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夫子之道,仁道也。仁,既是人之本來所以為人之本體或根據(jù),又是人之當下證成為人之工夫或道途。故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孔子曰:“吾道一以貫之”。 夫“仁”者,即本體而為工夫,雖是為仁由己、一貫簡易、徹上徹下,而不識者或謂難有入處,故孟子指點出惻隱推恩、直養(yǎng)無害,曾子指點出忠恕之道。 忠者盡己,非盡己之力、己之欲,乃盡己天命之性也(以其天然周遍故言天、以其生生不息故言命、以其不假外鑠故言性)。 愚常體貼,天命之性非吾人出生時一秉而就、與我相外之一舊物死物,乃是此生生不息之每時每刻、天之開竅于吾心之良知明覺也,忠之盡己,正無欺無害此當下一念無息之良知明覺、而使其自然發(fā)明不昧也;恕者推己,非推己之欲、己之惡,乃推此當下無息之良知明覺及于事事物物而能感通如己、流行無礙也。(題外話,忠恕元是一體兩面,在我者曰忠,及人物者曰恕,此中之“我”,非但自己肉身,至于家國天下亦然,如一國之外交實即推一國之內(nèi)政于外,外交之不恕不通、群敵環(huán)伺者,其內(nèi)政必無真誠可言,戕感通而為戾氣,其所謂“忠”無一例外的異化為一種對象化之忠盈于耳口卻盡失內(nèi)在根本)故忠者,《大學》明明德之謂,恕者,《大學》親民之謂,而究其本,忠所以致知也,恕所以格物也。君子止于至善,無所不用其極,于念念間無欺于良知,致良知于當下事事物物(無非憑良心辦事),如此斯有“物格知至”、“純亦不已”、“各正性命”、“明明德于天下”也。 然良知者究何物耶? 孟子有謂,良知非是外面學來,非是緣慮取舍出來,其端倪,正乍見孺子將入于井時,吾人自己當前一念惻隱、一念不忍。由此不忍,推而擴之,“若火之始燃、泉之始達”,“人皆有所不忍,達之于其所忍,仁也”。于此,貞定此一念不忍,忠也;達之于其所忍,恕也?!八蝗獭闭撸水斚铝贾餍?,人心(仁心)天心自然透漏處;“所忍“者,正己之麻木不仁、不能感通而自小自礙處(佛家謂娑婆世界之梵語娑婆者,堪忍也;釋迦牟尼之梵語釋迦者,能仁也)。 夫達之于其所忍者,正此一念不忍,故恕即是推其忠之廣也;推其忠于事事物物,正盡此一念不忍,故忠即是盡其恕之深也。推其忠,盡其恕,實不離當前一念之本心,直養(yǎng)無害、自然充達、乃至無息貫徹于天地古今,而即《中庸》之所謂天下之大本、天下之達道,夫子之所謂一以貫之之仁也。 子曰:'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誠哉斯言!人人當前一念良心,本乎天而備乎我(愚意此正儒家之根本信仰而亦通乎中國文化儒釋道全體者,以對象化觀待而言,可說是先驗的,而即刻反身而誠卻是當下自驗自覺自明的),所謂“備”者,不是先天有后天無,不是圣人有小人無,不是此處有彼時無,而是從來有、人人有、處處有、時時有、此刻即有也(“可離非道也”)!而“君子上達小人下達”之岐路,正君子合下察之,戒慎恐懼,故明之順之,小人習矣不察,行險徼幸,故昧之悖之,然察與不察、一念之明昧(“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操存舍亡,絕無間者),只在求與不求,操則存舍則亡,非有力不足者,“求則得之”,求即得也,斯乃夫子之謂“我欲仁斯仁至矣”!故孟子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盁o他”、“已矣”二詞下得頗重,其間吃緊工夫,正孟子“必有事焉,心勿忘、勿助長”也。 執(zhí)柯以伐柯,猶以為遠,道在爾,正看官當前見在此心此念,必有事焉、可離非道也!圣人先覺之言、吾人自覺之心、其實已備,更問“必有事焉”,工夫體段究竟如何,煩看舊文《必有事焉,所事何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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