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待你手里有傷殘的石頭

雅石緣聯(lián)通 2019-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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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曾國藩晚年給自己的書房取名“求闕齋”，闕是缺點的意思。他在家書中寫道：“兄嘗觀《易》之道，查盈虛消息之理，而知人不可無缺陷也。日中則昃，月盈則虧，天有孤虛，地闕東南，未有常全而不缺者。眾人常缺，而一人常全，天道屈伸之故，豈若是不公乎？今吾家椿萱（指父母）重慶，兄弟無故，京師無比美者，亦可謂至萬全者矣。故兄但求缺陷，名所居曰求闕齋。蓋求缺于他事，而求全于堂上?！?/span>

后來還專門寫了一篇文章，題為《求闕齋記》：“囯藩讀《易》，至《臨》而喟然嘆曰：天地之氣，陽至矣，則退而生陰；陰至矣，則進而生陽。一損一益者，自然之理也?！币馑际?，曾國藩讀到易經(jīng)的地澤臨卦時開悟啦，做人不要追求圓滿，寧可留一點缺憾。

羅曼羅蘭說，傷痕累累是給予生命最好的禮物。在石友眼里，石頭也是有生命的，她們從地心巖熔中來，經(jīng)過熱脹冷縮、山崩地裂、大河激蕩、風沙凌礪，受盡磨難才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展現(xiàn)出“你說沒有它偏偏有”的奇妙，帶點傷殘你就嫌棄了？不應該。這是娑婆世界，意思是難忍能忍堪忍。要接受石頭的瑕疵、缺點、缺憾，但要提升演石格局中的氣場。

一個女人的氣場上來了，誰還會在意她臉上的一顆痣？

(二)

地球上最色彩斑斕的寶石級奇石，是帶巖圍的碧璽晶體（奇石是成巖礦物元素的聚合體，叫巖石。礦物有自由、獨立生長的晶體，能細分到原子結構，契合老外張揚的個性追求與利用現(xiàn)代科技探究世界的路徑。蘇宏圖的葡萄瑪瑙就是礦晶類觀賞石），但是，碧璽通透的骨子里多冰裂瑕疵，美得讓人心痛。

如果說世上最美麗的名詞是“色彩”，如果說彩虹是天上最美麗的畫面，那么“碧璽就是落入凡間的彩虹”（這句話是我2006年在書里寫的，現(xiàn)在成了介紹碧璽的標準用語）。

美到極致的東西都是沒有家的，比如流星，比如北極光，比如峨眉佛光、海市蜃樓、大漠孤煙、長河落日等等。來看看“宇宙之光 Light of the universe“ 碧璽-鋰電氣石，產(chǎn)地：巴西米納斯吉拉斯州。這件博物館級寶石，于2004年在多塞村佩德內(nèi)拉礦山切割開采出來。世界著名碧璽收藏家瓦格納先生為這件心愛的藏品寫的短評是：“我的世界，我的女兒”。兩支晶體像兩束宇宙之光直入云端，深入人心，該件藏品同樣冰裂紋密集。

在2018年第六屆中國（湖南）國際礦物寶石博覽會舉辦的“礦晶之星”評選中高分獲得第二名，占據(jù)銀獎之首。

(三)

年底的武漢珠寶展和柳州奇石節(jié)特吸引眼球，“魚刺的寶貝”這塊孔雀石《義薄云天》在武漢得了金獎。這次在柳州快樂拍現(xiàn)場，我拿在手里反復欣賞，美啊。

但這不是浮生礦晶，這是九十年代末，從它伴生的湖北大冶銅礦里齊根扳下來的。如果不接受它根部的傷，我們也看不到這綠巨人武圣的風采！

(四)

看看這次柳州第十屆奇石節(jié)上披金戴銀的幾塊石頭，新傷舊殘赫然在目，可是沒有影響到它們加冕。珍奇雅石老師對此解釋說，“因為形成難度大”。

在東環(huán)奇石城舉行現(xiàn)場拍賣的時候，雅師的煙盒里有一支剛淘的、黃碧玉間泥巖俏色戈壁石，泥巖部位有一處磕手，雖有傷，但不影響它五位數(shù)的開價。雅師取名《高人》。

