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人蔡宏偉
父親節(jié)將至,女兒籌劃著或買領帶或購襯衫的動靜讓我又想起魯迅當年的疑問“我們該怎樣做父親”。 怎樣做父親?以史為鑒或許是一個又能偷懶又能得著真知的辦法。由此,我想到了十九世紀末出生的兩位父親,1882年出生的徐申如先生和1887年出生的梁咸熙先生。徐、梁兩位先生名頭不是很響,但他們的兒子徐志摩、梁實秋都是聲名籍籍的文學大家。從做父親的角度講,他們似乎應該算是“成功人士”。 徐申如名光溥,字曾萌,一輩子以經(jīng)商立業(yè),活動于海寧、上海一帶;梁咸熙字績?nèi)?,父親梁芝山科舉出身,官居四品,本人以秀才身份入同文館學習,算是近代中國第一批官方培養(yǎng)的英語人才,學成以后長期供職北京司法界。從籍貫上論,徐是浙江海寧人,梁為浙江余杭人,屬“雞犬之聲相聞”的鄉(xiāng)鄰。就教育背景而言,徐申如雖未浸染科舉,但和梁一樣,均受歐風美雨吹拂,認定以后的中國會有新的樣子,因此,他們不約而同地把兒子送到美國接受教育。 在赴美留學之前,徐志摩所受的教育及顧復明顯比梁實秋來得自由、隨性。徐申如25歲得子,此后這唯一的兒子成了自己生活的中心。延名師,入名校,甚至在1918年花1000銀圓讓兒子給梁啟超送上“投名狀”。不計成本的驕縱讓徐志摩失了應有的循規(guī)蹈矩之心。終于,他在美國、歐洲的留學變成了“游學”。雖說在美國克拉克大學、哥倫比亞大學,英國劍橋大學聽過課,但從未獲過學位。一生以寫詩名噪,于學問一途至末也未升堂入室。 梁實秋是梁咸熙十一個孩子中的第四個,自小聰穎,但并不是父親生活的中心。梁咸熙有書房名“飽蠹樓”,貯籍累萬,輕易不讓子女入內(nèi),但梁實秋是例外。梁在回憶中,始終覺得父親是家中敬畏的一員。而梁咸熙在延名師之余,做了一件足以改變梁實秋一生的事,把14歲的梁送入清華學堂。清華學堂的“規(guī)矩”教育讓梁一生規(guī)矩(晚年的續(xù)弦算是對“規(guī)矩”的一種反向執(zhí)守)。梁22歲去美國留學,在科羅拉多大學、哈佛大學都拿了學位。他一生以寫散文鳴世,以翻譯、治西方文學立世,算是二十世紀華人世界里的一位文化巨人。 作為父親,徐申如教子育子可謂不計成本、鞠躬盡瘁,其投入遠在梁咸熙之上,但收獲則相反。究其因,不外乎寵縱多于規(guī)束。因為是商人階層,因為是少子女家庭,徐志摩自小在規(guī)矩的認同上遠遜于梁實秋。而這點差別,竟決定了他的事功和婚姻均無法企及梁實秋的千分之一。 徐在“游學”中認識了林徽因,自此便在張幼儀、林徽因、陸小曼幾個女人間狼奔豕突,不僅給家族帶去煩惱、不幸,自己也在煩躁中遭遇橫禍。晚景凄涼的徐申如先生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在兒子去世十余年后也落寞而逝。作為有名兒子的父親,臨終時老先生不知有沒有反思自己的“失教”之過? 梁實秋回憶自己跟妻子程季淑女士談戀愛時居然有一回讓父親撞見,他以為會挨罵,不料父親平靜地處置了尷尬局面。以后自己外出約程季淑見面,父親居然會掏錢給自己,叮囑不要待虧未來兒媳。梁咸熙的開明讓梁實秋終身難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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