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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丨口述:我所知的桐廬大煉鋼鐵

 兵uw6qp1gqgsz8 2018-06-29

提要:雖然大部分百姓全力獻出了家中所有帶鐵的家當,也還有一些人實在完不成任務,卻又不愿意放棄自己家吃飯的家伙什,與當時的收鐵隊員做抵抗。一村民完不成任務,收鐵隊員上門收鐵,他拒不開門,收鐵隊員拿土槍隔門縫一通掃射,把他打傷,他老婆沒奈何開了門,讓工作人員撬了鍋子才算數(shù)。


1958年轟轟烈烈的大煉鋼鐵運動,雖然只進行了短短的幾個月,但是對桐廬的經(jīng)濟、社會和自然造成了嚴重破壞。大煉鋼鐵運動,耗費桐廬縣(包括分水)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各機關、企業(yè)、學校為完成大煉鋼鐵任務,集中力量搞突擊,出現(xiàn)機關停工、企業(yè)停產(chǎn)、學校停課現(xiàn)象。

成千上萬的身強力壯的農(nóng)村勞動力,被抽調來挖鐵礦、燒木炭、搞運輸,使農(nóng)村經(jīng)濟受到嚴重影響,不少地方因缺乏勞動力,許多成熟的稻子爛在田里,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豐產(chǎn)不豐收,有的地方甚至出現(xiàn)土地荒蕪現(xiàn)象。

另一方面,土法上馬的土高爐,煉出來的卻是無用的鐵渣。大煉鋼鐵運動還使自然資源遭到嚴重破壞,一切都要為鋼鐵讓路,只要煉鋼需要,不惜工夫,不惜代價。明明知道本地鐵礦多為無開采價值的“雞屎礦”,仍動員成千上萬的人上山采礦;明明知道杉木不能燒成煉鐵需要木炭,卻把大批杉木砍伐下來,很好的木材被燒成灰燼;有些村子周圍幾十年、幾百年前遺留下來的樟、柏等古樹也未能幸免于難,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受到嚴重破壞,水土流失,氣候變得惡劣,自然災害頻繁。

大煉鋼鐵運動中,桐廬縣群眾捐獻土磚800多萬塊,出售廢鋼、鐵、錫80萬公斤,燒木炭1.5萬噸,砍伐樹木12萬多立方米,這些原來有用的資源都變成了無用的廢品,白白損失掉。

23日,為進一步貫徹中央政治局北戴河擴大會議精神,市委召開各部、局負責人會議,發(fā)動全市人民大辦鋼鐵工

我是1949年底參加工作的,一開始在分水。1958年5月調到東溪鄉(xiāng)當總支書,主要的工作是宣傳中央八屆二中全會的精神。1958年8月17日,中共中央在北戴河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通過《全黨全民為生產(chǎn)1070萬噸鋼而奮斗》的決議,從此掀起轟轟烈烈的全民大煉鋼鐵運動。

桐廬、分水兩縣也于5月分別開始籌建縣鋼鐵廠。8、9月份時東溪鄉(xiāng)并入了分水,合稱紅旗公社,同時開始大辦鋼鐵。當時我沒有具體的工作任務,仍在東溪片幫忙工作。記得分水在西門頭建窯,準備大煉鋼鐵。桐廬的窯是建在煤鐵指揮部那里。

當年分水鎮(zhèn)的煉鋼任務是1000噸,桐廬是3000噸。煉鋼鐵首先要完成兩項工作:一是燒木炭,二是收廢鋼鐵。燒木炭的任務好完成,當時農(nóng)民個個都有燒木炭的本事,燒炭所需的木料就地取材,公路兩旁和田畈里都種植著麻栗樹與桕子樹。邏浦場到東溪橋頭短短幾里路的路程,公路兩旁建了幾十個窯,白天黑夜沒日沒夜地燒炭,公路邊、田畈里不管是公家的還是農(nóng)戶自己種植的樹,不管是剛剛成材碗口粗的還是上百年的樹木統(tǒng)統(tǒng)被砍了來燒炭。

所以這個任務完成起來不困難,一來原材料具備,二來燒炭對農(nóng)民來說也是駕輕就熟的活。收廢鋼鐵的任務就比較困難了,由于當時的鐵礦含鐵量不是很高,用的又是土法,煉出來的鐵塊質量很差,里面含有大量的雜質。于是不少人認為,再加些生鐵可能煉出來的鐵塊質量就會好些,所以就要求百姓們“獻鐵”。

當時分水按每戶平均3至4人,要求每戶的必須上繳100至150斤的廢鋼鐵。那時吃大鍋飯,很多人家里的鍋派不上多大用場,就有人把家里的鍋砸了送往煉鋼爐。后來,農(nóng)戶和居民家中觸目可及的鐵塊也都被動員起來統(tǒng)統(tǒng)送入了熔爐。那時每個人的積極性很高,大家心里都空前地被“超英趕美”的這個宏偉目標刺激著,連家里的鐵門栓都取下來了,種田用的鋤頭也被送來。鐵門就更不用說了,像秤砣、秤鉤,甚至連灶臺上的鐵罐都被敲下來,鋼鐵廠一下子到處是各式各樣的鐵器,只要你想得到的鐵器幾乎都能找得到。

