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世2》的第八集，導演將鏡頭對準了兒童醫(yī)院。

「當年，選擇兒科醫(yī)生這個職業(yè)，只想著和小朋友打交道，應該是快樂的。

可是，有一些小生靈，到了人間卻要遭受不期而遇的痛苦?！?/span>

當ICU的兒科醫(yī)生朱月鈕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背景畫面上，是病房里一排排無助的，掙扎著逃避輸液針，大喊著「我要媽媽」的孩子。

朱醫(yī)生說，只要進了ICU，就沒有一個孩子的病情是輕描淡寫的，都是重癥。

肚子里長腫瘤，骨髓里長腫瘤，胸腔里長腫瘤，腦子里長腫瘤。

一口氣沒喘好，可能孩子就過去了。

每天只要踏進去這道門，醫(yī)生和父母面對的就是一個個孩子的生生死死。

醫(yī)院的墻壁比教堂聆聽了更多的禱告，這句話說得俗氣又現(xiàn)實。

在這里，所有的情緒都是最真實的。

平日里再強悍的父母，從進了兒童醫(yī)院的那一刻起，都會流露出自己最脆弱無助的一面。

01

今年年初，流感大肆來襲，女兒也不幸中招。

晚飯期間還只是稍微有些咳嗽，到了半夜就突發(fā)嘔吐、腹瀉。沒過兩個小時，就燒到了38度9。

凌晨2點，我和老公趕緊帶著女兒去了醫(yī)院。

到了醫(yī)院，急診大廳里仍然人頭攢動，掛號數(shù)已經(jīng)排到了200開外。

慌忙之下找了導診給孩子量體溫，簡單說了病情之后，就只能抱著女兒坐在凳子上等著叫號。

周圍孩子撕心裂肺地哭，父母耐著性子心疼溫柔地哄，不時還有家長抱著孩子進進出出，都緊鎖著眉頭。

幾位媽媽輕輕地拍撫著孩子的背，自己偷偷紅了眼眶。

坐在一旁守著妻孩的男人們，眼底都是藏不住的困倦和焦灼。

我抱緊懷里的女兒，心里有點苦澀：拋去白天社會上的種種不同身份，在這里，你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患兒父母。

除了內(nèi)心的焦急和無助，更多的是恨自己的無能為力，自責自己的疏忽大意。

新聞里，有位媽媽抱著孩子，對著鏡頭哽咽：

「我們等在手術(shù)室外面，等了三個小時，當時會覺得，你愿意用所有的一切，去換他的平安和健康?！?/span>

如果你見過凌晨2點的兒童醫(yī)院，就會發(fā)現(xiàn)，和孩子的健康相比，沒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成績可以，排名可以，榮耀可以，哪怕天塌下來，你都可以置之不理。

02

朋友圈有人問，摧毀一對父母有多容易？

底下有個媽媽回答扎到我的心，她說，只要孩子生場病就足夠了。

醫(yī)務工作者@林雪，講過一個兒科故事。

有一年，她接手了一名患有黃疸的新生兒，請兒科會診后轉(zhuǎn)新生兒科。

晚上交班時看見產(chǎn)婦獨自在病房抹淚，她安慰產(chǎn)婦不要緊，孩子只是黃疸，睡幾天暖箱，照照藍光就回來了。

第二天上班，這名產(chǎn)婦還在哭，連帶著一屋子女性親戚都哭啼啼的，說孩子不行了。

她很納悶，只是黃疸而已，不可能威脅寶寶生命的。于是立馬給兒科打電話詢問孩子的情況，兒科說孩子好好的，能吃能睡。

問了一圈人，發(fā)現(xiàn)是孩子他爸說孩子不行了的。

產(chǎn)婦是在兒科的樓梯間找到孩子他爸的，抽了一地煙頭，胡子拉碴，面容憔悴——在兒科守了一夜沒睡。

原來兒科收入院的時候，醫(yī)生交代了黃疸的治療方案以及不良后果，其中有一條是「有可能導致腦損傷甚至死亡?！?/span>

結(jié)果這個爸爸只記住了「死亡」，其他的都忘記了，哆哆嗦嗦地簽了字，沒敢多問，也沒敢走，家人問孩子怎么樣了，他腦子一片空白說「不行了。」

一個男人，扛得住生活的風霜，頂著住職場的碾壓，但是孩子，卻成了他最痛的軟肋。

03

看《人間世2》，印象最深的，是幾個患有骨腫瘤的孩子。

骨腫瘤，就是發(fā)生于骨骼或其附屬組織的腫瘤，發(fā)病率為百萬分之三。

百萬分之三是什么概念呢？

按照片里一名小患者的話來說：「相當于你連續(xù)拋22次硬幣，每次都是正面?！?/span>

然而這種病魔，偏愛禍害十幾歲的孩子。

十來歲的王松茗，唯一的保命方法就是化療和刮骨滅活。

化療，先是在右腔靜脈里埋上一根管子，叫靜脈輸液管。往后的一年，數(shù)不清的藥水將會從這里流進他的身體。

過兩天，會有醫(yī)生來通知：今天要掛鹽水了。

「鹽水」的名字，可以叫順鉑，可以叫合樂生，鹽酸阿霉素，澤菲，立辛。

它們會讓孩子吃不下飯，惡心，嘔吐，開始掉頭發(fā)。

刮骨滅活，醫(yī)生會把感染了腫瘤的胳膊、腿骨鋸開，把骨頭一根一根拆下來，用10%濃度的鹽水一根一根清洗。

或是用儀器切除上面的腫瘤，然后把沒有癌細胞的骨頭放回體內(nèi)，再一針一針地把腿縫合好。

13歲的女孩思蓉和王松茗一樣，也經(jīng)歷了這些。

手術(shù)前，她媽媽對著鏡頭說，跟女兒打了賭，今天一定不哭。

但是看著女兒手術(shù)完，被推出來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了。

有人說，孩子一生病，爹媽就等于直接被丟進煉獄，只有等孩子病好了，才能重回人間。

想要一個普普通通，健健康康的孩子，于這些父母而言，卻是此生最大的奢望。

有位媽媽跟我說，她的兒子只有7歲，就被查出來惡性淋巴瘤，治愈的希望渺茫。

有幾次，她在去兒童醫(yī)院的路上，看到路邊有人抱著孩子乞討，旁邊的牌子上寫著「孩子得了重病」「賣身救白血病兒子?！?/span>

明知道這些人可能是騙子，「孩子生病」可能只是騙術(shù)，她還是會捐助一點錢。

「我就想著，多行一點善事，能不能讓老天爺開開眼，救救我兒子。」

許是老天真的聽到了她的禱告，孩子經(jīng)過了五個多月的治療后，身體有所好轉(zhuǎn)，有了一絲希望。

可「孩子生病」這四個字，成了她此生最碰不得的傷口。

想來，這又何嘗不是我們每個當?shù)攱尩膫凇?/span>

學區(qū)房？牛娃？名校？如果孩子不健康，這些統(tǒng)統(tǒng)都是廢品。

我不求孩子完美，不求她替我爭臉，更不用幫我養(yǎng)老。

只期望她可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一世安穩(wěn)。

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