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常說宋代是一個超前的時代:不愛繁復(fù),獨愛簡約。他們癡迷玉的溫潤,也深愛瓷器的清透,對每一事每一物的審美追求,都出于一個“簡單純粹”。歷史如浪濤,宋人的飄逸氣質(zhì)也許曾被煙塵埋沒一時,但那份骨子里的輕靈,總會被我們重拾——簡單的不一定美,但美必然是簡單的,這是我們對美共同的感知。 紅透大江南北的《青花瓷》中,有一句著名的歌詞:“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钡罹科疬@“天青色”,它指的其實不是青花瓷,而是青白瓷。在景德鎮(zhèn),有一個叫湖田的窯口,那里的瓷器相比于富麗堂皇的青花瓷,出落得更晶瑩剔透,猶如出水芙蓉,寧靜安詳。這就是青白瓷,亦叫“影青瓷”。 雨過天晴云破處,這般顏色做將來 南宋詞人李清照在《醉花陰》中寫道:“佳節(jié)又重陽,玉枕紗櫥,半夜涼初透。”仿佛看見床邊的玉枕,在夜色下透出瑩潤的光,清冷而美麗。這個伴著女詞人度過漫漫長夜的“玉枕”,就是青白瓷枕。 ▲ 宋 · 青白瓷斜倚仕女瓷枕 宋人喜玉。但玉畢竟名貴,不是一般百姓能輕易擁有的。因了這份可“欲”而不可求的向往,景德鎮(zhèn)的能工巧匠們,融合五代青瓷和白瓷的燒制技藝,創(chuàng)造出色質(zhì)如玉的“假玉器”──影青瓷。 這個“假”字,非但不是貶義,反而是對影青瓷的無上褒獎。影青瓷的釉色,素白中透著淡青,溫潤如玉。又如“雨過天青云破處”之色,干凈而神秘。曾見一個影青碗,捧在手心光滑冰涼,湖水般的釉色如夢似幻,恍然分不清是玉是瓷。 ▲ 宋 · 湖田窯影青刻花斗笠碗 ▲ 宋 · 湖田窯影青花卉花口瓶一對 要做出清透的影青瓷,必須用景德鎮(zhèn)的高嶺土。高嶺土潔白細膩、質(zhì)地致密,由這種瓷土拉胚而成的胎體,薄如紙張,施青釉其上,幾近脫胎。輕輕敲彈,會發(fā)出如樂器般清悅的聲音。世人稱影青瓷“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最妥帖不過。 ▲景德鎮(zhèn)的高嶺土 全民皆愛瓷中玉 這種美麗而親民的“玉”,被工匠們制成碗、盞、盤、瓶、罐、枕、爐等,融入到人們的日常生活中?!稏|京夢華錄》記載,宋代京都汴梁和臨安都有專門出售影青瓷用品的店鋪。 宋人會將影青瓷做成粉盒,盛裝化妝品。像南瓜形的影青瓷蓋盒,瑩潤的瓷器裝著鮮艷的胭脂水粉,如美玉襯美人,比今天的金屬塑料有氣質(zhì)得多。很多影青器皿上還刻有花紋。 隨性幾筆飄逸的弧度,就是一幅洶涌澎湃的波浪圖,釉色中幾尾小魚悠然游動。還有綻放的花,啾啾的雀鳥,嬉戲的孩童……意趣盎然。無怪乎收藏家馬未都也希望活在宋朝,去體驗宋人生活那種細致與情趣。 ▲ 影青粉盒 光線下的影青瓷,通體剔透,釉里藏花。明朝宋應(yīng)星在《天工開物》中以"素肌玉骨"贊譽影青瓷,晚清文人還以“隱青”、“映青”、“印青”等為之命名。古往今來,人們都試圖用文字去接近這種難以言狀的美麗。更有趣的是,自從有了“薄如紙,聲如磬”的影青瓷,古人也不怎么用玻璃器物,可以說影青瓷是瓷器史的一個高度,更是斷送了中國玻璃器的生產(chǎn)。 然而,元代以后,隨著青花瓷的創(chuàng)制、興起,影青漸漸退出歷史舞臺,一度成為遺存。但這種清透靈動的美,終歸很難被埋沒。正如玉一樣,影青的美是純粹、簡單到雋永的。在各朝各代普遍崇尚花巧繁復(fù)的時候,唯獨宋代如同出水芙蓉,獨愛影青。他們比我們早了千年,洞悉了一個至理:簡單的不一定美,但美一定是簡單的。 ▲ 宋 · 青白釉瓜棱形蓋壺 ![]() ▲ 宋 · 景德鎮(zhèn)窯青白釉刻花梅瓶 俏色巧雕,“色”與“藝”的完美結(jié)合 敦煌壁畫:絲路上岌岌可危的藝術(shù)瑰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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