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情人節(jié)。 前幾年的情人節(jié),每年我們都會做一些有意思的盤點,推薦些情人節(jié)相關(guān)的影片。不過,今年想要稍微簡單一點,就推薦一部新片。 這部電影和愛情并沒有很大關(guān)系,但影片所講述的,卻是一個關(guān)于自我認同的故事。 戀別人和愛自己,其實都是人生很重要的必修課。 最開始會被這部電影吸引,其實是因為海報非常好看。湛藍的底色和女孩湖藍的眼睛,有一種油畫般的質(zhì)感。畫面上的女孩子,裊裊婷婷地露出半張臉和一段天鵝頸,非常吸引人。 但真正看過電影之后,你才會發(fā)現(xiàn),這并不是一個女孩。這部名為“女孩”的電影,主角是一個想要變成女孩的15歲跨性別男孩。 作為導(dǎo)演的處女作,影片在去年戛納入圍了一種關(guān)注大獎,后來一路殺入不少電影節(jié),評價都還不錯。目前在豆瓣也有8.2分。 實際上,《女孩》這個電影,從選角上就贏了。 男主角維克托·波爾斯特,2002年出生的比利時男演員,今年17歲,此前并沒有表演經(jīng)驗,憑借這部電影獲得了一種關(guān)注單元的最佳演員。 讓我們震驚的首先是他在形象上的契合。他日常長這樣,一個纖細的小男孩。 而在電影里卻搖身一變,成為非常漂亮的歐洲女孩。 同樣的五官,神態(tài)、氣質(zhì)、舉手投足都完全不同,他變得陰柔、靦腆、清秀,不折不扣的女孩子。 甚至于,這部電影確實是有原型的。而他和影片原型,一位比利時的跨性別舞者同框的時候,也完全沒有輸。 之所以強調(diào)這一點,是因為很多電影在描述一個跨性別者的時候,男身扮女裝,都會有一種用力過猛的獵奇感。 之前香港電影《翠絲》就很強烈地給我這種感覺。當(dāng)姜皓文穿上極為性感的內(nèi)衣時,你看到的是一張充滿陽剛氣息的面孔,也依然能感受到他所透出強烈的進攻性。他在“假扮”陰柔。 而他對于女性的理解又是如此膚淺,僅僅局限于幾件性感內(nèi)衣、或是一個濃妝艷抹的夜店妝。這依然是男性視角下所理解的女性。他并沒有變成女人,他甚至不能用女人的眼光來看女人。 但《女孩》的Lara不同。首先由雌雄難辨的少年來扮演這個角色,就極大程度上消解了外形的違和感。 而Lara的言行舉止、穿著打扮,同樣也是真實和讓人信服的。他穿著溫柔的姜黃色襯衫,跳芭蕾舞,還有一副漂亮的鎖骨。雖然有一具男性的身體,但他已經(jīng)從里到外都將自己變成了女孩。 甚至于,因為Lara太像一個女孩了,影片一開始,很多觀眾都以為,這位主角已經(jīng)接受了變性手術(shù),變成了一名女性,只是由一名年輕的男演員來扮演。 但很快,劇情安排他去看醫(yī)生,于是我們知道了:主角還在接受初步的荷爾蒙治療,而這只是漫漫變性之路的第一步。 脫掉衣服,這肌肉分明的男性軀體,很快在鏡子前就無所遁形了。Lara每一次照鏡子,我們都和他一樣痛惜:太像女孩子了,他為什么不是女孩子? 和很多歐洲文藝片一樣,《女孩》會略平淡、很細膩甚至于瑣碎的。長鏡頭、手持攝影,故事情節(jié)也毫無波瀾,大多是一些碎片化的生活細節(jié)。 如果你抱著看一部抓馬的、極盡煽情的故事片的心情來打開這部電影,那恐怕就要大失所望了。這部電影從頭到尾都是非常冷靜和克制的。 這部電影的平淡在于,表面上看,作為一名跨性別者,能生活在歐洲,Lara實在是太幸福了。 他有一個極好極體貼的父親,一直在支持、鼓勵她的決定,甚至?xí)_玩笑問他“學(xué)校有沒有喜歡的男孩子”。這是在中國社會難以奢求的開明和寬容。 他進入了全國最好的舞蹈學(xué)校,還有一整個醫(yī)療團隊,從生理到心理都有無微不至的照顧。 沒有任何阻礙,家庭的牽制、社會的輿論、醫(yī)療水平的限制,統(tǒng)統(tǒng)沒有。沒有任何事情在阻礙他變成一個女孩。 那么,Lara的生活就一帆風(fēng)順了嗎? 很可惜,并非如此。掀開平靜生活的表面,不和諧的聲音同樣比比皆是。那些戲劇性都被藏在瑣碎的細節(jié)和對話里。 哪怕所有人都在鼓勵Lara,他根本也無法分辨這種鼓勵,到底是政治正確的粉飾太平,是文明社會對旁人漠不關(guān)心的冷酷,還是高高在上、小心翼翼的憐憫。 老師和同學(xué)們看似對他一視同仁,轉(zhuǎn)頭還是要在全班提問:“誰覺得和Lara共用一個女更衣室不方便?” 身為一名半路出家的男孩子,即使跳到腳趾變形流血,他注定不會跳得像其他女同學(xué)一樣好。 在這部電影里,高強度的芭蕾舞練習(xí),不斷地穿插在Lara的成長和治療進程之中。 