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門將領(lǐng)和虞公允文艱苦卓絕的征戰(zhàn)之下,1234年(南宋端平元年)金軍在各線戰(zhàn)場徹底潰敗。但是另一只北方蠻族蒙古大軍很快就占據(jù)了金軍的生態(tài)位,并且后來居上,迅疾填補了金朝覆滅的秩序真空,東土的秩序格局也隨之立即發(fā)生改變。宋蒙戰(zhàn)爭開始,四川成為了這一歷史窗口的主戰(zhàn)場之一。 1236年(端平三年)二月,蒙古軍侵入蘄、黃、廣,同時在西線大舉攻蜀,陷巴蜀五十四州,之后在當?shù)厮诬姷姆磽糁掠滞顺鏊拇ā?/p> 1241年(淳祐元年),蒙軍再次攻蜀,破成都。南宋被迫將四川首府遷往重慶。 1242年(淳祐二年),巴蜀形勢已十分危急。南宋朝廷派戰(zhàn)功顯赫的兵部侍郎余玠任四川安撫制置使兼重慶知府。在此后十年的蒙蜀戰(zhàn)爭中,余玠以重慶周邊的山城防御抗擊蒙古軍進攻,讓巴蜀的形勢得以扭轉(zhuǎn)。 余玠赴任后,革除弊政,實行輕徭薄賦、整頓軍紀、除暴獎賢、廣納賢良、聚小屯為大屯等政策。采納播州人冉氏兄弟建策,采取依山制騎、以點控面的方略,先后筑青居、大獲、釣魚、云頂(今四川南充南、蒼溪東南、合川東、金堂南)等10余城,并遷郡治于山城。又調(diào)整兵力部署,移金州(今陜西安康)戍軍于大獲;移沔州(今陜西略陽)戍軍于青居;移興元(今陜西漢中)戍軍于合州(今合川東釣魚城),共同防守內(nèi)水(今涪江、嘉陵江、渠江);移利州戍軍于云頂,以備外水(即岷江、沱江)。諸城依山為壘,據(jù)險設防,屯兵儲糧,訓練士卒。經(jīng)數(shù)年建設,逐步建成以重慶為中心,以堡寨控扼江河、要隘的縱深梯次防御體系,邊防稍安。 1246年(淳祐六年),蒙古分兵四道入蜀,余玠在之前多次戰(zhàn)勝蒙古軍進攻之后,依靠新建立的山城防御體系,又打退了蒙古軍的進攻。 1250年(淳祐十年),余玠調(diào)集四川各路精銳,誓師北伐。以一部兵向隴蜀邊界出擊,自率主力,取金牛道向漢中進發(fā),三戰(zhàn)連捷。次年四月,余玠率軍十萬進占漢中西之中梁山,潛軍燒毀漢中至大散關(guān)棧道后,率軍圍漢中數(shù)重,晝夜急攻。蒙古軍修復棧道,各路援軍會至。余玠久攻不克,兵老師鈍,只好撤軍。 1252年(淳祐十二年),余玠率軍擊退進攻嘉定(今四川樂山)的蒙古軍,四川抗蒙形勢日益好轉(zhuǎn)。他上任之初都立下宏愿“愿假十年,手挈四蜀之地,還之朝廷”,說到做到。這十年因此又被稱為“余玠治蜀”。 但是次年余玠就因功高震主而受到費拉奸臣和宋理宗的猜忌而去世,朝廷權(quán)奸削去余生前職務并連帶其家屬和親信。余玠部下王惟忠,也被誣告潛通蒙古,處死。這都是末世王朝慣演的戲路。不過蜀中父老并未忘記余玠護蜀之功,在其死后,“蜀人莫不悲慕如失父母”。南宋王朝為維系蜀中軍民之心,于1258年追復余官職,前恭后倨又前倨后恭,綱常崩塌如此,安得不亡。幸好此時蜀軍另一位大將王堅又扛起了堅守釣魚城護佑巴蜀的職責,巴蜀腹地才得以繼續(xù)免于兵火。 1254年,王堅升興元府都統(tǒng)兼知合州,主持釣魚城防務。王堅知合州后,加固釣魚城池,調(diào)集所轄五縣軍民數(shù)萬,在釣魚城上開掘大小“天池”蓄水養(yǎng)魚,控井92眼,加筑從城上至南北江邊碼頭的一字城墻,阻截敵軍于城墻與江流之外,屯田練兵,“秦蜀之人,望風響應”。釣魚城成為川、陜、甘民眾聚集的軍事重鎮(zhèn)。 1258年,蒙古大汗蒙哥與其弟忽必烈等分三路出兵攻宋。蒙哥親自駐釣魚城東五里的石子山督戰(zhàn)。王堅負險守城五個月,蒙古軍不能下。七月,蒙哥命人于釣魚城東門高地上筑臺,探城中情勢以謀決戰(zhàn)。王堅在蒙古軍筑臺時已選好位置,當蒙哥上臺了望時,王堅命人放炮將其擊成重傷。次日又將池中兩條30斤重的鮮魚做成面餅投擲城下蒙古軍,且致信蒙哥“爾再攻十年,城亦不可得”。