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合回紇的爭論--通俗西藏史58 2017-05-13 白發(fā)布衣 微大昭 微大昭 dzs517 天上西藏,人間大昭寺。 本節(jié)照片均由馬六提供,感謝馬六兄弟供圖
北合回紇的爭論 在李泌給德宗出的圍攻吐蕃之計中,北和回紇其實是此計的關(guān)鍵所在。其原因在于,大食遠在西域萬里之外,就是聯(lián)合大食也只能起到牽制吐蕃的目的;劍南雖近,但川、滇地形崇山峻嶺,宜守不宜攻,本不利于吐蕃軍隊展開,所以這都是遠水解不了近渴。而在安西、北庭之地,土地平曠、草場縱橫,吐蕃騎兵草輕馬疾,極其適合長途奔襲。在西域之地的爭奪中,拉攏強大的回紇,共同對付吐蕃就成了不二之選。 回紇是唐北部草原鐵勒諸部的一支,唐中名將渾瑊便是鐵勒九姓中渾部的后人,公元743年(唐玄宗天寶二年),回紇在唐朝的幫助下滅突厥,統(tǒng)一鐵勒諸部,成立回紇汗國,接受唐朝管轄?;丶v汗國初立之時,正趕上唐朝最強盛的開元盛世,回紇自然俯首帖耳,甘當唐朝在北疆的斗犬,及至玄宗末年安史之亂后,唐朝的實力急速跌落 ,回紇卻憑借著不斷征伐周邊部落,勢力急速膨脹,一躍而成北部草原的霸主。正如資治通鑒記載,“回紇斥地愈廣,東際室韋,西抵金山,南跨大漠,盡有突厥故地”,需要注意的是金山地區(qū)已經(jīng)靠近北庭、西州之地。 但此時,回紇仍舊是唐朝的盟友,在肅宗、代宗之時,曾出兵協(xié)助唐朝收復長安、洛陽,等到仆固懷恩之亂是回紇已經(jīng)隱隱生出禍亂中原之心,所幸郭子儀單騎入敵營,說服了親唐的回紇首領(lǐng)頓莫賀,于是唐、回紇聯(lián)合大敗吐蕃,但唐朝和回紇的關(guān)系已不復當年之好。 德宗繼位之初,曾有聯(lián)手吐蕃抑制回紇之念,所以才會極力推動唐蕃清水之盟,并在涇師之變中答應以安西、北庭以及涇、靈四州之地換取吐蕃出兵平叛。也許在德宗心中,河西走廊被斷多年,安西、北庭收復無望,早已不是德宗望歸之地,倒不如將這塊肥肉拋出來,令吐蕃和回紇這兩頭猛犬自相殘殺。 德宗心中還有一個難解的心結(jié),這就是寶應元年(公元762年),德宗尚為太子之時,被代宗任命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入陜州回紇大營,結(jié)果被回紇牟羽可汗羞辱。牟羽可汗最終沒敢動德宗分毫,但卻把德宗的幾個侍臣盡數(shù)打死。這件事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二十多年了,但當時羞辱的情景,德宗一直耿耿于懷。 即便是頓莫賀殺死牟羽可汗自立,屢次請求與唐朝和好,甚至答應開放回紇道,已溝通關(guān)中和西域的聯(lián)絡(luò),即便如此德宗也未應允。隨后又發(fā)生了振武留后張光晟殺死回紇使者突董等九百余人的惡性事件,德宗也只是將張光晟貶為睦王傅,讓他做了一個京城的閑官。從對張光晟的處理來看,德宗對他還是極力維護的,也就說明對于回紇,德宗仍舊是一如既往的不感冒。而回紇也沒有利用此事炒作,只是要求唐朝結(jié)算拖欠的馬匹錢。 可惜形勢卻并沒有按照德宗的預期發(fā)展,李泌敏銳的認識到,唐朝的心腹之患不是回紇而是吐蕃,于是他向德宗上奏,極力勸阻德宗將河西、北庭割讓給吐蕃,德宗聽從了李泌的建議。沒有得到安西、北庭的吐蕃大相尚結(jié)贊心懷怨怒,平?jīng)鼋倜耸录l(fā)生。平?jīng)鼋倜酥?,唐蕃關(guān)系降至冰點,這時唐朝沒有別的選擇,只能轉(zhuǎn)而和回紇結(jié)盟,共同抵御吐蕃咄咄逼人的攻勢。但是德宗卻依舊不能忘卻舊時的仇怨,遲遲不肯答應與回紇結(jié)盟,德宗的這種心態(tài),在《資政通鑒 · 唐紀》中有一段非常精彩的描寫。 回紇合骨咄祿可汗屢次向唐求親,德宗均未準許。