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鼓文,字體多取長方形,體勢整肅,端莊凝重,筆力穩(wěn)健,石與形,詩與字渾然一體,充滿古樸雄渾之美。 “體象卓然,殊今異古; 落落珠玉,飄飄纓組; 倉頡之嗣,小篆之祖; 以名稱書,遺跡石鼓。” ——唐·張懷瓘《書斷》 《石鼓文》線條較金文更加勻整圓潤,字形結(jié)構(gòu)較甲骨文和金文簡單,整齊而略呈長方,平行線條多作排列裝飾,嚴(yán)謹(jǐn)茂密?!妒奈摹肥怯纱笞蛐∽葑兌稚形炊ㄐ偷倪^渡性字體,被歷代書家視為臨習(xí)篆書的重要范本,在書法史上起著承前啟后的作用。清末康有為《廣藝舟雙楫》稱贊它是“書家第一法則”。《石鼓文》對書壇的影響以清代最盛,如著名篆書家楊沂孫、吳昌碩就是主要得力于《石鼓文》。 《石鼓文》主要以拓片行世,在唐代已有拓本,惜未傳。其后則以四明范欽天一閣所藏趙松雪家之北宋拓本為最古。該拓本為剪裱本,存字四百六十二字。清乾隆五十二年,海鹽張燕昌曾摹此佳拓,次年作《石鼓文釋存》,越一年摹于石,可惜此刻石已毀于道光十九年。 清 阮元《重摹石鼓文記》 明代大收藏家安國所藏中權(quán)本、先鋒本、后勁本,均為北宋拓本,是世界上保存字?jǐn)?shù)最多、最好的拓本。后流入日本,為三井文庫藏。 1522年至1534年期間,安國購買《石鼓十搨》耗費萬金,其中后勁本以良田五十畝交換。在《中權(quán)本》跋中這樣寫到: 石鼓文 中權(quán)本每開27cm×13.7cm日本三井文庫藏 藏家安國跋中記載:“余于此鼓搜羅廿載,耗費萬金。” 石鼓文 后勁本每開27cm×13.7cm日本三井文庫藏 明藏家安國跋中記載:“以寒字號良田五十畝易歸?!?/strong> 安思遠(yuǎn)舊藏宋元拓本(資料《石鼓匯觀》) 2018年11月20日晚,在中國嘉德2018秋拍大觀之夜拍賣中,備受關(guān)注的“安思遠(yuǎn)藏善本碑帖十一種 ”以10675億落槌,加傭金最終成交價為1.92625億元。 由于年代久遠(yuǎn),字跡漫漶,加之篆體不易辨認(rèn),令初學(xué)者無所適從?,F(xiàn)以安氏所藏后勁本為藍(lán)本,逐字釋音,對釋文做了今譯(見附一),并將王福庵先生所書小篆石鼓文(個別字除外)對照排列,以便于學(xué)者臨習(xí)。 ![]() ![]() ![]() ![]() ![]() ![]() ![]() 附 石鼓文吾車鼓釋文及譯文 吾車既工,吾馬既同。吾車既好,吾馬既阜。 我們的車已堅固,我們的馬已齊備。我們的車多美好,我們的馬多健美。 君子員獵,員獵員游。麀鹿速速,君子之求。 公卿大夫去狩獵 ,隊伍浩蕩旗飄揚。麀鹿驚慌速奔跑,公卿大夫追逐忙。 騂騂角弓,弓玆以持。吾驅(qū)其特,其來趩趩。 牛角裝飾好良弓,持弓待發(fā)不放松,我們驅(qū)趕群鹿首,鹿群踟躇向前沖。 □□炱炱,即篽即塒。麀鹿趚趚,其來亦次。 (群鹿奔跑)煙灰揚,進(jìn)入獵圍無處藏。麀鹿倉皇把命逃,它們趑趄且彷徨。 吾敺其樸,其來□□,射其猏獨。 我們驅(qū)趕出肥鹿,腳步沉重行怱怱,開弓搭箭正命中。 石 善拓本年代記 鼓 ![]() ![]() ![]() ![]() 明中晚期拓本三件。此時拓本因第二鼓“黃帛”二字未損,故又稱為“黃帛本”。故宮博物院有兩件,一件為孫克宏舊藏,冊頁裝,有陳眉公、徐處柔等印,每鼓前有孫氏用朱筆所目標(biāo)次序,冊中有清代翁方綱、吳云等題跋?!皼F殹鼓”之“黃帛”二字未損。