雖然大部分百姓都為了自家任務盡全力獻出了家中所有帶鐵的家當,也還有一些人實在完不成任務,卻又不愿意放棄自己家吃飯的家伙什,與當時的收鐵隊員做抵抗。我記得后果最嚴重的一次是,一村民完不成任務,收鐵隊員上門收鐵,他拒不開門,收鐵隊員拿土槍隔門縫一通掃射,把他打傷,他老婆沒奈何開了門,讓工作人員撬了鍋子才算數(shù)。分水的窯是建了,木炭也燒了不少、卻沒有正式地開始煉鋼鐵。

1958年11月,桐廬、分水、新登三縣合一,定名為桐廬縣。三縣合并后,工業(yè)化建設主要放在新登。從1958年11月正式開辦至1961年3月結束,一共建過三個鋼鐵廠。桐廬第一鋼鐵廠建在青云橋頭(百丈山下);由于渣村發(fā)現(xiàn)了鐵礦,決定再辦桐廬第二鋼鐵廠,我就被派到那里擔任副書記兼紀委書記,杜連溪任書記,轉業(yè)干部徐金培任廠長;三廠大約是辦在松溪那邊,我沒有去過。(注:據(jù)桐廬縣檔案局檔案10-18-6-45記載,1958年12月1日啟用清名橋鋼鐵廠、查村鋼鐵廠、松溪鋼鐵廠、桐君鋼鐵廠等印章。)

回憶建桐廬鋼鐵二廠,300多號勞動力,只花了一個多月時間就建好了。當時廠里除了辦公室里幾位領導干部外,固定在鋼鐵廠的大約是八十幾人。大批的農(nóng)民放下鋤頭,進廠煉鋼鐵,工廠、商店除留下必要人員外其余都抽調去建土高爐煉鋼鐵;醫(yī)院的醫(yī)護人員、學校的老師后都成了煉鐵工人。

所謂的煉鋼爐,就是用一些耐火磚砌起來,里面糊著焦碳粉和黃泥土。沒有什么現(xiàn)代化的設備,爐建好后,加個鼓風機就算大功告成了。因為煉鐵爐體積較小,在3立方米以下,所以稱為小高爐。我們不知道如何煉鋼,也不知按什么比例投放,就估摸著將木炭、云英石再加礦石放在爐內猛燒,鼓風機使勁在下面鼓著風。礦石經(jīng)高溫熔化后,由于鐵的密度大一些,鐵水就會往下流,流到下面挖的沙坑里時,鐵水遇冷就慢慢變成了一塊硬硬的大餅狀。

煉過鋼鐵的人都知道,小高爐前是不能離人的,時不時地要填木碳,如果不保持爐內的高溫,一旦里面冷卻下來鐵水凝固住了,那么,整個爐就要報廢。如果爐內壁淤積的灰燼太厚,就很容易使熔出的鐵水流不下來,也會導致前功盡棄,甚至于有發(fā)生爆炸的危險。記得有一次,爐子堵住了,工人們怎么通都不行,那時徐金培同志剛從軍隊轉業(yè)回來,膽子特別大,還爬到爐頂找原因,我們幾個在爐下看得都心驚?;艘粌蓚€小時,最后在爐底打了一個小洞才得以疏通。

煉鋼鐵,鐵礦、木炭、水三者缺一不可,由于計劃不周詳,常常不是缺礦石就是少木炭。當時桐廬的機關干部只要是遇到鋼鐵廠有問題,就放下一切工作,幾百人全部到鋼鐵廠來幫忙,沒日沒夜地干,根本沒有什么上下班時間。缺礦了,一班人馬到礦山一起用錘子一點一點地敲山取礦,沒水了又馬不停蹄地輪流擔水,沒有木炭了就全體砍樹燒炭,就這么蠻干狠干地工作。

當時我們這些干部在鋼鐵廠除了身體力行地挖礦、燒炭、擔水外,還要做工人們的思想工作。工人們一天24小時守候在高爐前,雖說是五分鐘、十分鐘換一批人到爐前通火,可爐子的高溫的確讓人難以忍受。工人大都是農(nóng)村里抽來的,幾個月呆在爐前不回家是常事。所以我們在政治上動員工人,對于不聽指揮的工人要進行懲罰,按照中央傳達下來的6條紀律嚴格執(zhí)行,具體6條的內容我是記不清楚了。因為如此,有一批人受到了不公正的處理也是有的。

桐廬鋼鐵二廠建成后馬上就開始投入生產(chǎn),雖然全體干部群眾上下一心,全身心地投入大煉鋼鐵。但實際出鐵包括廢鐵渣、收來的廢鐵統(tǒng)統(tǒng)都算進去,大約是生產(chǎn)了150噸。當時上報的數(shù)據(jù)卻遠遠不止,最多的一天報幾噸的產(chǎn)量也是有的。但實際都沒有出真正有用的鋼鐵,主要原因是小高爐的溫度不夠,根本達不到煉鐵所需要的溫度。所以大約是二月底,因為礦少、生產(chǎn)效率又低,二廠停止了生產(chǎn)。桐廬大煉鋼鐵的運動,也就持續(xù)了三個半月,之后就結束了。

文章來源:杭州黨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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