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服黃金，吞白玉？”這兩句是說，又何必要服用黃金，吞食白玉呢？

既然沒有神仙可以保佑長生，要想延長壽命，就只有靠自己的努力。若木、燭龍本是兩個(gè)互不相干的神話傳說，詩人加以改造，賦予新意，說在天的東面有一株大樹名叫若木，它的下面有一條銜燭而照的神龍，能把幽冥無日之國照亮。詩人做了一個(gè)大膽的設(shè)想，把燭龍殺而食之，使晝夜不能更替，自然就可以為人們解除生死之憂了，又何必要“服黃金，吞白玉”呢？

詩的最后四句是第三部分。

“誰是任公子，云中騎碧驢？”這兩句是說，有誰見過任公子，升入云天騎著碧驢？

“劉徹茂陵多滯骨，嬴政梓棺費(fèi)鮑魚?！蹦﹥删涫钦f，劉徹的茂陵埋葬著殘余的枯骨，嬴政的棺車白費(fèi)了掩蓋臭味的鮑魚。

服金吞玉也是枉然，世上不存在什么長生不死的神仙，哪里有什么白日飛升，成仙得道的事情呢？傳說中騎白驢升天的任公子無可考知，即使是秦皇漢武這樣的一代雄主，他們求仙長生的夢想也全都落了空，遭到了歷史的嘲笑。據(jù)記載，漢武帝好神仙之道，曾經(jīng)祈禱于名山大川以求神仙，調(diào)甘露，飲玉屑，奉祠神君太一以求長生，等等。《漢武帝內(nèi)傳》說：劉徹（漢武帝）死后，梓棺響動(dòng)，香霧繚繞，得到尸骨飛化的結(jié)果。李賀卻說“劉徹茂陵多滯骨”，墓中遺留下來的，只是他的一堆濁骨凡胎，對神仙升化之說給予徹底的否定。“多滯骨”三字，諷刺是很深刻的。秦始皇求神仙，求長生的荒唐行為也有很多。他曾派方士入海求仙，也曾使人尋不死之藥，還曾隱蔽行蹤，以求一遇仙人······但也只能枉費(fèi)心機(jī)。死后耗費(fèi)大量的鮑魚，還是難以掩飾尸體的腐臭。這個(gè)“費(fèi)”字用得犀利如刀，表現(xiàn)了詩人對求仙行為的嘲笑和蔑視，把它們愚妄無知的行為，鞭撻得入骨三分，感情色彩很強(qiáng)烈。

李賀否定神仙長生之說，并不單純是對人生問題進(jìn)行空泛的探討，他更具有深刻意義的現(xiàn)實(shí)針砭。當(dāng)時(shí)，唐憲宗李純“好神仙，求方士”（《通鑒》），為了追求長生不老之藥，竟然到了委任方士為臺(tái)州刺史的荒唐程度?；实廴绱?，上行下效，求仙服藥，追求長生，成了一時(shí)的風(fēng)氣。李賀以如此鮮明的態(tài)度大唱反調(diào)，表現(xiàn)出詩人的正義感和勇氣。

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

吾不識(shí)青天高，黃地厚； 

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食熊則肥，食蛙則瘦。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天東有若木，下置銜燭龍。

吾將斬龍足，嚼龍肉。

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何為服黃金，吞白玉？

誰似任公子，云中騎碧驢？

劉徹茂陵多滯骨，嬴政梓棺費(fèi)鮑魚。

譯文
飛逝的時(shí)光，請您喝下這杯酒。
我不知道蒼天有多高，大地有多厚。
只看到寒暑更迭日月運(yùn)行，消磨著人的年壽。
吃熊掌就胖，吃蛙腿就瘦。
神君可在何處，太一哪里真有？
天的東方生有神樹，下置神龍銜燭環(huán)游。
我要斬?cái)嗌颀埖淖悖捉郎颀埖娜?，使它白天不能巡回，夜晚不能潛伏?br> 自然使老者永不死，少年不再哀哭。
何必吞黃金，食白玉？
有誰見過任公子，升入云天騎碧驢？
劉徹的茂陵埋葬著殘余的枯骨，嬴政的棺車白費(fèi)了掩臭的鮑魚。

