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改動舊詩詞的背后曹雪芹改動舊詩詞的背后 在紅樓夢里,曹雪芹經(jīng)常引用一些唐詩宋詞,為小說的人物命運(yùn)、故事走向、環(huán)境氣氛、詩情畫意等等服務(wù)。有些細(xì)心的讀者會發(fā)現(xiàn),曹雪芹有時會“寫錯”,--當(dāng)然,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偶然寫錯,也在所難免。但問題是曹雪芹寫作態(tài)度極其嚴(yán)謹(jǐn),他對紅樓夢又“披閱十載,增刪五次”,所以有些“錯”,就不能不令人深思。我經(jīng)過認(rèn)真思考,終于恍然大悟,發(fā)現(xiàn)有些“錯”,其實(shí)并非曹雪芹筆誤,而實(shí)在是曹雪芹有意而為。 我們且看下面幾例。 一、六十二回,憨湘云醉眠芍藥裀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小說寫寶玉過生日,與湘云捉對劃拳。寶玉的拳輸了,卻由黛玉替寶玉說了下面一串子--
我們知道,“雁”在紅樓夢里是寶玉專屬。二十八回末,黛玉取笑寶玉是只呆雁;而七十回寶釵放風(fēng)箏,是“一連七只大雁”,暗喻寶釵放走了寶玉,以致終身守寡。我們再看三十八回寶釵的“憶菊”詩:念念心隨歸雁遠(yuǎn),寥寥坐聽晚砧癡。詩寫寶釵失去寶玉后的落寞、凄苦,不是很明確么?所以,寶玉是雁,毫無疑問。 黛玉所說的酒令,“落霞”指黛玉,“孤鶩”指湘云。我們看冷子興式的人物薛寶琴所作的《紅梅花》詩:閑庭曲檻無余雪,流水空山有落霞。詩里“余雪”隱寶釵,“落霞”射黛玉。此時的大觀園,寶釵已去,黛玉已逝。 那么“孤鶩”不是野鴨嗎?怎么成了湘云?!確實(shí)的,湘云是鶴不是鴨。問題是曹雪芹不能隨意改變古詩詞,除了迫不得已。事實(shí)上,“這鴨頭不是那丫頭,頭上那討桂花油”,--湘云的調(diào)侃,其實(shí)已對以鶩代鶴作了巧妙的解答。 黛玉的“落霞與孤鶩齊飛”,實(shí)暗喻寶玉的娥皇女英先后去世。寶玉痛失湘妃后,豈不是“過雁哀”、“折足雁”、“叫的人九回腸”! 我們不妨設(shè)想一下,如果“風(fēng)急江天過雁哀”,曹雪芹按舊詩詞照搬“風(fēng)急江天無過雁”,那還了得!不用說,紅樓夢故事情節(jié)將要發(fā)生混亂,而《飛鳥各投林》中“癡迷的,枉送了性命”,本是為湘云特設(shè),豈不也要落空 ?!還有,湘云判詞“展眼吊斜暉,湘江水逝楚云飛”,本是暗示寶玉在湘江水邊憑吊湘云,此正與黛玉酒令成龍配套,可“風(fēng)急江天無過雁”,寶玉還來到湘江邊上干什么?豈不是自相矛盾! 寶玉與湘云劃拳,偏偏是寶玉的拳輸了,而由黛玉替寶玉說。顯而易見,那特嘮叨的“一串子”,有意將寶玉、湘云、黛玉捏到了一塊。也就是說,那“一串子”酒令,關(guān)聯(lián)不僅寶玉、湘云,還有黛玉(詳細(xì)解讀,請讀者參閱拙文《紅樓夢探佚之八 證史湘云之死》)。 我在上面說了,按規(guī)矩,曹雪芹不能隨意改變古詩詞,除了迫不得已。我們看“孤鶩”,曹雪芹沒有去改變,而是采取了適當(dāng)?shù)难a(bǔ)救措施??伞帮L(fēng)急江天無過雁”,曹雪芹不改變能行么?確實(shí)是逼不得已。因為不改,將后患無窮,亦將徹底搞亂紅樓夢預(yù)定的故事情節(jié)。所以,我們通過曹雪芹對這一舊詩的細(xì)微改動,確知我們探佚出的寶湘姻緣是完全符合曹雪芹固有構(gòu)思的,也確知寶湘姻緣的半途而廢完全是因為湘云的“意外”的溺水身亡,此所謂“癡迷的,枉送了性命”。而一直困擾紅學(xué)界的所謂“這是塵寰中消長數(shù)應(yīng)當(dāng),何必枉悲傷”,我們也能得到最為合理的解答。 或許有紅迷朋友會說,這分明是曹雪芹筆誤,有什么好值得小題大做的?但事實(shí)上,絕非如此。 