和許多常規(guī)的舞蹈戲不同,導(dǎo)演的處理方式依然主要是手持攝影和細節(jié)特寫。你很難單純地欣賞芭蕾舞的流暢和優(yōu)雅,因為對于Lara來說,跳舞不僅是美的,更加是痛苦和艱難的。 尤其在影片后半段,他的生活和治療都越來越不順利,芭蕾舞的課程壓力也越來大。 于是他跳得也越來越用力和忘我,就像與女巫做了交易的小美人魚王子,踮起腳尖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這種焦慮和切膚之痛,都通過鏡頭,清晰地傳達了出來。 于此同時,最大的壓力,還是來自于他對自己的身份焦慮。 鏡子作為影片最常出現(xiàn)的道具之一,最直觀地暗示出Lara內(nèi)心的焦慮和自我審視。洗手間的鏡子里,他無法逃避自己的面孔。 無人的臥室中,他在鏡子前的自我裸露,更加也暗示著自己的內(nèi)心變化。 最開始是平靜的正視。 接下來他不斷逃避自己的男性特質(zhì),凝視自己光裸的背部和纖細的腰肢,試圖在鏡中找到一個真正的女孩。 直到最后,Lara再次直面自己的男性生殖器,情緒也隨之達到了痛苦的高潮。 你可以說他根本就是鉆進了死胡同,過分放大了自己的痛苦:擁有男性特征,他就不是女孩嗎?芭蕾舞跳得不好,他就不是女孩嗎? 定義他的,不應(yīng)該是皮囊,而應(yīng)該是他的內(nèi)心。更何況他已經(jīng)如此努力。 你也可以說,這反而非常真實地記錄了整個艱難的變性手術(shù)過程:接受荷爾蒙治療,讓Lara的情緒劇烈波動,任何不穩(wěn)定因素,都可以是致命傷。 但無論如何,在這個層面上,這部電影的內(nèi)核就是悲傷的。Lara的生活看似平靜順?biāo)?,作為跨性別者的危機卻一直靜靜蟄伏,直到最后讓他徹底崩潰,孤注一擲。 而《女孩》的可怕之處就在于,它用如此冷靜的、波瀾不驚的口吻告訴你,作為一名跨性別者、作為一個少數(shù)派,無論生活在哪個國家、哪個城市,你注定要活得鮮血淋漓。 這種撕裂自己的痛楚,并不一定來自于外在社會的擠壓。你內(nèi)心的劇烈掙扎,自我猶豫的凌遲,同樣也值得書寫。 《女孩》所拍攝的,就是這樣一個內(nèi)化痛苦的過程。 而在另一方面,我們依然可以將這部電影看成一部化繭成蝶的青春片,甚至于有一種《魔女嘉莉》式的內(nèi)核。 跨性別是一個極好的隱喻:想要做女孩,卻有了一副男兒身。不愛自己的身體,卻不得不變成人群中的異類。 這種不被接納、也無法接納自己的尷尬, 是每個人在青春期都必須經(jīng)歷的必修課。某種程度上,Lara內(nèi)心的自卑和痛苦,和任何一個將自己看做丑小鴨的青春期少年都沒有區(qū)別。 他用膠帶粘住自己的生殖器,就好像那是一道丑陋的傷口。這是一種近乎于自虐的自我懲罰。 他不得不進入公共浴室,卻一點都不想讓其他女孩看到自己的身體。那種被迫袒露的羞愧和不自信,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拼命想要遮擋自己的尷尬,實在讓人很感同身受。 而其他時候,Lara寡言少語,總是露出羞澀的笑容,說著“我很好”,但誰能看出來,他一點都不好。 他笑得越好看,那笑容就越也讓人心疼。因為他一點都看不到自己的美。他每天都在照鏡子,但他的眼睛永遠只能看到自己的殘缺之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誰的青春期不是如此。這樣那樣的缺憾,這樣那樣的不完美,這樣那樣的作繭自縛,加在一起,才定義了這樣的自己。 這大概也是作為觀眾的我們,回過頭來想對當(dāng)時的自己說的話。你很美,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美。這樣美的你,本來就是值得被愛的。 可惜,那時的我們總是看不到這一點,反而一定要以一種最決絕的方式,與過去的自己告別。不破不立,這也是成長的必經(jīng)之路。 這也是情人節(jié)這一天,我想對所有讀者說的話。 無論此刻的你是獨自一人,還是有人陪伴,這都不重要。希望你也相信,這樣的自己,這樣美的自己,是值得被愛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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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惠風(fēng)1975 > 《電影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