注釋
⑴光：飛逝的光陰。南朝梁沈約《宿東園》詩：“飛光忽我遒，豈止歲云暮?！?br> ⑵“勸爾”句：語出《世說新語·雅量》：“晉代孝武帝司馬曜時(shí)，天上出現(xiàn)長星（即彗星），司馬曜有一次舉杯對長星說：‘勸爾一杯酒，自古哪有萬歲天子？’”
⑶青天、黃地：語出《易·坤》：“夫玄黃者，天地之雜色也，天玄而地黃?！?br> ⑷煎人壽：消損人的壽命。煎：煎熬，消磨。
⑸“食熊”句：古人以熊掌和熊白（熊背上的脂肪）為珍肴，富貴者才能食之。
⑹蛙：代指貧窮者吃的粗劣食品。
⑺神君：漢時(shí)有長陵女子，死后被奉為神，稱神君。漢武帝病時(shí)曾向她乞求長生。（參看《史記·封禪書》）
⑻太一：天帝的別名，是天神中的尊貴者。戰(zhàn)國宋玉《高唐賦》：“醮諸神，禮太一?！卑玻耗睦?。
⑼若木：古代神話傳說中的樹名，東方日出之地有神木名扶桑，西方日落處有若木。屈原《離騷》：“折若木以拂日兮?！蓖跻葑ⅲ骸叭裟驹诶鑫鳂O，其華照下地?！?br> ⑽銜燭龍：傳說中的神龍，住在天之西北，銜燭而游，能照亮幽冥無日之國。屈原《天問》：“日安不到？燭龍何照？”王逸注：“天之西北有幽冥無日之國，有龍銜燭而照之。”這里借指為太陽駕車之六龍。
⑾不得：不能?；兀貉不?。
⑿服黃金、吞白玉：道教認(rèn)為服食金玉可以長壽?！侗阕印?nèi)篇·仙藥》：“《玉經(jīng)》曰：服金者壽如金，服玉者壽如玉?！?br> ⒀似：一作“是”。任公子：傳說中騎驢升天的仙人，其事跡無考。
⒁碧：一作“白”。
⒂劉徹：漢武帝，信神仙，求長生，死后葬處名茂陵?！稘h武帝內(nèi)傳》：“王母云：劉徹好道，然神慢形穢，骨無津液，恐非仙才也?！睖牵簹堖z的白骨。
⒃嬴政：秦始皇?！妒酚洝で厥蓟时炯o(jì)》：“始皇崩于沙丘平臺(tái)。丞相斯為上崩在外，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乃秘之，不發(fā)喪。棺載輼涼車中，……會(huì)暑，上輼車臭。乃詔從官，令車載一石鮑魚，以亂其臭?！辫鞴祝汗胖铺熳拥墓撞挠描髂咀龀?，故名。鮑魚：鹽漬魚，其味腥臭。 

名家點(diǎn)評

明代謝榛《

明代鐘惺、

明代周珽《唐詩選脈會(huì)通評林》：徐渭曰：字字奇。董懋策曰：字字老。熊、蛙喻人富貴貧賤。周珽曰：錯(cuò)綜變化，想奇筆奇，無一字不可奪鬼工。詩意總言光陰易過，人壽難延，世無回天之能，即學(xué)仙事屬虛無，秦漢之君可征也，人何徒憂生之足云耶！

清代黃周星《唐詩快》：同一晝也，有神君太一之晝，有劉徹、贏政之晝，有長吉之晝，其苦樂不同，故其長短亦不同，然昔之長吉苦而短，今之氏吉樂而長矣。飛光何嘗負(fù)此一杯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