(chǎn)、生活和道德、禮儀所構(gòu)成的文化為依歸的。也就是說,判定是否屬于中國的標準,主要不是根據(jù)種族的血統(tǒng)的原則,而是根據(jù)文化的原則。接受并融入主流文化,便成為中華民族的一員,違背主流文化,便屬于異族。文化的標準,是中華民族不斷發(fā)展與擴大的特點,也是古代對外關系理論的第三個基礎。 中國是以漢族為主體的多民族的國家,各個民族共同構(gòu)成中華民族。遠在夏、商、周三代,華夏族就與周邊不同民族頻繁接觸,并在共同的生產(chǎn)斗爭中,相互影響,彼此交融,從而不斷融入新的文化和種族因素。由于漢族較為發(fā)達的生產(chǎn)方式及由此產(chǎn)生的文化,帶動其他民族的發(fā)展,促使他們不斷地融入中華民族大家庭之中。春秋戰(zhàn)國時代,西方的秦國和南方的吳國、越國,在中原國家的幫助下實現(xiàn)文化上的改變,從而被中原諸侯所承認和接納的歷史,就是生動的事例。 因此,中國對外部世界的認識,第一,是由其多民族性特點而產(chǎn)生,并隨著中國的發(fā)展而不斷加深;第二,對其他民族的認識,是從文化習俗的對比而形成的;第三,民族融合的傳統(tǒng)和對擴大文化影響的態(tài)度,使得中原王朝對周邊民族關系的基本點不在于民族的征服,而注重包容、交流、同化和融合,這與羅馬帝國通過民族征服來構(gòu)建世界帝國的思想,有著本質(zhì)的區(qū)別;第四,中國統(tǒng)一王朝建立之后,其實行的對外政策是在以往處理民族關系的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指出這一傳統(tǒng)至關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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