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茂淵丨跨越半個世紀(jì)的初戀

成中行 2018-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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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魚小雙

青蔥白紙原創(chuàng)作家，慣常深夜出來嚇唬人，喜好寫字，想美食。

關(guān)于愛情，我們總固執(zhí)的認(rèn)為：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才會成就一場美好姻緣。而在錯的時間，遇見了對的人，只能是一聲嘆息，一場心傷。

民國女子張茂淵，沒有“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的幸運，她亦在所謂“錯的時間，遇見了對的那個人！”但她無視時間的對錯，用自己的堅貞與不朽信念，用五十二年的執(zhí)著等待，最終換來了十二年與愛人的相依相伴，譜寫了一段流芳千古的一生只為等一人的曠世奇緣。

張茂淵，1900年生于上海，晚清重臣李鴻章的外孫女，近代著名才女張愛玲的姑姑。照片上的她身材高挑，黑發(fā)如瀑，膚白若脂，眉目清秀，頗有東方古典美人氣韻。但細觀她眉宇間，卻隱透出一股清冷孤高。

只是，再高冷的女神，一旦遭遇愛情，也會卑微到塵埃里。

在張茂淵年少時，她母親李鞠耦一直給她穿男裝，家里人都稱她為“少爺”，母親希望女兒長大后能像男人般剛強獨立。張母的“反串”教育，令張茂淵從小就特立獨行與眾不同，柔弱外表下跳動著一顆堅強的心。

母親去世后，張茂淵不愿意像舊式女子那樣，被困在清冷幽深的庭院，過著深居簡出的寡味日子，她想去廣闊天地，追尋自己的夢想。

1925年，25歲的張茂淵決定出國留學(xué)。

在那艘從上海駛往英國的輪船上，她遇見了那個自己癡愛一生的男人——李開弟。

我們每個人的一生，總會遇見很多人，有的人與你匆匆擦肩，有的人卻改寫了你的一生，就比如李開弟和張茂淵。

李開弟也是上海人，26歲，畢業(yè)于南洋公學(xué)，獲取公費留學(xué)名額前往英國利物浦大學(xué)就讀碩士學(xué)位。他才華橫溢，風(fēng)度翩翩，是一位胸懷天下的青年才俊。

海面上不停翻滾的海浪令船舶顛簸得厲害，張茂淵有些暈船，她伏在甲板上嘔吐。這時，素未謀面的李開弟走過來，很體貼的把一塊干凈毛巾遞給她，并端來一杯醇香甘甜的龍井茶。

為了讓張茂淵放松心境，他還用英語為她朗誦了一首拜倫的詩歌，張茂淵一顆情竇初開的少女心瞬時淪陷在他似水柔情里。

至此，金風(fēng)玉露終相逢，郎情深，妾意濃，人生最美好莫過于此。

夕陽西下時分，張茂淵站在甲板上，靜靜欣賞天邊酡紅如醉的火燒云，海風(fēng)帶著一絲微涼，拂過她青春嬌美的面頰，她伸手緊了緊衣衫。

此時，身后有人為她披上一方粉紅色霞帔，她回過頭，晶亮雙眸中映照出李開弟深情溫柔的笑容。

此時，沉浸在甜蜜愛情里的張茂淵一定不會想到，日后漫長歲月里陪伴在她身邊的，不是眼前這個溫情脈脈的男子，而是那方帶著心愛之人體溫的粉色霞帔。

看著身邊一臉幸福的姑娘，李開弟的心既甜蜜又憂傷，他好幾次鼓起勇氣，可最終也沒忍心對張茂淵坦言：他早已經(jīng)有了一位父母指婚的未婚妻，他怕看見心上人眼底泛出淚花。

最終，張茂淵還是知道了李開弟有一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未婚妻。

李開弟無力抗拒父母之命，他強忍心中悲痛，對張茂淵說：“你不要等我了，我們今生已然無緣”。

那一刻，張茂淵沒有痛哭責(zé)難，更沒有怨恨癡纏，她語氣輕柔但又堅毅決絕地對李開弟回復(fù)了一句：“今生等不到，我等來世。”?