恰好邊將上奏軍隊缺少馬匹,但唐朝早已失去了河西九曲的產(chǎn)馬之地,這時李泌向德宗上奏:“陛下如果采納臣的計策,數(shù)年之后,馬匹的價格能夠降低十倍”,德宗早就為唐朝馬匹匱乏頭痛不已,聽到李泌之言,不由得又驚又喜,忙問何故。李泌說:“希望陛下能夠用極為公正的態(tài)度對待此事,委屈自己,順從別人,為國家的重大謀略著想,我才敢說出來”。德宗說:“愛卿何必如此疑慮,盡管說來”。于是李泌說到:“我希望陛下聽從臣的計策,北和回紇,南通云南,西結(jié)大食、天竺,如此,則吐蕃自困,馬亦易致矣!”,德宗聽罷,微微皺眉說道:“其他三國均可,只有回紇不可”,李泌于是說道:“我早就猜到陛下會如此決定,所以不敢早說,但是現(xiàn)在應該是以北和回紇為重,其他三國倒是其次”,德宗此時已略有不悅,冷冷的說:“聯(lián)合回紇你不用再說了”,李泌不肯放棄抗言道:“臣為當朝宰相,事情行還是不行的決定權(quán)在陛下,怎能不讓臣說話?!”,德宗見李泌急了,于是溫言道:“愛卿的計策,朕言聽計從,但是北合回紇之事,還是等到朕的子孫再去做吧!在朕當朝之時,斷不可為!”,李泌問道:“陛下不許,莫非是因為當年陜州之恥嗎?”,德宗說道:“是呀,韋少華等人因為朕的緣故受辱而死,朕豈能忘懷!現(xiàn)在國家危難,沒有幾乎報仇,但是和回紇聯(lián)合,此事絕不可能,愛卿你不用再說了”。李泌卻不愿放棄,他接著對德宗說:“殺害韋少華的是牟羽可汗,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合骨咄祿可汗殺了,那么合骨咄祿可汗是有功于朝的,應該受到封賞,怎能怨恨他呢?再說后來,張光晟殺突董等九百馀人,合骨咄祿竟不敢殺朝廷使者,這樣說來合骨咄祿是沒罪過的”。此時,德宗對回紇話題的忍耐已經(jīng)接近極限,他很不高興的說道:“愛卿你堅持認為應該北和回紇于國有利,那么就是朕不對了唄!”,如果換成別的宰相,面對皇帝這種詰問,早就跪地求饒了,但是李泌畢竟是三朝宰相、四代帝師,他不卑不亢的說:“臣為社稷著想方有此言,如果我一味迎合上意,等到臣死了,哪有臉去見肅宗、代宗在天之靈?!”,面對李泌的執(zhí)拗,德宗只好說道:“讓我再想想吧!”。德宗以為他采取了拖字訣,李泌會放過此事,不過顯然他想錯了。隨后,只要李泌見到德宗就會提及北合回紇之事,連續(xù)說了至少十五六次,德宗就是哼哼哈哈的不松口,終于李泌著急了,于是他對德宗說:“陛下既然不答應與回紇聯(lián)合之事,那還是放老臣回家頤養(yǎng)天年去吧!”,言下之意,你不答應我,我就摔耙子不干了。李泌能一走了之,德宗卻離不開李泌,朝中大小事務(wù),均由李泌一手操持,離開了李泌這個能臣,德宗也有點犯愁。 于是,德宗只好和顏悅色的對李泌說:“朕不是不聽的進諫,不過是和愛卿講道理嘛!你怎么能想要離我而去呢?”,李泌一看德宗態(tài)度緩和,馬上就上奏道:“陛下允許臣講理,這是天下的福氣呀!”,德宗說道:“我是不惜委屈自己和回紇聯(lián)合,可是我也不能辜負韋少華這些忠臣呀!”,李泌卻說:“以臣看來,并不是陛下辜負韋少華,而是韋少華辜負了陛下”,德宗聽到李泌的話,覺得很驚訝,忙問其故。李泌說:“當年,回紇幫助肅宗討伐安慶緒,肅宗命令臣在元帥府宴請回紇首領(lǐng),而先皇卻避而不見,回紇首領(lǐng)多次邀請先皇前去回紇大營,先皇都沒答應,直到回紇大軍即將出發(fā),先皇才跟他們相見,因為夷狄之眾,豺狼也,舉兵入中國腹地,不可不防。陛下在陜州,韋少華卻沒有事先考慮到此事,讓陛下萬金之軀深入其營,而又沒有事先與回紇溝通好相見的禮儀,使得回紇恣意妄為,這不是韋少華辜負了陛下的信任嗎?就算是他死了不足以抵償他的過錯,再有積香寺獲勝后,回紇想要提兵入長安,先皇親自在回紇首領(lǐng)馬前施禮,阻止回紇軍隊,回紇因此不敢進長安,當時圍觀的百姓多達十萬人,紛紛嘆息說:‘廣平王真是華夏和夷狄共同的首領(lǐng)’。