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望黃河水繞漢宮墻作者當(dāng)齒冷也

樓前無復(fù)舊葳蕤，天似穹廬四望垂_（1）。感逝直須招遠(yuǎn)魄，傷離一并作秋悲_（2）?；膲灢荼M高低出，野水潦清即漸虧_（3）。此是郊寒島瘦境，詩囚吟賞劇相宜_（4）。

【箋】

此詩刊于《國風(fēng)半月刊》第5卷第6、7期合刊，1934年10月1日。

詩題中的“黃河水繞漢宮墻”之句，出于李夢陽《秋望》：“黃河水繞漢宮墻，河上秋風(fēng)雁幾行?？妥舆^壕追野馬，將軍弢箭射天狼。黃塵古渡迷飛挽，白月橫空冷戰(zhàn)場。聞道朔方多勇略，只今誰是郭汾陽。”首句中的“漢宮墻”，一本作“漢邊墻”，是李夢陽身臨大同府，目睹韃靼入侵后的大同景象所作。

由此可知，1934年秋，錢鍾書或可有自滬北上過黃河之事，才有憶起明李夢陽詩的可能，但未見有文獻(xiàn)記載。也有可能是，想到日寇進(jìn)逼長城，威脅平津和熱河、察哈爾，而想起李夢陽此詩，認(rèn)為李夢陽看見今日國事，也當(dāng)“齒冷”——恥笑，而有此作。

【注釋】

    （1）“樓前”二句：樓前再沒有舊時的葳蕤鎖來關(guān)閉，天空似蒙古包在四野籠罩而下垂。

“樓前”一句，當(dāng)語出唐韓翃《相和歌辭·江南曲》：“春樓不閉葳蕤鎖，綠水回通宛轉(zhuǎn)橋?！陛谵?，即指“葳蕤鎖”，以金鏈相連可以屈伸的鎖?！朵洰悅鳌罚骸皠⒄?建安中為河間太守。婦亡,埋棺于府園中,遭黃巾賊,照委郡走。后太守至,夜夢見一婦人往就之,后又遺一雙鎖,太守不能名,婦曰：‘此萎蕤鎖也,以金縷相連,屈申在人,實珍物。吾方當(dāng)去故以相別,慎無告人?！?傳引自《太平廣記》卷三一六。)此以“無復(fù)舊葳蕤”比擬邊城墻城樓不設(shè)防守。

天似穹廬：天空似蒙古包籠罩。語出《樂府詩集·雜歌謠辭四·敕勒歌》：“ 敕勒川，陰山 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瘪窂]，古代游牧民族居住的氈帳?！稘h書·匈奴傳下》：“匈奴父子同穹廬臥?！鳖亷煿抛ⅲ骸榜窂]，旃帳也。其形穹隆，故曰穹廬?！?/span>

首二句寫黃河邊墻的無人防守與荒涼。

（2）“感逝”二句：感慨逝去的抵御外辱的歲月，真要招那遠(yuǎn)去的魂魄回歸故土；和我離別的感傷一起，為這凄清的秋日悲哀。

感逝：感慨逝去的時世。

招遠(yuǎn)魄：即“招遠(yuǎn)魂”，意謂找遠(yuǎn)去為國捐軀的魂魄，也寄希望生人由此精神。宋葛天民《梅花》：“誰招青冢千年魄，散作黃昏萬斛愁?！?/span>

傷離：感傷離別。宋柳永《雨霖鈴》詞：“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jié)！”

秋悲：即“悲秋”，對蕭瑟秋景而傷惑。語出《楚辭·九辯》：“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

頷聯(lián)二句，既有家國情懷又有個人別緒，大并在一起寫出。

（3）“荒墳”二句：秋草枯萎，露出了高高低低的荒墳；不下雨，積水變清，野外的河水也變淺了。

草盡：此指秋季草漸枯萎。明馮維訥《聞警二首》：“五原秋草盡，萬騎羽書來?！?/span>

潦清：積水漸清，表示不下雨了。語出唐王勃《滕王閣序》：“潦水盡而寒潭清”。

此二句描寫黃河外邊墻的荒涼與冷清。

（4）“此是”二句：此是郊寒島瘦適宜的詩境，讓孟郊、賈島這兩個詩囚來寫詩描寫，最相適宜。

郊寒島瘦：唐代孟郊、賈島之詩，清峭瘦硬，好作苦語，故有此謂。宋蘇軾《祭柳子玉文》：“元輕白俗，郊寒島瘦。嘹然一吟，眾作卑陋?！贝酥钢車h(huán)境寒酸愁苦。

詩囚：唐孟郊、賈島耽于作詩，仿佛為詩所拘囚，人稱詩囚。后泛指苦吟的詩人。 金元好問《放言》詩：“長沙一湘累，郊島兩詩囚?！?/span>

結(jié)尾一聯(lián)寫此景寒瘦，讓孟郊來寫詩最相宜。只是此聯(lián)似乎與全詩格調(diào)情感有些不協(x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