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作家,書房似乎是必不可少的標配。常有媒體約我寫寫自己的書房,在這個閱讀“碎片化”的時代,主旨自然是“以身作則”,帶動更多的年輕人“熱愛讀書”。 我是愛讀書的,這是年少時就養(yǎng)成的習慣。幾十年前普遍不富裕,孩子的零用錢更少,我卻把父母給的錢大部分買了書。在我眼里,這些書是相當重要的“資產(chǎn)”。去山西農(nóng)村插隊時盡可能精簡行李,但精簡再精簡,還是皮箱、木箱、紙箱,共帶了四箱子書。農(nóng)村生活的單調眾所周知,那些書籍成為翅膀,一次次載著我飛離偏僻昏暗的土窯洞,讓我堅信自己終將會擁有一個廣闊的人生。后來去了工廠,結婚后最早的家具中就有一個小書架。條件又好些時請木匠打家具,最重要的是兩個可以前后放置兩排書的大書柜。 以后成了作家,又多次遷徒,家具換了幾茬,最看重的還是書柜,而且隨著條件漸好,書柜越來越多。有了專門的書房放書柜。書房放不下,又分散擺放在客廳及臥室中。 讀書,從物質條件上似乎有了更多的保障。 又后來,有了電腦和網(wǎng)絡,不時會上網(wǎng)查閱資料,但閱讀主要還靠紙書。 如今圖書業(yè)有些式微,書房自然也走了下坡路。去過一些年輕人的家,房子或大或小,基本無書房,甚至沒有一個充實的書柜。不多的專業(yè)書堆在不起眼的一角。顯然,書籍在這樣的家庭中地位很低。他們坦率說,想看什么直接上網(wǎng),網(wǎng)上什么都有,哪還用得著買書?當然這樣也不錯,網(wǎng)上閱讀,也是一種閱讀。只不過這種閱讀常常容易快餐化。雖然各種樣式的電子閱讀也可讀整本書,但在我看來,還是比不上讀紙書更深邃有韻味。 讀紙書的優(yōu)點很多,比如隨手做做批注,畫畫重點;再比如一本書看到后面,又想起前面的內容,等等。我讀書很少在書房,客廳沙發(fā)周邊堆滿圖書,想看什么隨手一拿,隨著關注點和研究興趣的轉移,書籍不停更換。此外,睡前讀書成為習慣,床邊自然堆放著書。若不摳字眼,我覺得讀書之地皆可稱為書房。從這個意義上講,我的家整個是我的書房。 我讀書,買書,存書,但不藏書。我放到書柜上的都是有用的書?;蜃x過還要讀,或未讀將要讀,或必要時翻閱查找有關內容。一本書,只要對我沒用,立刻淘汰。書與書房對我都沒有裝點作用。 也曾有過一段孤寂的日子,身邊接觸不到圖書,但閱讀已成不可須臾離開的“惡習”。看到任何有字的東西會抓住,譬如一張報紙,幾張散頁,哪怕是一副中藥方子,都會一一細讀。讀書是我的生活內容。 讀書的快樂只有真正讀書的人才能體會。 然而,時下書籍離年輕人的生活似乎越來越遠,常在報上看到書店倒閉的消息。現(xiàn)今的年輕人選擇太多了,不僅有各種娛樂,還要在網(wǎng)上刷“存在感”,并不時“分享”。而讀書則需要靜心和獨處。這是社會的變化,很難用“好”或“不好”評價。年終看到一張照片,《京華時報》的一群年輕人在最后一次夜班結束后拍攝。一大群年輕的臉帶著微笑做出勝利的手勢,但其實是這家報紙的最后一張照片。從2017年的1月1日起,它將永久停刊。是這家報紙的年輕人不努力不能干嗎?不是。紙媒的走衰是情勢。同樣,書房與深入的閱讀在這個躁動的網(wǎng)絡世界里漸衰,似乎也是一種趨勢。 但我相信,讀書與書房將仍會是一種延綿長久的傳統(tǒng)與時尚,這或許是永遠不用保護就可以繼承下去的文化景觀與遺產(chǎn)。 新的一年,讀書與書房會繼續(xù)陪伴我的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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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宛平2008 > 《社交、處事、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