蒙哥傷后,傷痛迸發(fā),不久死于北碚溫泉寺。 1259年,蒙古軍北還,合州圍解。九月,朝廷封王堅寧遠軍節(jié)度使、依前左領(lǐng)軍衛(wèi)上將軍、興元府駐扎,御前諸軍都統(tǒng)制兼知合州,節(jié)制兵馬,進封清水縣開國伯。 1260年,余玠的命運又開始在王堅身上重演,奸臣賈似道忌王堅戰(zhàn)功,使帝詔堅回京城臨安。 1264年,王堅去世,獲謚“忠壯”。合州軍民聞堅卒,立廟祀之,并建碑記其功,“堅以魚臺一柱支半壁”迄今猶存。蒙蜀釣魚城之戰(zhàn)改寫了歐亞歷史。王堅率領(lǐng)合州居民堅守孤城36年,成為世界戰(zhàn)爭史上的奇跡,不屈不撓的精神炳耀至今。 好在此前一年,又是一位蜀軍大將張玨又從王堅手中接過了接力棒,繼續(xù)艱苦卓絕地護佑巴山蜀水。 張玨上任后,積極恢復當?shù)氐霓r(nóng)業(yè)生產(chǎn),訓練士兵,修整兵器,為保衛(wèi)合州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張玨管理嚴格,賞罰分明,立功即使是罪犯也重賞,犯過雖是至親也絕不寬容,所以人人奮發(fā),公私皆足。 忽必烈繼蒙古大汗位后,繼續(xù)攻宋,圍困釣魚城,派重兵占據(jù)大良平(今四川廣安),時時出兵進攻梁山軍和忠州、萬州、開州、達州,農(nóng)民無法耕種,士卒無法休整。每每運軍糧到渠州,宋軍皆需要竭盡幾郡的兵力護送,死戰(zhàn)于兩城之下才能夠進入。 1266年,張玨派部將史炤、王立率五十名敢死壯士用斧頭砍殺從西門進入,收復大良平山城、虎相山城。 1267年四月,蒙古平章賽曲赤提兵數(shù)萬破重慶防線,取道出合州城下,張玨在款龍溪將船碇泊在江中,截斷江面建成水城,進行抵抗,再次挫敗了數(shù)萬蒙古軍的攻勢。 合州自從余玠采用冉氏兄弟的策略,將軍隊遷到釣魚山,城墻營壘堅固。但開州、重慶遭受兵禍,百姓非常困苦,張玨對外用軍隊保護耕種,在內(nèi)教百姓開墾田地積儲糧食,不到兩個月,公私用度兼而充足。 1271年,忽必烈改國號為大元,定都大都(今北京),大肆招撫南宋官吏士卒,連游民聚眾入見也予以重賞,重用投降官吏,蒙宋之戰(zhàn)轉(zhuǎn)化為王朝更替的戰(zhàn)爭。于是在以重兵進攻京湖的同時,加快了掃除四川障礙的步伐,并以熟知四川軍情的南宋降將劉整隨軍進擊、勸降,縮小對釣魚城、重慶的包圍圈,并隔斷重慶與釣魚城的通道,伺機而破。北面由青居(今南充東南)推進到漢初(今武勝漢初)、定遠(今武勝),建立起武勝軍和定遠軍,距釣魚城約45公里。 1272年四月,張玨又在與釣魚城隔江的宜勝山(今合川北)筑城,用來加強釣魚城的防守能力。 1273年正月,元軍匣刺又進逼釣魚城。張玨得到消息后,定計出其不意進攻二城,火燒元軍的錢糧器械,越寨七十里,燒毀船場,元軍統(tǒng)制周虎戰(zhàn)死。此舉不僅擊敗了元軍的進攻,而且打破了元軍想在二地建城,控扼江口以圖取合州的計劃。 1274年,張玨升為寧遠軍承宣使。 1275年,南宋朝廷又任命張玨為四川制置副使、重慶知府。五月,加檢校少保。又命他帶兵來京保衛(wèi)京城,但是入川道路已被阻斷,詔令沒有能送到。六月,昝萬壽以嘉定及三龜城、九頂城降元,守將侯都統(tǒng)戰(zhàn)死,元軍乘勢推進,占據(jù)瀘州、敘州、長寧(今宜賓長寧縣)、富順、開州、達州、巴州、渠州,合兵攻重慶,在長江、嘉陵江中架起浮梁,阻絕外援。元軍自秋至冬圍攻重慶,重慶援絕糧盡。張玨雖仍在守衛(wèi)合州,但“屢以死士間入城,許以赴援,且為之畫守御計”。 1276年,張玨為了解救重慶被長期圍攻的狀況,派部將趙安襲擊元軍的征南都元帥府所在地青居城(今南充南),活捉元朝安撫劉才、參議馬嵩而返。二月,又派張萬以船艦載精兵從水路沖入重慶,以增援重慶守軍。四月,匯合重慶軍隊出兵進攻瀘州,并結(jié)交瀘州士人劉霖、先坤朋作為內(nèi)應。