因為“花氣襲人知晝暖”,曹雪芹多次用在襲人身上,而且,一概地把“驟”改為“晝”,這就令人深思。我經(jīng)過縝密“探佚”,確信襲人最終結(jié)局乃與寶釵相似,是終身守寡。這種筆法,是曹雪芹特有的“相犯不犯”,比如晴雯與黛玉,其死亡有相似之處;而襲人與寶釵,兩者最終均守寡,也有其相似之處。這不僅依據(jù)我“探佚”,還依據(jù)襲人與寶釵是一對影子之關(guān)系。 紅樓夢里人物之間有影射,這是明確無誤的事實(shí),過去有一段時間對紅學(xué)家俞平伯提出的影子說大加批判乃是階級斗爭之產(chǎn)物,做法完全是錯誤的。它對學(xué)術(shù)研究是玷污,對俞平伯是政治迫害。 閑話少敘,言歸正傳。我們看六十三回襲人所抽花簽?zāi)恕疤壹t又是一年春”,此詩是從宋*謝枋得《慶全庵桃花》詩中而來的,其用意明顯寓襲人嫁給蔣玉菡后逃到“桃花源”去,即紅樓夢里“紫檀堡”。但問題出在“怕有漁郎來問津”。真是怕啥來啥。根據(jù)紅樓夢里大量伏筆以及對稱筆法,我們有理由斷定襲人與蔣玉菡的好日子僅得一年。一年后,“漁郎問津”,把蔣玉菡捉拿歸案,從此后襲人守寡。幾乎在襲人守寡的同時,賈府被抄。 “花氣襲人知晝暖”用在了襲人身上,當(dāng)然表明襲人嫁給蔣玉菡乃是“鵲聲穿樹喜新晴”。她被寶玉迫嫁,乃“不幸”;嫁給蔣玉菡,乃“不幸中大幸”,這在紅樓夢里均有伏筆。然而,這“不幸中大幸”乃僅得一年,隨著蔣玉菡被抓,襲人終身守寡。如果我們確認(rèn)這種“探佚”,則我們可知“花氣襲人知晝暖”,曹雪芹為什么要改“驟”為“晝”了。把話挑明了說,這暗示襲人白天還好過,晚上卻獨(dú)守空房。襲人判詞里,恰有鮮花,又有破席。解釋其中含義,說隱“花襲”兩字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它更重要的含義當(dāng)是指襲人前半生“鮮花”,后半生“破席”。--鮮花比喻襲人在賈府里“鮮花著錦”,破席指襲人“丈夫一去不回歸”、“無錢去打桂花油”,--翻譯過來也就是說襲人守寡后生活困難,凄苦難忍。 云兒所唱之曲,里面活動著襲人之影。根據(jù)脂批,襲人對寶玉是以德報怨、“有始有終”的。她與蔣玉菡成婚后依然一如以往地供奉寶玉寶釵。但此時的寶玉寶釵生活絕無問題,賈府也沒被抄。所謂“襲人有始有終”,乃是指襲人被寶玉迫嫁后依然對玉釵夫婦的服侍照顧而已,并不是紅學(xué)家們所誤認(rèn)的賈府已被抄,寶玉已落難。我再說一句,絕非如此! 有人對紅樓夢探佚極不理解也竭力反對,但我要說紅樓夢探佚是極其重要的,是對曹雪芹原著的恢復(fù),它應(yīng)該是紅樓夢研究中的重中之重。舍此,一切所謂紅樓夢主題研究、賈寶玉思想研究、曹雪芹如何偉大等等,全部空談,即便勉強(qiáng)談了,也往往大錯特錯,至少是很不準(zhǔn)確。 紅樓夢探佚絕非沒有科學(xué)依據(jù),而是針對紅樓夢這部特殊的小說。紅樓夢里充滿著伏筆、讖語、暗示、影射、對稱、諧音、脂批以及種種令人難以置信的高招、妙招;另外,小說有其固有的內(nèi)在邏輯。總之一句話,紅樓夢探佚是科學(xué)的,切實(shí)可行的。但現(xiàn)在問題是紅樓夢研究中的探佚人才太少,也沒有引起紅學(xué)家們足夠的重視。 我們還是來談襲人。如果襲人嫁給蔣玉菡后從此豐衣足食,幸福美滿,則“破席”兩字我們無法理解;“溫柔和順”、“似桂如蘭”前面加上“枉自”、“空云”等字眼我們無法理解;還有寶釵守寡襲人幸福我們無法理解。她們還是一對影子嗎?襲人還是薄命司中人么?!笑話。 附:對于襲人的落難以及“驟”改“晝”等問題,讀者如有興趣的話,請參閱拙文《窮途末路花襲人》,本文不便過多重復(fù)。 三、紅樓夢里,孤高狷傲的女尼妙玉最欣賞的一句詩是什么呢?是“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由于這個原因,她自稱“檻外人”。