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名片: 高興,《世界文學》主編,詩人,翻譯家,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出版過《米蘭·昆德拉傳》《布拉格,那藍雨中的石子路》《東歐文學大花園》等專著和隨筆集;主編過《詩歌中的詩歌》《小說中的小說》等大型外國文學圖書。2012年起,開始主編國家出版基金資助項目和“十二五”國家重點出版項目“藍色東歐”系列叢書。主要譯著有《凡高》《黛西·米勒》《雅克和他的主人》《安娜·布蘭迪亞娜詩選》《我的初戀》《夢幻宮殿》等。 他是《世界文學》的主編,著名作家和詩人,還是一位翻譯家和外交官,富有內(nèi)涵的他說話不緊不慢,娓娓道來,讓采訪成為一件非常愉悅的事情。日前,他應(yīng)邀來到寧波市圖書館“天一講堂”作題為《孤獨深處的文學之光———漫談東歐文學》的講座,并接受記者專訪。 昆德拉:世界文壇不可忽略的作家 對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文學青年來說,影響最大的莫過于兩個人,一個是南美的馬爾克斯,另一個是來自捷克斯洛伐克的被稱為流亡者的米蘭·昆德拉。很難想象,莫言沒有讀過馬爾克斯的小說,此后可以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同樣,北島沒有受東歐詩歌的影響,能創(chuàng)作這么有力量的詩歌。 尤其是昆德拉,他的作品在中國的銷售可以說是個奇跡,據(jù)說所有昆德拉的作品在中國的銷量,加起來有上千萬冊,僅韓少功最初翻譯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后譯為《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一部就高達數(shù)百萬冊。中國文學思想界言必稱昆德拉。后來,昆德拉的所有作品幾乎都被翻譯到中國來了,“昆德拉熱”持續(xù)的時間非常長。 曾經(jīng)創(chuàng)作過《米蘭·昆德拉傳》的高興對于昆德拉,無疑是最熟悉的。他眼中的昆德拉是個天才,藝術(shù)修養(yǎng)極高,曾經(jīng)學習音樂,會作曲,后來又在電影學院教書;喜歡寫詩,后來寫小說。同時昆德拉又是個把自己隱藏和遮蔽得很深的人,他的人生經(jīng)歷大多不為人知。所以高興在創(chuàng)作《米蘭·昆德拉傳》的時候采用了迂回的方式,從他的作品中去找線索,去了解和深入他的生活和內(nèi)心。 高興認為,昆德拉的文字行云流水,翻譯他的作品沒有什么難度,但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的翻譯是不恰當?shù)?,昆德拉的作品不是在探討生命,而是在探討存在,生命只是存在的一部分。一個生命死了,他的作品卻依然存在。存在和人類的境況,才是昆德拉的議題。盡管《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這部小說的影響力很大,后來又被拍成了電影《布拉格之戀》,但是高興最喜歡的還是《玩笑》和《可笑的愛》這兩部小說。 高興說,昆德拉確實是世界文壇不可忽略的作家,“他的作品已經(jīng)上升到對人類境況進行哲理沉思的高度”。如果說卡夫卡打開了我們寫作的心智,那么昆德拉再一次打開了我們的心智。從創(chuàng)作的角度來說,昆德拉獨創(chuàng)跨文體的文本,善于用各種手法為小說服務(wù):片斷描述、日記、書信、哲思小語等。昆德拉的《小說的藝術(shù)》《被背叛的遺囑》對我們影響巨大,而且他通過小說把政治、性等流于平庸的題材上升到了藝術(shù)的高度。 東歐文學:孤獨深處的文學之光 高興說,在捷克生活的那一段時間里,他發(fā)現(xiàn)捷克讀者最認可的作家不是昆德拉,而是《過于喧囂的孤獨》的作者博胡米爾·赫拉巴爾。 《過于喧囂的孤獨》講述了一位廢紙打包工的故事。一個愛書的人卻不得不每天將大量的書當作廢紙?zhí)幚怼_@已不僅僅是書的命運,而是整個民族的命運。小說通篇都是主人公的對白,綿長,密集,卻能扣人心弦,語言鮮活,時常閃爍著一些動人的細節(jié),整體上又有一股異常憂傷的氣息。 這其實是東歐文學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因此,他把講座的題目取為“東歐文學———孤獨深處的文學之光”,高興給記者解讀:因為這些國家都是落后、弱小和偏僻的,大多處于邊緣地帶,而文學在這里成為一種特殊的武器。 不僅捷克如此,高興還拿波蘭舉例,這也是個在歷史上一次次被侵占吞并的國家?!霸诓ㄌm主權(quán)還沒恢復的時候,恰恰是獲得諾獎的波蘭作家亨利克·顯克維奇讓人們想到波蘭的存在?!彼锌瑢菘?、波蘭、匈牙利這些小國來說,有時恰恰是文學表明了它們的存在。 高興認為,所有東歐作家最感人的地方,就是他們那種道義感和社會承擔感。這些作家和他們的文學很難在世界上發(fā)出自己的聲音,或者需要歷經(jīng)風雨才能引起世界的關(guān)注和認可。他們需要加倍的努力才行。 這些年高興致力于推出“藍色東歐”叢書,是國家重點扶持的文化項目,每年10部,有小說也有詩歌,總共100部作品,由花城出版社出版。該叢書譯者團體由余中先、李玉民等中國一流翻譯家組成。他說:“我把最好的時光都奉獻給了東歐文學?!?/p> 東歐情結(jié):改變他的人生道路 高興出生于上個世紀60年代,他說那一代人的心中都有東歐情結(jié)。電影,尤其是露天電影,是他們童年、少年以及青春歲月的集體記憶。那時,少有的幾部外國電影大多來自東歐國家,其中就有阿爾巴尼亞的《第八個是銅像》,羅馬尼亞的《多瑙河之波》《沸騰的生活》,還有南斯拉夫的《瓦爾特保衛(wèi)薩拉熱窩》,它們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某種意義上,它們還是一種藝術(shù)和人生啟蒙,構(gòu)成他們童年最溫馨和美好的記憶。 那時候,有人會因為電影而喜歡上一個國家,高興便是其中一員。東歐電影中的臺詞還成了當時同學、師生間的“暗號”,比如《瓦爾特保衛(wèi)薩拉熱窩》中的經(jīng)典臺詞“空氣在顫抖,仿佛天空在燃燒”,讓人熱血沸騰,記憶猶新。除了電影,還有東歐詩人的詩歌:密茨凱維奇、裴多菲、愛明內(nèi)斯庫……上世紀80年代,裴多菲那首《我愿意是急流》曾打動很多人的心靈。甚至有人談戀愛的時候,都會用上這首詩。正因了這一切,東歐情結(jié)漸漸在他的心中生成。 于是在報考大學時高興毫不猶豫地選了羅馬尼亞語。其實,羅馬尼亞語語法變化很大,學習難度比英語高,它屬于拉丁語系,接近意大利語。而他又不會羅馬尼亞語里特有的“打嘟?!保敃r只好每天在宿舍打一壺水,喝口水含在嘴里苦練“打嘟嚕”,一直練了好幾個月才成功。因為是小語種,還在讀大二的高興就有機會被邀請當翻譯,得到的酬勞讓他買了很多書,同時實踐又讓他的外語得以突飛猛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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