唐蘭先生定位明代嘉靖、隆慶以后拓本。此濃墨精拓雖為剪裱本,且諸多殘字未剪失,誠為無上善本。 另一件為整幅拓本,折迭冊裝,有趙魏、張廷濟(jì)、江鳳彝、陶北溟、蔣祖貽等人印記。冊首有陶北溟題簽、題跋,冊后有趙魏、六舟、馬衡等跋。上海圖書館所藏一件為話雨樓王楠舊藏,曾雙鉤摹入《話雨樓所藏金石録》,后歸吳昌碩(缶盧)。拓紙邊側(cè)皆有朱藍(lán)筆釋文。冊首有楊峴、朱孝臧題簽,顧麟士繪《缶盧校碑圖》,冊后有吳東發(fā)信札兩通及六舟、楊峴、潘鐘瑞、王國維跋。其中六舟、潘鐘瑞、王國維三人跋中均提及“天一閣宋拓本”,由此可見,天一閣藏北宋拓本《石鼓文》影響之巨。 明末至清初(乾隆初年)間拓本六件,此時第二鼓,“氐鮮”等五字未損,故又稱“氐鮮本”。一件為私人所藏,手卷裝,吳昌碩題“鳳翥鸞翔”篆書引首,款曰:“雍干氈蠟,古香可掬,氐鮮二字完善,可證已為希世之珍矣,奚事斤斤于八鼓之字耶!摘昌黎《石鼓歌》字顏其端。庚申春孟,吳昌碩時年七十又七?!贝司砻抗挠旭R敘倫疏記,卷后有王國維1922年長跋。另有馬敘倫、譚澤闿、王福庵跋。 第二件為嘉興博物館所藏,手卷裝,原系明趙宧光舊藏,后歸張廷濟(jì)清儀閣。雖缺“馬薦”、“吳人”二鼓,依舊不失為善本,卷首有趙宧光萬歷四十二年(1614年)篆書題端,另有張廷濟(jì)、吳廷康、羅振玉、寶熙、邵章、陶昌善等題跋。其中寶熙于1923年跋中提及:“數(shù)年前以之(‘汧’字不損本)易米”。是冊乃徐坊舊藏明初至明中期拓本,民國間傳入日本,原件不明下落,當(dāng)時日本博文堂有珂羅版精印本流傳。 第三件為上海朵云軒所藏,冊頁裝,張燕昌舊藏本。冊首有費念慈、翁廣平、張廷濟(jì)題簽,冊后有張燕昌、方廷瑚跋,另有吳東發(fā)信札兩通。 《石鼓文》(王楠藏本) 明代中期拓本,第二鼓第五行“黃帛”二字不損,稱“黃帛本”。第十鼓,下半截長條銘文之“大”字處未斷開。 王楠、吳昌碩遞藏,拓紙邊側(cè)皆有朱藍(lán)筆釋文,前有顧麟士手繪《缶廬校碑圖》,后有釋達(dá)受、楊峴、潘鐘瑞、王國維、程镕題跋,現(xiàn)藏上海圖書館。 ![]() ![]() ![]() ![]() ![]() 張廷濟(jì)藏本 《石鼓文》(張廷濟(jì)藏本) 明代后期拓本,第四鼓,三行“寫六轡”與六行“原隰陰”間石花呈上下兩塊,中間有黑塊分割,尚未泐連成一體,稱“鑾車鼓石花未連本”。 莊味琴、張廷濟(jì)、張辛、王瓘、陳敬民、希陶遞藏。有張廷濟(jì)、張開福、端方、周大烈題跋,現(xiàn)藏上海圖書館。 ![]() ![]() ![]() ![]() ![]() 姚廣平藏本 《石鼓文》(姚廣平藏本) 清代早期拓本,第二鼓,四行“氐鮮”,五行“鳑又”,六行“之”字未損,稱“氐鮮五字本”。 姚廣平、惠兆壬、陸璣、吳承溥遞藏,有張廷濟(jì)、姚廣平、陸璣、吳讓之、吳承溥題跋。冊中朱筆臨摹之字,為道光廿四年(1844)姚廣平據(jù)范氏天一閣宋拓本補(bǔ)錄,現(xiàn)藏上海圖書館。 ![]() ![]() ![]() 其余三件為上海圖書館所藏,分別是“徐渭仁舊藏本”、“姚廣平舊藏本”、“顧大昌舊藏本”?!靶煳既逝f藏本”,冊頁裝,1926年歸譚澤闿,冊首有張廷濟(jì)、曾熙題簽,冊后有曾熙跋曰:“來海上十余年,每詢舊家,亦竟無所遇?!鼻宄跬乇局币姡纱丝梢?。“顧大昌舊藏本”,整紙折迭冊頁裝,為彭藴章、顧大昌遞藏,第六鼓有顧氏隸書題詩曰:“傳留豈偶爾,金石托久長,塊然此十鼓,閱世幾更張?!鄙w墨緣眼福,非偶然者也!