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文化素養(yǎng)的高下

譯解  武老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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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王孫圉聘¹于晉，定公饗²之。趙簡子鳴玉以相，問于王孫圍曰：“楚之白珩³猶在乎？”對曰：“然?！焙喿釉唬骸捌錇閷氁玻瑤缀我?？”曰：“未嘗為寶。楚之所寶者，曰觀射父，能作訓辭，以行事于諸侯，使無以寡君為口實。又有左史倚相，能道訓典，以敘百物，以朝夕獻善敗于寡君，使寡君無忘先王之業(yè)。又能上下說于鬼神，順道其欲惡，使神無有怨痛于楚國。又有藪曰云連徒洲，金木竹箭之所生也。龜、珠、角、齒、皮、革、羽、毛，所以備賦，以戒不虞者也。所以共幣帛，以賓享于諸侯者也。若諸侯之好幣具，而導之以訓辭，有不虞之備，而皇神相之，寡君其可以免罪于諸侯，而國民保焉。此楚國之寶也。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寶之焉？

“圉聞國之寶六而已。明王圣人能制議百物，以輔相國家，則寶之；玉足以庇蔭嘉谷，使無水旱之災，則寶之；龜足以憲⁴臧否⁵，則寶之；珠足以御火災，則寶之；金足以御兵亂，則寶之；山林藪⁶澤足以備財用，則寶之。若夫嘩囂⁷之美，楚雖蠻夷，不能寶也。”

【譯文】王孫圉到晉國聘問，晉定公宴請他。趙簡子佩玉發(fā)出響聲，輔佐定公行禮。趙簡子問王孫圉說：“楚國的白珩還在嗎？”回答說：“在。”趙簡子說：“作為國寶，有多少代了？”王孫圉說：“白珩從沒有作為寶貝看待。楚國所寶貴的，叫做觀射父，他能創(chuàng)作循理的辭令，交結諸侯，使諸侯沒有人拿敝國國君作為笑柄。又有左史倚相，能說出經(jīng)典上的道理，用來理順各種事物，用來隨時向敝國國君提供成敗的事例，使敝國國君不忘記先王的事業(yè)；又能取悅于天上地上的鬼神，不違反鬼神的愛惡，使他們對楚國沒有怨恨。又有一片大沼澤地叫做云連徒洲，是出產(chǎn)金屬、樹木、竹子和箭桿的地方，這里出產(chǎn)的龜殼、珍珠、獸角、象牙、皮革、鳥羽、旄牛尾，是用來作為戰(zhàn)備的需要，提防發(fā)生不測的事件的。是用來作為贈送的禮品，贈送和進獻給諸侯的。如果具備了贈給諸侯的好禮品，又用順理的辭令為先導，有預防發(fā)生不測事件的準備，還有尊神保佑，敝國國君大概可以不被諸侯加罪，而國家和人民能夠保全了。這些是楚的國寶。至于白珩，那是先王的玩賞品，怎能當寶看待？

“我聽說國寶只有六種，英明的君王和圣人能論斷各種事物，用來輔佐國家，就當作寶貝。祭祀用的玉，可以用來保護莊稼，使水旱災害得以免除，就拿來當作寶貝。龜甲可以用來作為占卜吉兇的準則，就拿來當作寶貝。珍珠足以抵御火災，就拿來當作寶貝。金屬足以用來抵御兵亂，就拿來當作寶貝；山林湖澤的出產(chǎn)足以供給財用，就拿來當作寶貝；至于那種喧嘩喧囂的所謂美，楚國雖然是蠻夷之邦，也不能看作是寶貝。”

【說明】本節(jié)記錄的是楚國王孫圉訪問晉國時發(fā)生的一件事，晉國的輔相趙簡子很關心楚國的名玉——白珩，而楚國大夫王孫圉則認為在楚國被看作是國寶的首先是人才，其次是對國家和人民有用的東西。他既駁斥了趙簡子把玩物當成國寶的看法，保持了本國的尊嚴，又嘲笑了趙簡子的驕奢浮華，見識淺陋。這次對話，顯現(xiàn)出二人文化素養(yǎng)的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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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1.聘：(pìn牝)《詩·小雅·采薇》：“靡使歸聘。”《周禮·大行人》：“凡諸侯之邦交歲相問也，殷相聘也?！薄豆茏印ば】铩罚骸耙詷O聘頫于諸侯，以安四鄰?！薄稜栄拧罚骸捌?，問也。”《荀子·大略》：“聘人以珪，問士以壁，召人以瑗，絕人以玦?！薄俄n非子·十過》：“昔者戎王使由余聘于秦?！薄抖Y記·曲禮》：“諸侯使大夫問于諸侯曰聘。”《說文》：“聘，訪也。”《后漢書·馮衍傳》：“聘申叔于陳蔡兮?！边@里用為訪問、探問之意。

2.饗：(xiang響)《書·顧命》：“上宗曰：‘饗！’”《管子·大匡》：“齊侯怒，饗公?！薄秶Z·周語上》：“神饗而民聽?！边@里用為接受酒食之意。又為請客吃飯之意。

3.珩：(héng衡)《詩·小雅·采芑》：“有玱蔥珩?！薄秶Z·楚語下》：“楚之白珩猶在乎?”《說文》：“珩，佩上玉也?！边@里用為古代一組玉佩上端的佩件名之意。

4.憲：(xiàn縣)《周禮·朝士》：“憲謂幡書以明之?！薄吨芏Y·小司徒》：“令群吏憲禁令。”這里用為顯示、公布之意。

5.臧否：吉兇。

6.藪：(sǒu叟)《書·武成》：“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藪?！薄对姟む嶏L·大叔于田》：“叔在藪，火烈具舉?！薄豆茏印ち⒄罚骸靶藁饝?，敬山澤林藪積草?！薄蹲髠鳌は骞迥辍罚骸岸壬搅?，鳩藪澤?！薄稜栄拧め尩亍罚骸笆挕！薄秶Z·周語下》：“藪，物之歸也?！薄墩f文》：“藪，大澤也?！边@里用為湖澤之意。

7.囂：(xiāo蕭)《詩·小雅·車攻》：“選徒囂囂。”《周禮·司武虎》：“禁其門囂者?！薄豆茏印ずＭ酢罚骸拔釋⒓谥T君吾子，則必囂號?！薄蹲髠鳌ふ压辍罚骸颁邪瘒虊m?！薄蹲髠鳌こ晒辍罚骸吧鯂蹋覊m上矣?！薄秶Z·楚語》：“而以金石匏竹之昌大囂庶為樂?！薄墩f文》：“囂，囂聲也。氣出頭上。”這里用為喧嘩、聲音響而鬧哄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