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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被，楚國人。有人說他的先人是伍子胥的后代。伍被因有才能而出名，做淮南國的中郎。當時淮南王劉安喜歡學術，屈身禮賢，招集了上百的英俊博學之士，伍被列居首位。 過了很長時間，淮南王陰謀叛亂，伍被多次私下勸諫。后來淮南王坐在束宮，召請伍被，要與他商議事情，稱呼道：“將軍請上。”伍被說：“大王從哪裹得到的亡國之言?從前伍子胥勸諫吳王，吳王不采納，伍子胥就說‘我現(xiàn)在看見麋鹿在姑蘇臺上漫游，?，F(xiàn)在我也將要看見宮中長出荊棘，露水沾濕衣襟。”于是淮南王非常生氣，就扣押了伍被的父母，把他們囚禁了三個月。 淮南王又召見伍被說： “將軍您聽從我了嗎?”伍被說：“不!我將為大王您出謀劃策。我聽說聰明的人智慮通達，事情還沒顥出征兆，就能預見，所以圣人做事，萬無一失。周文王一動而功名揚于后世，列為二王，造就是說要順應天心而舉動。”淮南王問：“現(xiàn)在的漢朝是安定，還是混亂?”伍被說： “天下平安無事。”淮南王不高興地說： “您憑什么說天下安定?”伍被回答說：“我私下觀察朝廷君臣、父子、夫婦、長幼之間都尊卑有序、合乎情理，皇上的所做所為都遵循古代圣王之道，風俗淳正，綱紀完善。富商大賈車載大量貨物周行于天下，道路無所不通，貿易非常繁榮。南越歸順，羌、焚進貢稱臣，束甌入朝，拜見天子。拓展長榆塞，擴張朔方郡，匈奴受挫折，元氣大傷。雖然趕不上古代的太平盛世，然而還是平安無事。”淮南王大怒，伍被道歉，連稱“死罪”。 淮南王又問： “山東如果發(fā)生變亂，漢朝一定派大將軍率兵控制山東，您覺得大將軍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伍被說：“我的好友黃義，曾跟隨大將軍討伐匈奴，他說大將軍禮遇士大夫，愛護士卒，人們都愿為他效力。他騎馬上下山，馳騁如飛，有這樣過人的才能，又多次帶兵打仗，熟悉軍事，不容易對付。另外，謁者曹梁出使長安回來，說大將軍號令嚴明，作戰(zhàn)勇敢，常常身先士卒；士兵都休息了， 自己才休息；挖井得到水，才敢喝；罷兵回師，士兵都已過河，自己才過。皇太后賜給他的金錢，他都賞賜給部下。即使古代的名將也不會比他更強。”淮南王說：“蓼太子智謀過人，天下無雙，非凡人可比，他認為漢朝廷的公卿列侯們都不過如同彌猴戴帽，徒有其表罷了。”伍被說：“衹有先刺殺大將軍，才能起事。” 淮南王又問伍被說： “您認為吳國起兵不對嗎?”伍被說： “是不對。吳王被賜號為劉氏祭酒，又被賜給幾杖，可以不入朝參見天子，統(tǒng)治四個郡的百姓，土地方圓幾千里，采山中礦石冶銅鑄錢，煮海水而制鹽，砍伐江陵的樹木而造船，國家富裕，人丁興旺，贈送珍寶而賄賂諸侯，與七國聯(lián)合，統(tǒng)兵西進，結果卻兵敗于大梁，又敗于狐父，落荒而逃。被越人俘獲，死在丹徒，身首分家，命亡國滅，這是莫大的懲罰。以吳國的兵強人眾而不能成功，這是為什么呢?實在是由于違背天意、民心而又不合時機。”淮南王說： “男子一言既出，雖死無悔。況且吳國怎么知道如何反叛?漢朝將領一天經(jīng)過成皋的有四十多人。現(xiàn)在我派緩先扼守成皋口，周被發(fā)穎川郡的軍隊擋住輾轅、伊闕的通道，陳定發(fā)南陽郡的軍隊據(jù)守武關。河南郡太守衹能控制洛陽，有什么值得憂慮的?然而在此以北還有臨晉關、河東郡、上黨郡與河內郡、趙國交界處的幾條溪谷可以通行。人們都說‘斷絕成皋的通道，就會隔絕天下’。我要占據(jù)三川I的險要之處，招集天下的精兵，您認為怎么樣?”伍被說：“我衹看到這樣做的災禍，沒有看見它的福分。” 后來漢朝逮捕淮南王的孫子劉建，收監(jiān)審訊?；茨贤鹾ε玛幹\泄露，就對伍被說： “事已至此，我要趁機發(fā)兵。天下百姓勞苦已久，諸侯多有過失，都心中不安，我率兵西進，一定會有響應我的；如果沒有響應的，我就回頭攻取衡山國。形勢所迫，我不得不起兵。”伍被說：“攻取衡山國而進擊廬江郡，占有尋陽縣的船只，堅守下雉城，駐兵于九江岸邊，斷絕豫章的入口，沿江設置強勁的弓弩，以防南郡出兵，束面保住會稽部，南面與強勁的越國結交，在江、淮之間憑險抵抗，能夠堅持一年半載，卻看不到有什么好結果。”