這樣說來,先帝對人屈尊時較少,而向人伸展抱負時卻較多。牟羽身為可汗,率領(lǐng)著全國兵馬奔赴中原的禍難,所以他的心志與氣度是傲慢自負的,是敢于向陛下要求禮遇的,而陛下并沒有向他屈服。在那個時刻,如果牟羽可汗將陛下留在營中,歡飲十日,天下百姓難道不會對陛下寒心嗎?更何況,可汗的母親向陛下雙手獻上貂裘,喝退左右,并親自送陛下乘馬而歸。陛下以香積寺的事情來看,說成委屈了陛下對呢,還是說成沒有委屈陛下對呢?這是陛下向牟羽屈服了呢,還是牟羽向陛下屈服了呢?”。李泌這一頓繞,估計是把德宗給繞糊涂了,他對旁邊的李晟、馬燧說道:“故人最好別再見面,朕素來怨恨回紇,現(xiàn)在聽李泌說了香積寺的事情,朕覺著自己少理,你們二人有什么看法?”。 李晟、馬燧二人皆是深諳邊事,而又頗有遠略之人,早就認為應與回紇聯(lián)合共逐吐蕃,但是德宗深恨回紇,這兩人不敢上奏,這時看到德宗似乎有順坡下驢的跡象,于是兩人都說:“如果真像李泌所言,似乎回紇也可以原諒”。德宗一看李、馬二人也不支持自己,于是說:“你二人也不支持朕,讓我該如何是好呢?”,李泌說:“我認為沒有足夠的理由去怨恨回紇,近年以來的宰相才是應當怨恨的。如今回紇可汗誅殺了牟羽,而回紇人又立下兩次收復京城的功勛,有什么罪過呢!吐蕃卻趁我們國內(nèi)動亂,攻陷了河隴地區(qū)幾千里地,還領(lǐng)兵進入京城,致使先帝流亡陜州,這才是百世不忘的仇恨,何況當時的贊普尚且在位呢!宰相不向陛下將這件事情分辨明白,就準備與吐蕃和好,以便進攻回紇,這才是應當怨恨的?!钡伦谡f:“朕與回紇結(jié)有舊仇,他們也知道吐蕃劫盟之事,現(xiàn)在我們要和他們聯(lián)合,他們會不會拒絕,招致周圍的夷族恥笑!”,李泌回答說:“不盡然,往日我在彭原時,現(xiàn)在的可汗當時擔任胡祿都督,與臣關(guān)系甚睦,他聽說我出任宰相,便向我們請求和好,怎么會再次拒絕我們呢!現(xiàn)在請讓我寫一封書信與他們約定,讓可汗稱臣,做陛下的兒子,每次前來的使者,隨員不能超過二百人,互市的馬匹不能超過一千匹,不允許隨意裹挾漢、胡商人到塞外去。如果回紇能夠遵守五條約定,那么,陛下就可以答應與他們和好。這樣,陛下的聲威可以延展到北地,從側(cè)面震懾吐蕃,這也足以使陛下平素的志向為之一快”。德宗說:“自從至德年間以來,我們與回紇兩國結(jié)成兄弟關(guān)系,現(xiàn)在一下子打算讓他們做臣屬,他們能答應嗎?”李泌回答說:“他們想與大唐和好,已經(jīng)有很長時間了,他們的可汗、國相素來相信我的話,估計寫一封書信,把道理講清楚就行了”。 果不出李泌所料,這些問題一封書信就全部解決了?;丶v馬上遣使上表章,稱兒稱臣,李泌所要求的五件事,全部一口答應。德宗見到表章大喜過望,對李泌說道:“回紇怎么會如此畏懼愛卿呢?”,李泌馬上馬屁如潮,對德宗說:“此乃陛下威靈,臣何力焉?!”。德宗高興之余,對李泌說:“回紇則既和矣,所以招云南、大食、天竺奈何?”,李泌說:“聯(lián)合了回紇,吐蕃就不敢輕易犯境了,在招撫了南詔,這是斷去了吐蕃的右臂。大食在西域?qū)嵙ψ顬閺姶?,自蔥嶺盡西海,地幾半天下,與天竺皆慕中國,代與吐蕃為仇,臣知道一定可以招撫成功”。貞元三年(公元787年)九月十三日,德宗遣回紇使者合闕將軍歸,并許以德宗女咸安公主妻可汗,又歸其馬價絹五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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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徒步者的收藏 > 《歷史,考古,地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