這個孤傲清冷的女子，至此，把自己擺在了李開弟朋友的位置上，把那個她認(rèn)定今生非他不嫁的男子，深藏心底。

1928年，張茂淵從英國回到上海，任職于怡和洋行。?

1929年，李開弟帶著他的未婚妻也回到了上海。?

1932年，李開弟與未婚妻夏毓智在大華飯店舉辦婚宴。張茂淵盛裝出席，做了婚禮的女儐相?？粗约盒膼鄣哪腥私K究成為了別人的新郎，張茂淵心中即便有淚，也只能用笑容掩蓋。

愛情從來都是你情我愿，他不曾給她過承諾，自然也就談不上負她什么，似她這般心性孤傲的女子，如何擺得出一副世俗怨婦的嘴臉來。

李開弟結(jié)婚之后，張茂淵也開啟了為愛等待的漫長歲月。這個家財萬貫、集才情容貌于一身的女子封閉了愛的心門，拒絕了眾多求愛者，一心一意守護心中的愛情。

等待一場看不到盡頭或許今生不可得的愛情，的確需要莫大的勇氣。可有時候，這種等待，就是愛情本身。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這一等竟會是半個世紀(jì)，是18980個日月星辰下，一個清冷孤高女子的浮世清歡。

其實，至今為止，誰也無從考證，張茂淵那些人前的堅強，是不是用人后的眼淚堆砌起來的。更不知道，在每個等待的寂寥深夜，那個青絲逐漸變成白發(fā)的癡情女子，會不會捧著那方粉紅色霞帔，幻想著有一天，這曾帶著愛人體溫的霞帔會變成蒙在頭上的紅蓋頭。

愛情的方式有好多種，在一起或是不在一起。真正的愛情也可以是：我很愛很愛你，但卻與你無關(guān)。

張茂淵和李開弟這對惺惺相惜的有情人，心底雖互相牽掛，卻未越雷池半步。兩人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維持著友人之上，戀人未滿的關(guān)系。

兩個心意相通的人，共同信奉并遵循的應(yīng)該是：不能愛，更不能傷害。

1965年，李開弟妻子夏毓智病入膏肓，在她人生最后幾個月里，張茂淵衣不解帶的陪護在她身邊。這令她十分感動，臨終前，她拉著張茂淵的手，說出藏于心中多年的話：“我明白你與李開第是情投意合的一對，當(dāng)初我一點也不知情，而你一直把你的戀情暗藏在深處，我竟然一點沒有察覺。我走后，希望你倆能夠結(jié)為夫妻，以了我的宿愿。”

十年浩劫中，年近古稀的李開弟被打為“反革命”，彼時，他女兒遠在廣州，兒子被逼自殺，孤苦伶仃的他每天在大街上打掃衛(wèi)生，清理垃圾。昔日親朋皆對他側(cè)目，唯恐因他惹禍上身。

張茂淵不懼世人眼光，來到他身邊，用一雙彈鋼琴的纖纖玉手，幫他打掃衛(wèi)生，做粗活。

彼時，很多人無法理解，如此高貴且高不可攀的女子，在這個落魄的老者面前，竟卑微得像一朵低到塵埃里的花。

……只要能讓他好過一點，自己不好過，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1979年，李開第終于平反了，此時的他已是年近80的耄耋老者。

他第一次正式向為愛等候了五十二年的張茂淵求婚。

78歲的黃金剩女張茂淵，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她悉心呵護澆灌了半個世紀(jì)的愛情開出了幸福之花。

她的心上人給了她一場盛大的婚禮，喜燭搖曳間，一雙新人四目相對。昔日令他驚心的美人已遲暮，翩翩才子亦雞皮鶴發(fā)。

但是有什么關(guān)系呢？他們之間的愛情，早已歷經(jīng)滄桑，超越了世俗的膚淺與浮躁。

張茂淵顫抖著手取出那方粉紅色霞帔，李開弟含淚為她蓋在白發(fā)蒼蒼的頭上。五十二年的癡情等待，得以圓滿。

愛情，只有相信，才能等得到。

張茂淵和李開弟婚后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共同度過1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