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籍 《春不等》 1、 很多年前的那么多個(gè)春天,我喜歡一個(gè)人選擇在一個(gè)春天的早晨出發(fā),翻過春天的南山,在山那邊的村莊里流浪。 很喜歡一個(gè)叫拉馬店的村子,高大的皂莢樹、菠菜地邊打鬧的金毛狗、豫東口音的收破爛的大嫂、聽豫劇的把收音機(jī)聲音弄得很大的戴個(gè)棒球帽的老漢、小商店門口石板上下象棋的爭的面紅耳赤的中年漢子…… 像一個(gè)偷了別人的幸福的毛賊,我不動聲色的從他們身邊走過,不說話,悄悄的瞄一眼再瞄一眼。 2、 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一次次的從他們的村莊經(jīng)過。 但那個(gè)晌午端著韭菜雞蛋面條在門口吃飯的長得像趙雅芝的女人,我一次都沒再見到過了,也許她在城里買房已經(jīng)離開了這個(gè)村莊,也許她跟著老公去了遙遠(yuǎn)的異鄉(xiāng)。 那個(gè)趁著晴好的日子在兩顆老榆樹間扯了繩子,金絲絨的、絲綢的、棉布的、湖綠的、孔雀藍(lán)的、芥黃的……把新婚的棉被一床又一床的拿出來曬太陽的小媳婦呢? 夏天的寧靜的午后,我會再次看到她在門口晾曬的棉被,從榆樹稠密的葉子間漏下的光線,打在繡滿了金絲龍鳳的墨綠的被面上。 忽明忽暗,就有了剪燭西窗的味道。 3、 我不可能去冒昧的問她們的名字、電話或者微信,她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爾投影在我的波心,我不必訝異,更無須歡喜,她有她的,我有我的,方向;記得也好,最好我忘掉。 很簡單,她們是別人的女人,她們是別人的幸福。 這世上,很多的相遇都只能是擦將而過! 這世上,很多的重逢只能是物是人非! 這世上,很多的幸福只能是望梅止渴! 沒有誰會在老地方等你,你不來,她就走了,就像這春天,你不來,花就落了。 4、 人這一輩子,能去的地方其實(shí)很少,且不說巴厘島、夏威夷、羅浮宮這些遠(yuǎn)的,就是你相習(xí)而相忘的故鄉(xiāng),很多的村莊、很多的小巷、很多的事情,你沒去過、沒見過,沒聽過。 就好像外人的眼里,能在洛陽生活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春天里去國花園看牡丹, 夏日里去龍門看盧舍那大佛, 秋日里去洛浦公園看飛鳥, 冬日里去白馬寺看佛事…… 但是,一年里,我們除了家和單位,還有偶爾回去的老家,我們會去哪里呢? 5、 熟悉的地方?jīng)]有風(fēng)景,問題是,熟悉的地方我們真的熟悉么? 龍門石窟后面有一個(gè)叫草店的村子,里面有個(gè)能把二胡拉得像深圳的駱宏俊一樣的打燒餅的老人,夕陽漫天,龍門山色間,老人拉二胡,老伴兒忙著給客人拿燒餅。 有一年的春天,已經(jīng)是薄暮時(shí)分,我從范仲淹墓園經(jīng)彭婆鎮(zhèn)走龍門回洛陽,過了龍門南橋有三條路,一條去伊川,一條去欒川,一條去洛陽,還有很多的小路通往一個(gè)叫草店的村子。 鬼使神差,我走了一條小路,村里人說,村子后面就是龍門石窟,竄過去就是市區(qū)了。七繞八怪的,我就在村子里見到了拉二胡的老人。 老人一口的陜西口音,因?yàn)橄矚g洛陽,就和老伴兒在龍門石窟后面的村子租了房子,一天里帶著老伴兒四處逛,傍晚回來打燒餅,拉二胡。 沒有人知道老人的姓名,也沒有人去問老人過去的故事。 待我半生戎馬,許你共話桑麻; 待我弦斷音垮,許你青絲白發(fā); 別人的幸福,我們又何必去打擾呢? 6、 很多年后的這個(gè)春天,我已是人到中年。 書咄咄,且休休。一丘一壑也風(fēng)流。 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覺新來懶上樓。 像個(gè)冬眠的狗熊,很久都沒有出去走走了,山那邊,早已是春深似海了吧? 從今天起,做一個(gè)幸福的人,喂馬、劈柴、周游這大好春光! 阮小籍文字—— 1、懶得形于色了,40歲,不憂亦不俱,疼,在心里;樂,也在心里 2、中年“三怕”:弄假成真、醉鞭名馬、情多美人累 3、我的地獄你的天堂:一個(gè)人向往的地方,恰恰是別人想要逃離的地方 4、喜歡讀書的男人,都有一顆悶騷的心 5、一個(gè)70后老炮兒想和兒子探討的問題:我為什么拒絕去影院看大片 6、中年賦:丈夫志,當(dāng)景盛,恥疏閑,壯年何事憔悴?華發(fā)改朱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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