但我們知道,“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在唐詩宋詞里可找不到,只能找到范成大“縱有千年鐵門限,終須一個土饅頭”,也就是說,曹雪芹是把舊詩中的“限”字改為了“檻”字。--當(dāng)然,這改動道理很簡單,是為“檻外人”三字服務(wù)的。有了這“檻外人”妙玉,順理成章也就有了“檻內(nèi)人”寶玉。但問題僅僅是如此簡單?并不是這樣的。 在五十回寶玉乞紅梅詩中,“不求大士瓶中露,為乞嫦娥檻外梅。”其實(shí)我們不用看“大士”,不用看“嫦娥”,只看這個“檻”字,就知道指妙玉。換句話說,“檻”字與妙玉形影不離。 這個形影不離作用可大了去!二十三回,寶玉初入大觀園,其正式故事還沒開始,就作了四首即事詩。從隱義角度上來說,寶玉“春夜即事”寫了黛玉春末死;“夏夜即事”寫了玉釵夏季成婚,“秋夜即事”寫了寶湘情事深秋展開;“冬夜即事”寫了寶湘冬夜成婚,而此時,妙玉剛?cè)ナ馈?-對于這些隱義的考出,紅學(xué)界人多是嗤之以鼻。這也難怪,我說句不客氣的話,真正鉆入到紅樓夢里的人其實(shí)并不多,而認(rèn)真思考別人觀點(diǎn)的人其實(shí)也不多。 我們看《秋夜即事》:“抱衾婢至舒金鳳,倚檻人歸落翠花”,這“抱衾婢至”用的是《西廂記》里紅娘典故,那“倚檻人”是誰呢?明擺著是妙玉。因為妙玉是檻外人,而且妙玉與“檻”字形影不離。 或許有紅迷朋友還是不能醒悟,那我們看看上面一句詩:“苔鎖石紋容睡鶴,井飄桐露濕棲鴉”。那么這詩里“睡鶴”、“棲鴉”不是指湘云還能指誰?!所以我們說,寶湘姻緣千真萬確是曹雪芹固有構(gòu)思,不是某些紅學(xué)家一味固執(zhí)所能一筆抹殺的事實(shí)。我們從《秋夜即事》里可以明顯看出,寶湘情事的開展,離不開小紅、妙玉的幫助。那時候深秋的大觀園實(shí)際上已經(jīng)很衰敗了。 寶玉入住大觀園,標(biāo)志著“三春”開始,這時寶玉做“四時即事”,當(dāng)然是高屋建瓴,極其合適的。 為使文章更具說服力,我們看看《冬夜即事》:松影一庭惟見鶴,梨花滿地不聞鶯。--這里面,鶴正是湘云,而“不聞鶯”正說明寶釵已經(jīng)不在寶玉身邊(寶釵丫鬟是鶯兒)。那么“女兒翠袖詩懷冷,公子金貂酒力輕”說的是什么呢?是湘云詩懷冷,寶玉酒力輕?!按湫洹钡涑龆鸥Α都讶恕吩?。我們只要一看《佳人》,就知道此佳人與湘云一般無二。 《秋夜即事》《冬夜即事》結(jié)尾處都不離一個“茶”字,換句話說也就是不離妙玉。因為妙玉與“茶”息息相關(guān)。所以我說《秋夜即事》隱寶湘情事展開,而《冬夜即事》隱寶湘成婚,其間小紅、妙玉是寶湘的紅娘,事實(shí)上是一點(diǎn)都不錯的。 我們現(xiàn)在回過頭來看開頭,曹雪芹將范成大“鐵門限”改為“鐵門檻”是多么地英明,構(gòu)思是多么地精巧,真可謂點(diǎn)石成金,改一字而動全身,獲得滿堂彩。 首先來說,“御座”乃指皇上,曹雪芹豈能容忍自己筆下清純的女兒去對封建皇上頂禮膜拜?當(dāng)然不行。靈機(jī)一動,改為“玉座”,那可太好了,正好可以隱射寶玉。這就牽扯到我要說的第二點(diǎn)了。在紅樓夢中,黛玉湘云乃寶玉的娥皇女英。在此,我不方便多說,不提也罷。 寶玉做了“皇上”,而昭容,一邊是黛玉,一邊是湘云。曹雪芹真是有趣,想得出來。 在曹雪芹筆下,黛玉與湘云先后“嫁”給了寶玉,此所謂“木石前盟”。把話挑明了說,是黛玉去世,湘云接替。黛玉湘云合二為一乃湘妃。詳細(xì)解讀,讀者可參閱拙文《前赴 曹雪芹改動舊詩詞其實(shí)還有一些,但似乎均不如以上四條改得有理、有力、有意義,何況,這里面還會牽扯到版本不同釋義不同之故。為減少歧義,更為文章簡練,我一概緘口 2010.12.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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