“姚廣平舊藏本”,整紙折迭冊頁裝,經(jīng)姚廣平、惠兆壬、陸璣、吳承溥遞藏,有陸孫伯、沈?qū)W寬、姚廣平、張廷濟(jì)、陸璣、吳讓之、吳承溥題記。冊中姚廣平于1844年據(jù)天一閣宋拓本(四百一十二字本)朱筆補(bǔ)錄,摹字精確,遒勁自然,朱墨交輝,極為耐看。 書中另收錄有乾隆晚期拓本(“吾馬”二字未損本)一件,此拓與“氐鮮本”之晚本風(fēng)神相近,唯“氐鮮”等五字已損,亦可謂是“氐鮮”等五字損后最舊拓本。另有咸豐至同治年間拓本(“允”字未通本)一件、光緒初年拓本(“囿”字未損本)一件及光緒中后期拓本(“囿”字已損本)一件。以上各種均可視為各個時期的標(biāo)準(zhǔn)件。 “滿盤蒼玉列我前,制古形奇異琱琢?!薄妒奈摹分疁喓衿孀浚T先生得之尤深,書中所錄另有一特別之品,為吳昌碩題清末拓“吾車鼓”一幀,系私人所藏。吳昌碩先生上題“岐陽獵碣”篆書四字,款曰:“安吉吳俊卿題端時庚子仲夏?!睍r年先生57歲。拓片之下以行草書錄韓愈《石鼓歌》全文,古氣渾樸,骨力雋健,一氣呵成,瀟灑超邁之氣盈然。 明清以來,好古之士多醉心于《石鼓文》,習(xí)篆亦多從中取法、臨摹、研究,奉其為篆學(xué)津梁。清嘉慶至民國間尤甚,從石鼓文中悟其理,通其法的書家尤伙,如俞樾、翁同龢、吳大澄、吳昌碩、汪洵、黃士陵、伊立勛、曾熙、羅振玉、葉為銘、童大年、趙云壑、陳含光、王福庵、馬一浮、吳東邁、馬公愚、王個簃、鄧散木、來楚生等均有臨石鼓或集石鼓文字的佳作問世。著名文字學(xué)家商承祚先生直至1979年秋,還集石鼓文成八言聯(lián)贈友?!妒奈摹分攘?,可謂經(jīng)久彌新。 晚清杰出藝術(shù)大師吳昌碩,以詩書畫印四絕雄視一世。其篆書即為善學(xué)善用《石鼓文》之典范。其曾曰:“余學(xué)篆好臨《石鼓》,數(shù)十載從事于此,一日有一日之境界?!辈T先生以石鼓文篆聯(lián)、篆屏無數(shù),頗多作品署款“集天一閣藏北宋石鼓字”之語。他的篆書至60歲左右,已基本確定面目,南通個簃藝術(shù)館所藏的1903年為劉蔥石所臨的《石鼓文》十屏,就是這一時期的代表作。此書每屏自畫鼓形邊框,依拓本位置墨書石鼓全文,又以紅藍(lán)二色考釋。最后一鼓吳昌碩題曰:“蔥石觀察嗜金石,能識古文奇字,而宣王獵碣尤寢饋不釋手,近以素紙十幅,屬圖鼓形臨摹篆跡,秋蛇春蚓,自愧弗如,信蜾扁法之不易求也。每鼓以朱筆注明釋文,以藍(lán)筆書所同異,均企正訛?!泵科劣疑嫌神业乱鸵宰臉?biāo)識,王個簃稱此件為第一神品。 ![]() 圖說:鯉魚出水薦鮮碩,天鹿鳴囿樂康平(左)花亞鹿車出,淖平鯉翰來(右),吳昌碩集石鼓文聯(lián) 吳昌碩一生臨石鼓文無數(shù),但通臨本不多。朵云軒藏有吳昌碩于戊申年(1908年)通臨的《石鼓文》冊,并有朱筆考釋。在近二百字的長跋中作絕句二首:“柞棫鳴鸞古意垂,穴中為臼事堪悲。昌黎涕淚揮難盡,此鼓還成沒字碑?!薄敖倩鹨炎嚕╟hóu)天一閣,宏文阮刻費搜羅。漫夸明拓存‘’字,翠墨張皇雁鼎多。”可見缶老念念不忘天一閣本。此缶老通臨本曾摹刻上石,但拓本流布未廣,幸天一閣尚存拓本。 ![]() 天一閣藏翁同龢通臨《石鼓文》一冊極為難得,蒼勁質(zhì)樸,尤顯厚重,其款曰:“于是廣求精拓原文,得王蓉州先生拓本并汪柳門太史拓本,互相??薄!睍r為辛丑(1901年)十月,翁氏已罷職歸里三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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