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挖出一個人形何首烏，原以為氣運(yùn)來了，哪料竟是天意弄人

原名：借刀殺人

人乃萬物之靈，據(jù)說野物成精時，一個重要的區(qū)別就是看它能不能除去嘴里的橫骨，除去了就可以口吐人言，在成精的路上邁出重要一步。

動物如此，那些花花草草也是一樣，受天地靈氣，經(jīng)歲月磨煉，中途又沒被挖掉摧毀，一個不小心哪天說不定就成了人形，坊間常常流行人參娃娃，何首烏姑娘之說。有人形之后，被人挖去煮了吃，就可令食者壽元大增，甚至返老還童。

單說周莊有個年輕人，叫董柳成，讀過幾年鄉(xiāng)塾，生性懶惰，整天靠做發(fā)財(cái)夢為生。父母早逝，他把家產(chǎn)也敗得精光。這日，又耐不住寂寞，將最后一個大錢也輸在了押寶上，餓得兩眼發(fā)綠，路邊偷摘了幾個桃子，還沒來及啃，被守園人養(yǎng)的狗攆了一路，一雙草鞋跑丟了一對。

肚子餓得擂鼓似的，看到一行香客，心忖道，“這群善男信女，看樣子是給城隍老爺燒香哩，我也跟著他們，去城隍老爺那里打打秋風(fēng)，吃幾個供果?！本碗S眾人來到縣城的城隍廟門口，雖是垢發(fā)喪面，渾身窮酸，但廟祝也只是瞧他了一眼，沒說什么，放他進(jìn)去。

眾目睽睽，董柳成不好意思拿供桌上的東西，尋思著等人都散了，再下手。于是躲到一處墻角，恰有一株大香樟，他背靠樹干，也是累極，未多時，酣然入夢。

卻看到一株何首烏，軀干四肢俱全，有鼻子有眼，蹦蹦跳跳，鉆到了一個水甕里。董柳成伸手去捉，那個水甕忽地也變成了人的模樣。就在這時，身子一抖，醒了，方知是場春秋大夢。

他不停嘆息，若是能捉到這個人形何首烏，換成錢，不消說，窮小子轉(zhuǎn)眼就成了富家翁。越想越氣餒，憶起夢里諸景，歷歷在目，眼下連一頓飯都吃不上，奈何奈何。

忽地一拍大腿，“咦，老子明白了，這是城隍爺點(diǎn)化老子哩，”董柳成恍然大悟，“天生地養(yǎng)的人形何首烏碰不到，難道還不能種出來？”想到水甕也是人形模樣，董柳成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只須燒制一個人形模樣的陶器，然后把何首烏種在里面，過個一年半載，這何首烏不就有人樣了？

天色尚早，供果也不想吃了，他一心都在這個騙人把戲上，也不覺得肚腹饑餓。

說干就干，董柳成回家就把房契典當(dāng)了。

找陶匠燒了個人形陶甕，他又盤算著，尋一個看起來鐘靈毓秀而又人跡罕至的山林，單單種下一株何首烏，免得他人生疑。當(dāng)然，在此之前，他得保證自己不餓死，于是先覓一家商行做做搬工，錢多錢少無所謂，他可是有人生大目標(biāo)的人，以至于連賭都戒了，閑睱之余，就去這山林看望這個老朋友。

后來，又聽說信石研成粉末，以極少份量兌在水里，灌溉草株，可令草株成長加快，就隔三差五，用此法試之。

不覺過了兩年，因董柳成在商行表現(xiàn)出色，掌柜還升了他一個小職務(wù)，他嘴上感謝，心里卻無所謂。何烏首出土之日，便是他發(fā)達(dá)之時。

他計(jì)劃著提前半月挖出人形陶模，打碎之后，再將何首烏埋入土中，讓它再生長半個月，繼而尋個原由，佯假經(jīng)過老林，在有目擊者的情況下，發(fā)現(xiàn)這株何首烏，挖出來一瞧，嘿，竟然長著一副人樣！

想到這里，董柳成樂得哈哈大笑，兩年忍氣吞聲，馬上就可以吃香喝辣、穿綢睡緞、軟玉在懷了。

烏飛兔走。

十幾日前，董柳成已把陶模打碎，把何首烏重新種下，又以老土覆之，表面看不出來，經(jīng)過這些天，更不露什么痕跡了。董柳成打算再過三日，就開啟自己的富貴之門。

結(jié)果出意外了。

縣郡數(shù)一數(shù)二的李半城老爺死了。

李半城原名李厚德，家資巨萬，錢米爛倉，是知州老爺?shù)拇缶烁?，有了這層關(guān)系，他從一個無名小卒，到今日富貴無邊，縣郡一手遮天，以至于人送雅號“半城，”意思是說半個縣郡都是他李家的。

可就是這么一位人物，好端端的居然死了。

紙包不住火，很快，整個縣郡的人都知道了，這李半城是服用了二娘熬的何首烏，結(jié)果七竅流血而亡。人們還說，這何首烏有人形，成精了，食之可極大地增加歲壽，也不知怎么回事，李半城吃了之后卻乘鶴西行了。

煮制過程無可挑剔，因?yàn)楹问诪跫设F器，用的還是竹刀削的皮，瓦罐熬的湯，可生龍活虎的人，怎么說死就死了？

縣城聞訊者，無不拍手相慶，都說李半城死的好，死的妙。連董柳成所在的商行掌柜都決定晚飯給每個伙計(jì)加二百錢，一個雞腿。

董柳成臉色刷白。

第二天，告了半日假，來到老林，果然，那株自己苦心栽培的何首烏不翼而飛，“肯定是被這老狗挖去了……”董柳成哆嗦著嘴唇，不住地自言自語。

“怎么會這么巧，李老狗挖了這何首烏，我辛辛苦苦卻為他人做了嫁衣?！倍捎逕o淚，“死了好，死了好?！焙龅匦呐_一亮，“咦，這么說，這株何首烏毒性頗大，若是我不小心賣給了別人，也像李半城一樣，一命嗚呼，追糾起來，我董柳成難逃其責(zé)……”

心事重重，剛回城西商行，另一個消息傳來，原來，李半城竟然是因?yàn)榘滋烊コ勤虺侵?，夜里做了一夢，夢到一個山林有株成精的何首烏，李半城就認(rèn)為這是神仙點(diǎn)化他，次日親領(lǐng)一幫奴仆家丁來到夢里的那個山林，居然真的找到了一株人形何首烏。

也是貪生心切，當(dāng)日，李半城就讓二娘把這何首烏煮了，自個獨(dú)享，連湯連汁，都灌到了肚子里，哪料沒過多久，腹中巨痛，請大夫的小廝還沒回來，就兩腿一蹬去也。

縣民喜聞樂見，董柳成聽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來到城隍廟，看著城隍老爺?shù)纳裣癜肷?，心想，“這位老爺是借著我的手，滅了一個大惡棍啊，”眼光越發(fā)恭敬，覺得那神像又威嚴(yán)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