能唱會寫、走南闖北的鐵木真在他新制作的美編里說，“不逛八桂奇石館，枉費柳州來一程?！?/span>

八桂館里這些重量級石頭，細細摸索下來，有傷有殘的不在少數(shù)，甚至觸手可及。

(五)

“魚汛”也叫魚期，指某些魚類成群地、大量地出現(xiàn)于水面的時期，可趁此集中捕魚。如果把魚換成石，就是石汛——當下石展或者奇石節(jié)模式。這其中以每年國慶前的阿拉善左旗石展，和兩年一次的柳州國際奇石節(jié)投資最大，影響也最大。

戈壁石產(chǎn)于苦寒荒蕪之地，購回家后無須抹油補水等日常護理。相比之下廣西的大化、彩陶，還有長江石、黃河石等等水沖石，則屬“甜石”，它們一如江南水鄉(xiāng)的妙齡女子，一旦置身戈壁荒漠，風沙過后青春即被吹皺。

因此我以“苦石+帝王之石”來概括“北方石都”阿拉善左旗產(chǎn)的石頭；以“甜石+宰相之石”來形容“南方石都”柳州產(chǎn)的石頭。因為中國歷史上，皇帝多出自北方，南方出宰相。北方人強悍、霸氣、豪爽和英雄之志，其為人直截了當、鋒芒外露。而南方人則圓融、世故、細膩和善良之心，其處世多思多慮，柔中有剛。

無獨有偶，南方石都柳州，占住主流品種的是大化等甜石，富貴逼人、嬌媚而凝滑，屬陰且柔；北方石都阿拉善左旗，主流品種是沙漠漆、大灘瑪瑙等苦石，鬼斧神工、雄健而倔強，屬陽且剛。

我還用“東靈（壁石）、西（和田）玉、南（大）化、北（沙漠）漆、中長江（石）、神州大地無處不辣(蠟)”來濃縮當今石界資源。

現(xiàn)在石市蕭條是因為利難逐到手。在2014年的第八屆柳州奇石節(jié)上，我曾預言2015年將成為中國奇石衰退元年。易經(jīng)有言“七日來復”，石界現(xiàn)在度日如年，應該是七年之后的2022年結束磨底，開始復蘇。

(六)

兩代四十年來的資深石友與藏石俱老，變現(xiàn)需求大。市場稀缺的不是好石頭而是好價。所以市面上不怎么出彩的石頭，在配座工廠流水線模塊化作業(yè)下，標配高跟水晶鞋（座），石界充斥著題名雷同的灰姑娘。這些年米芾最慘，到處拜石；觀音最累，到處站崗。

柳州石界有一個不好的潮流，只要看見水石里鼓出一個包，都去包裝成一個釋道人物。紅水河石紅顏嫩滑，不以形取勝，但是哪家石館里沒有光頭腦袋？顧客誰還愿意多看兩眼。

同樣的問題也出現(xiàn)在臺灣石界，臺灣本島產(chǎn)的一些石頭相比之下實在不奇不雅，可藏家寫出來的文字卻如癡如醉、拔高拔得出了太陽系。

水映枝專程來柳州布置的“女媧獎100枚畫面石”集中展覽，為這個審美疲勞的石都吹進了一股清風。希望在四年后，占據(jù)鼎盛時期七成交易量的送禮市場份額，在這樣的持續(xù)清風影響下，新發(fā)掘出需求和資金來填補。同時，呼喚新的石界人物來引領新時代的老石界，創(chuàng)造、點燃新的更大的需求。

寒冬已經(jīng)來臨，讓我們藏進去藏進去再深一點，從藝術的角度談石頭，它是小眾的、獨樂樂的；從文化的角度談石頭，它又是眾樂樂的。

但只要我們還在談石頭，還有石頭可玩，那就好好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