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挺好》劇照

2000年的夏天，驕陽似火，太陽熱辣辣的烤著大地。我和幾個同學熱烈歡快地跑在路上，仿佛一點兒也沒有感受到這烈日的威力。那是中考放榜的時候，我們?nèi)W?？戳顺煽?，得知自己都順利地考上了高中，對于我們這些農(nóng)村小女娃來說，這是足以改變命運的，這代表著以后會參加高考，到城市里讀大學，之后留在那里工作、生活，這樣想來，我們興奮地心情似乎可以理解。

之后的幾天里，心情依然處在亢奮之中，等待著高中錄取通知書的到來?？墒?，錄取通知書沒有等到，等到的卻是聽到，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決定不去讀高中了，要去工廠做工。我們一幫人急忙忙沖到她家里去詢問原因。她緘口不言，最后只表示決心已定。我們怏怏地離開。

晚飯時，我跟父母談起了這件事，爸爸說，“不是果子不想去上高中，是她父母不讓去”。我不理解，“果子學習那么好，而且還那么聰明，肯定能考上好大學的，為什么不讓去上??？”

“誰讓果子有個弟弟呢，上高中上大學得花多少錢啊，她弟弟以后怎么娶媳婦？”

“她弟弟才幾歲啊，就想這個？而且她弟弟娶媳婦關她什么事？不是有爸媽嗎？”

“她家不是沒有錢嘛，把錢都給果子上學使了，以后她弟弟怎么娶媳婦？”

我欲繼續(xù)跟爸爸爭論這個，這時媽媽一個眼神瞪過來，我只好偃旗息鼓，默默吃飯。

第二天，我們幾個同學聚在一起，說著果子的事情，大家在父母的點撥下都明白了果子不能繼續(xù)讀書的原因，心里都憤憤不平，相約要一起去說服果子的父母，讓他們同意果子能夠繼續(xù)讀書。年輕的心里充滿了正義感，總覺得這都新世紀了，居然還有要犧牲女兒的前途來換取兒子的前程，簡直是豈有此理？！于是，一幫小女孩兒雄赳赳氣昂昂地前去果子家。

家里只有果子自己，她父母出門工作了，弟弟去了姥姥家。我們等了一下午，才等到果子父母回來。幾個小女孩輪番上陣，幾番勸說?？墒枪拥母改钢皇菆远ǖ谋硎?，果子絕不會去上學的。我偷偷看了一眼果子，她在一旁站著，表情委屈中又透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最終，我們敗下陣來。

又過了幾天，忽然聽聞果子的班主任來了，也是來勸說果子父母的。我們高興壞了，都說這下果子肯定能和我們一起去讀高中了，一窩蜂跑去了她家。老師已經(jīng)走了，果子臉上的表情更加灰敗了，我們的笑容也戛然而止。我知道，果子是真的要告別校園，永不能再去讀書了。

彼時年少，我一心以為就只是父母的重男輕女才毀了果子的一生，心里憤憤然。然而，如今，我已過而立之年，已為人父母，再想起這事，感覺年少的自己仿佛少看了很多很多，或者不是少看，而是看到也不會放在心里。想起那個下午，我們在果子家等待她父母時，陽光透過小小的窗戶照進昏暗狹小的房子，照在寥寥無幾又陳舊的家具上；想起果子父母回來時滿身的大汗和滿臉的疲憊；想起果子的父母除了種地之外，還要在農(nóng)閑時走街串巷收廢品；想起果子媽媽欲言又止的神情和飽含淚水的眼睛；想起果子爸爸一邊堅定的表示不能讓果子去上學一邊又把身子轉到看不到女兒的方向的樣子……

我不知道這究竟是誰的錯，生活仿佛和果子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可這后果卻只能讓她一人獨自品嘗。

后來，在果子的婚禮上，新郎對她十分寵溺又珍惜，希望命運能用另一種方式來饋贈這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