而此時,以宋恭帝與謝太皇太后為首的南宋朝廷,已向元軍投降。五月,宋端宗在福州重建南宋政權(quán),改當年為景炎元年。六月,張玨又派部將趙安、王世昌等收復瀘州,活捉并處死梅應青。 元軍被迫逐漸從重慶撤退,轉(zhuǎn)而圍攻瀘州。同年十二月,趙定應迎接張玨進入重慶任四川制置使,派部將張萬、程聰領(lǐng)兵收復涪州。南宋降將、原涪州刺史陽立再次合兵來決戰(zhàn),史進、張世杰戰(zhàn)死,張萬堅持不住,俘獲陽立的妻女以及安撫李端返回。張玨以都統(tǒng)程聰守涪州,重慶元兵全部退走。 張玨聽說益王趙昰、衛(wèi)王趙昺在廣州稱帝,派兵幾百人尋求二王所在的地方。張玨調(diào)史訓忠、趙安等援救瀘州。又派張萬到夔州,聯(lián)合忠、涪州的軍隊攻克石門及巴巫寨,獲取元軍將士一百多人。解大寧(今巫溪)圍,攻破十八寨。控入川的門戶,川東形勢一度好轉(zhuǎn)。但年底元軍又再次攻川。 1277年六月,元將張德潤攻破涪州,捉住守將程聰。在此之前,程聰在重慶極力主張守城的意見,張玨入重慶,與他不相投契,派他出守涪州。程聰?shù)礁⒅菀虿黄蕉粲舨粯?,不設防備而被捉。張德潤用轎子抬著程聰返歸,告訴他說:“你兒子程鵬飛已經(jīng)任參政了,你可以日夜與他相聚”。程聰說:“我被捉,他投降,不是我的兒子”。此月,梁山軍袁世安投降。十月,萬州天生城被攻破,元兵殺死守將上官夔。十一月,瀘州糧食盡凈,人相食,于是元兵破瀘州,安撫王世昌自縊而死。元兵會軍重慶,駐扎佛圖關(guān),以一軍駐扎南城,一軍駐扎朱村坪,一軍駐扎長江上。元軍派瀘州降將李從招降,張玨沒有順從。十二月,達州降將鮮汝忠攻破皇華城(今重慶忠縣),活捉守將馬堃,軍使包申在巷戰(zhàn)中戰(zhàn)死。 1278年春,張玨派總管李義率領(lǐng)軍隊經(jīng)過廣陽壩,全軍覆滅。二月,元兵破紹慶府(今重慶彭水),捉守將鮮龍,湖北提刑趙立與制司幕官趙酉泰皆自殺。張玨率兵沖出薰風門,與元大將也速兒戰(zhàn)于扶桑壩(今重慶東水門附近),諸將從張玨的后面聯(lián)合襲擊,張玨軍隊不敵眾奸,遺憾兵敗。 重慶城中糧食已盡,張玨部將趙安寫信勸說張玨投降,張玨不同意。趙安就與帳下韓忠顯夜間打開鎮(zhèn)西門投降。張玨率兵在里巷展開戰(zhàn)斗,力量不支,回去索要鴆酒喝,左右之人把鴆酒藏了起來,于是用小船載著妻子兒女向東逃往涪州,中途大為憤恨,用斧頭砍船打算自沉,船夫奪掉斧頭丟入長江中,張玨跳起來想投水被家人挽持住不得死。第二天,萬戶鐵木兒追到涪州,把他捉住送往京師。重慶投降,制機曹琦自縊而死,張萬、張起崖出城投降。元軍進攻合州,破外城。三月,王立也投降。 在押往元大都經(jīng)過安西趙老庵時,張玨朋友對他說:“公盡忠一世,以報所事,今至此,縱得不死,亦何以哉”?于是張玨解下弓弦自縊,終于自盡殉國。隨從的人焚燒了他的尸骨,用瓦罐把他埋葬在自盡的地方。 文天祥得知,甚感嘆,作《悼制置使張玨》詩云:“氣戰(zhàn)萬人將,獨在天一隅。向使國不滅,功業(yè)竟何如”? 此后四川徹底淪陷于蒙元,巴蜀數(shù)百年風流繁華又成舊夢。1286年元朝在成都設置四川等處行中書省,簡稱四川行省。省下設道、府、州、縣。并開始在巴蜀周邊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實行土司制度。 附錄余玠《瑞鶴仙》詞一首: 怪新來瘦損。對鏡臺、霜華令亂鬢影。胸中恨誰省。正關(guān)山寂寞,暮天風景。貂裘漸冷。聽梧桐、聲敲露井。可無人、為向樓頭,試問寒鴻音信。 爭忍。勾引愁緒,半掩金鋪,雨欺燈暈。家僮困臥呼不應,自高枕。待催他、天際銀蟾飛上,喚取嫦娥細問。要乾坤,表里光輝,照予醉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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