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井北口的西北角上,餛飩候之外就是浦五房的東西好吃了。 俺從小也跟著爹娘轉(zhuǎn)過了不少地方,卻唯獨沒去過江南一帶,堂堂的“大上?!币彩锹犝f過沒去過。就跟著大人屁股后頭聽說了上海出的花布好看,上海出的自行車手表縫紉機質(zhì)量好,上海還有大白兔奶糖和紅蝦酥好吃。只可惜那年頭商品流通少,奶糖酥糖都沒緣吃到過,因為大人們一直沒有機會到上海出差去買給我嘗嘗,就暗自以為一定是比饅頭片抹了蜂蜜還甜的好東東。 那時候唯一讓我和上海有直接聯(lián)系的,就是浦五房里賣的熟肉。 浦五房沒有餛飩候?qū)挸ǎT前也沒有高臺階。不過由于門前的玻璃是大塊的,又擦得很亮,所以氣派上倒也不輸給鄰居。 進了門,只有一間店堂,用柜臺和隔斷分出里外來。里邊后墻上掛了塊招牌,仿佛還不是掛的“浦五房”的字匾,而是“xx熟食店”,要么就是“發(fā)展經(jīng)濟保障供給”之類的,記不清了。反正那時候俺也不關(guān)心這個,進得門去便利用咱人小個矮的優(yōu)勢,從大人腿縫當中直接就撲到了玻璃柜臺前邊,仔細地看了那白色搪瓷盤子里都有啥,然后夸張地向趕緊去排隊的媽媽大聲的報告。 其實那時候的店堂布置還真有它的合理性,小就小些唄,反正店堂啊柜臺的,大了也沒用。一天也沒有幾個品種拿出來賣。那時候家家戶戶都憑副食本兒定量供應(yīng)肉,就是穆斯林特殊供應(yīng)的每月也多不了那么一小條兒的牛羊肉。浦五房的熟肉雖說不要副食本兒,也是人多肉少。要想買點自己想吃的,得看今天店里是不是做了,要是真做了,還得掂量掂量等排隊排到了自己,那東西還有沒有。所以,迅速地搞清楚今天都賣點啥品種,供應(yīng)量有多少,再回頭看看排隊的長度,才能準確判斷出來是不是值得花很長時間來排這個隊。這個偵察的任務(wù)每次都是我自告奮勇地去完成,不僅能顯得自己有點用,順便還能含著口水近距離地仔細端詳吃不到嘴里的大塊熟肉。 現(xiàn)在再回憶著,還真的想不起來當時賣的具體品種了,不過叉燒和肉松是每次去都能見到的,所以印象深刻。 叉燒是象今天粽子那么大塊兒的,表面上紅紅的紅曲,甜甜的又有一絲的咸味兒,聞著還有些蜜糖的味道。潔白的搪瓷托盤上放了紅色的叉燒肉,姑奶奶似的售貨員面沉如水地約了分量又用粗紙包了,再用紙繩兒草草的捆了,直接拽在柜臺上。叉燒肉在紙包里,紙包小心地拎在手里,不一會就能看到油從紙里洇透出來。頓時口水滿腮,腳下愈發(fā)走得快了,趕緊走回家去,薄薄地切了,好放一片在嘴里細細嚼,吧噠吧噠滋味。其實小時候吃叉燒肉最喜歡的吃法,是把叉燒肉泡在白米粥里頭。這樣既能把肉吃了,還可以落下一碗帶著紅曲的、甜甜的、回味窮的粥慢慢地品。按現(xiàn)在的話說,叫做——雙重享受! 至于肉松,反正從那時候起到現(xiàn)在,我都不大相信那蓬松松、毛茸茸的末狀的東西居然是用上好的豬肉做成的。肉,就該要么是塊兒,要么是絲兒,要么是片兒。這,這叫什么呀?!不光外形沒有肉該有的范兒,而且就滋味來說,也不覺得有肉香啊。這灑在粥里攤在饅頭片上還咸吧嘰兒的奇怪東西,難得真的是肉做的?騙小孩呢吧?上海人真哏兒,吃個肉也得和別人不一樣。 還有個事兒,居然記得清楚。那時候除了舞臺上宣傳隊里有機會打扮打扮化化裝以外,廣大勞動婦女全都是素面朝天。仿佛是“標準討論”的那個時期吧,居然在浦五房里看到一個年輕的女售貨員,很仔細的修了眉毛,尤其是眉稍,是尖尖的挑上去的那種。瓜子臉,細細的彎彎的眉毛,嘿嘿,好看。那天沒盯著叉燒肉,凈看她了。 這售貨員,今年得小五十了吧? 對了,那時候浦五房里還賣醬鴨、筍豆。至于其他的,真的想不起來了。 (轉(zhuǎn)自新浪博客:酒杯里的憂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