淮南王說：“左吳、趟賢、朱驕如都認為十有八九會成功，惟獨您認為結果不妙，為什么?”伍被說：“大王您的親信大臣中平素能指揮兵眾的，都已被天子下令收入獄中，剩下的都沒什么用處了。”淮南王說：“陳勝、吳廣沒有立錐之地，百人之眾，興起于大澤鄉(xiāng)，振臂一呼，天下響應，西進到戲而有兵眾達一百二十萬?，F(xiàn)在我的國家雖小，能參軍打仗的人也有二十萬，您憑什么說我起兵有禍無福?”伍被說：“我不敢逃避伍子胥因盡忠而受到的誅殺，希望大王您不要像吳王那樣聽信讒言。從前秦朝無道，殘害天下，誅殺儒生，焚燒《詩》、《書》，毀滅圣人的業(yè)績，廢棄禮義，專用刑罰，把沿海一帶的糧食轉運到西河。那時，男子努力耕作還不夠提供軍糧，女子盡力紡織還不夠做衣服之用。派蒙恬修筑長城，東西綿延幾千里。常有幾十萬士兵在外風餐露宿，戰(zhàn)死和受折磨而死的不可勝數(shù)，橫尸遍野，流血千里。這時百姓精疲力竭，十家中有五家想作亂。又派徐福入海求仙藥，帶著大量珍寶，三千名童男童女，五谷的種子和各種工匠出發(fā)。徐福找到地勢平坦、水源豐富的地方，在那裹稱王建國，不再回來。這時百姓思念親人，悲痛欲絕，十家之中有六家想作亂。又派尉佗翻過五嶺，攻打百越，尉佗知道中原地區(qū)勞苦不堪，就留在南越稱王。出去的人都不回來，百姓離心瓦解，十家之中有，tc家想作亂。帶領成千上萬的車馬巡游天下，修建阿房宮，征收沉重的賦稅，征發(fā)貧苦的百姓去戍邊。父親不能保護兒子，哥哥不能保護弟弟，政令苛暴，刑罰殘酷，百姓都伸頸遠望，側耳捆聽，仰天悲嘆，捶胸而怨恨君主，十家有八家想作亂。有人對高祖皇帝說：‘時機成熟了。’高祖皇帝說： ‘等一下，圣人應當在東南方興起。’不到一年，陳勝、吳廣大呼，劉邦、項羽一起附和，天下響應，這是說乘秦之間隙，在秦即將滅亡時而動，百姓歸心，就像久旱而盼望喜雨，所以高祖能興起于軍隊行列之中，而成就帝王之功業(yè)?，F(xiàn)在您衹看到高祖皇帝得天下fm~l；容易，難道就惟獨沒有看見近世吳、楚叛亂的結果嗎?當今皇上統(tǒng)治天下，整齊全國政令，普愛眾生，廣施恩德，口雖沒有說話，聲威已如驚雷；令雖沒有發(fā)出，教化之行卻迅速如有神助。心有所想，威力就能震動千里之外；百姓贊同皇上，就像影之隨形、響之應聲。而大將軍的才能又非章邯、楊熊可比。大王舉陳勝、吳廣的例子，我認為錯了。況且大王您的軍隊還不到吳、楚軍隊的十分之一，天下又比秦時安寧萬倍。希望您采納我的建議。我聽說箕子經(jīng)過故國的都城時心裹難過，就創(chuàng)作了《麥秀》之歌，為商紂王不信用王子比干的規(guī)勸而痛心。所以孟子說，紂王貴為天子，死時競不如一個平民百姓。這是說紂早已自絕于天下，并不是到臨死的時候上天才不保佑他?，F(xiàn)在我也暗自為大王您拋棄擁有千輛戰(zhàn)車的君位而悲傷，天子將賜給您絕命之書，讓您先于群臣而死在束宮。”伍被于是涕淚縱橫地站起來。 后來淮南王又召見伍被問道：“如果像您所說的那樣，就不能憑僥幸而成功嗎?”伍被說：“實在不得已的話，我有一條愚計。”淮南王問：“什么計策?”伍被說：“現(xiàn)在諸侯對朝廷無二：心，百姓對朝廷無怨氣。朔方郡地廣土肥，遷居到那裹的百姓不足以充實其地。可以偽造丞相、御史的上奏文書，請求遷徙郡國豪強、耐罪以上而遇赦的犯人，以及家產(chǎn)五十萬以上的人，把他們的家屬都遷到朔方郡，多多派遣鐘甲士卒去催促他們按期遷徙。又偽造皇帝命令左、右都司空和上林、中都官收捕罪犯的詔書，逮捕諸侯太子及其親幸大臣。這樣，就會使百姓怨恨，諸侯恐懼，隨即派辯士去勸說諸侯謀反，或許能僥幸成功。”淮南王說：“這樣做是可行的，盡管如此，我認為不至于做到這地步，衹要我直接發(fā)兵就行了。”后來謀反之事被朝廷發(fā)覺，伍被就到官府自首，供出與淮南王謀反的情況就是這樣。天子認為伍被平時的話多稱頌漢朝之美，想不殺他。張湯進言說：“伍被首先為淮南王策劃謀反，罪大惡極，不能赦免。”伍被終于被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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