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之北伐(南北朝) 戰(zhàn)爭概述: 公元529年,北魏內亂,北魏北海王元顥降梁,并請南梁出兵助其稱帝,梁武帝蕭衍派陳慶之率兵七千護送元顥北歸,這原本一搪塞之舉卻成就了歷史上最具有傳奇色彩的北伐征程,陳慶之的七千白袍軍,縱橫千里,屢戰(zhàn)屢勝,居然殺進魏都洛陽,扶立元顥為帝。一時間北朝談陳色變,洛陽城中童謠曰:“名師大將莫自牢,千兵萬馬避白袍” 。 將星指數:★ ★ ★ ★ 陳慶之 爾朱榮 精彩指數:★ ★ ★ 政治影響指數:★ 綜合星數:2.5 戰(zhàn)爭類型:信戰(zhàn)——戰(zhàn)爭的決定因素,有時不在兵將的寡弱,而在于能否做到將士同心,主帥行賞罰、講信用、嚴法紀、不徇私、團結對敵,戰(zhàn)無不勝。 戰(zhàn)爭深度解析: 公元529年4月的建康,煙雨朦朧。 宋景休起得很早,美人琴娘起得更早。 兩人對視,宋景休眼里的冷峻替代了往日的溫柔。 昨夜的風流纏綿已成過往。 此次隨陳慶之出征的七千健兒,全部放假三天,去做自己想做和該做的事。 宋景休來到綺紅樓,為他心愛的女人琴娘贖了身。 那三天,這個女人是完全屬于他的。 琴娘為他沐浴、為他更衣、為他梳頭、再為他換上鮮亮的鎧甲。 最后,女人為他捧出了白袍。 白袍!如女人肌膚般的白袍! 這注定將是震撼一個時代的顏色。 陳慶之,義興國山人,庶族出身。 在門閥制度深嚴的魏晉南北朝,庶族出身就意味著在政治前途上被處以無期徒刑。 但不幸中的萬幸,陳慶之選擇對了主人。 他的主人的名字叫蕭衍,南梁王朝的締造者。 陳慶之自幼就是蕭衍的書僮,十六歲跟隨蕭衍反齊,是蕭衍身邊的親信隨從。 十八歲的時候,陳慶之由書僮被提拔為主書(秘書),工作性質并沒有發(fā)生本質性的改變。 也許在別的朝代,作為皇帝身邊的紅人,干一陣就能外放,征戰(zhàn)沙場或是為一方父母官,都不是一件太難的事。 但在講究出身的南梁,一切對于陳慶之來說都是那么的遙遠。 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陪主人梁武帝蕭衍下棋。 蕭衍是個超級棋癡,下起棋來如癡如醉、通宵達旦,身邊的大臣最痛苦的一件事就是陪他下棋。 唯一能和他耗的就只有陳慶之。 除了陪蕭衍下棋,陳慶之喜歡交結軍界的將士,散財聚義,和官兵們打成一片,在南梁軍隊博得了很好的名聲。 陳慶之干著秘書的活,但他明白,自己的夢想和未來還是在沙場。 陳慶之等了二十四年,終于讓梁武帝良心發(fā)現,該讓陪自己下了二十多年棋的親信帶幾個兵出去溜溜,威風威風。 公元525年,已經四十二歲的陳慶之圓了他的將軍夢,被任命為武威將軍,接應北魏徐州剌史元法僧的叛亂。 第一趟差事沒有什么技術含量,未傷一卒,未損一兵,人家都把這視為蕭衍對陳慶之的一種恩賜。一個“射不穿札,馬非所便”的文弱書生,能打什么仗嘛!不過就趁機出去顯擺顯擺罷了。 是金子總會發(fā)光的。很快陳慶之就證明了自己。 不久,蕭衍又任命陳慶之為宣猛將軍、文德主帥,率兵二千護送豫章王蕭綜接管徐州,這原本也是沒有什么技術含量的活,從僅僅給陳慶之派了二千人馬就可以看出。 可是風云突變,北魏不愿意讓徐州落入南梁之地,派安豊王元延明、臨淮王元彧領兩萬兵,在陟口一帶扎營,阻擊梁軍。 二千VS二萬,對在戰(zhàn)場上還是菜鳥的陳慶之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zhàn)。 然而,戰(zhàn)爭的結果讓所有的人大跌眼鏡,陳慶之面對兵力多出自己十倍的敵人,主動發(fā)起了攻擊。 《梁書》上對這戰(zhàn)的描述很簡單,“進薄其壘,一鼓而潰”。 無法用文字來想像這場戰(zhàn)爭的場面,感覺像古龍武俠小說里的對決,強大的對手倒下時,并沒有看清這個弱小者是怎么出招的。 此戰(zhàn)有了一個驚艷的開頭,卻換來了一個荒唐的結尾。 此行的主帥,蕭衍的兒子——豫章王蕭綜,一個輕度精神分裂者,老懷疑自己不是蕭衍親生的,而是老媽吳淑媛與前齊東昏候所生(之前吳淑媛是齊東昏候的妃子),為了證實,蕭綜特意跑去東昏候的墳墓把東昏候的尸骨挖出來——滴血認親,這還不算,為了進一步證明滴血認親的科學性,該同志竟然又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兒子,把血滴在了兒子的尸骨上,加以確認(事實上滴血認親現在已被證明極不科學)。 一系列實驗的結果就是蕭綜認定自己是東昏候的兒子,蕭衍是自己的殺父仇人。 陳慶之擊潰了敵人,豫章王蕭綜看到了北魏軍隊卻像看到了自己的親人一樣,連夜投奔了北魏人。 主帥跑了,這仗沒法再打,陳慶之也無法完成護送的任務,只有撒退,徐州落入北魏之手。 此戰(zhàn)雖未勝,但南梁王朝上下終于見識了書僮出身的陳慶之卓越的軍事才能。 四十二歲的陳慶之從此開始了他的戎馬生涯。指揮了多次重大戰(zhàn)役,戰(zhàn)功赫赫,被封為關中候。 但是陳慶之畢竟從軍太晚,而此時北魏日漸衰落,南梁武帝在前兩次北伐失利之后,也變得小心慎重,加之蕭衍開始一心向佛,不愿再多起兵事,雙方都沒有大規(guī)模的戰(zhàn)事發(fā)生。 陳慶之并不甘心做一個碌碌無為的將軍,一直等待一個機會,在沙場上建立不世功勛。 機會終于來了,但是這個機會在別人眼里顯得是多么殘忍。 正光四年(公元523年),北魏爆發(fā)六鎮(zhèn)起義,契胡部酋長爾朱榮借鎮(zhèn)壓起義的時機崛起,兵力日盛。公元528年,北魏胡太后毒殺魏孝明帝元詡,立元釗為帝,爾朱榮以為孝明帝報仇為名,進軍洛陽,于河陰殺胡太后元釗等王公卿士2000多人(史稱河陰之變): 繁華的洛陽變得陰森凄涼,一時“京邑士子,十無一存,率皆逃竄,無敢出者,直衛(wèi)空虛,官守廢曠”,之后,爾朱榮成為了北魏的實際掌權者。 北魏北海王元顥逃到了南梁降梁,請梁朝出兵助其稱帝。 面對北魏的大亂,梁武帝蕭衍也感到有機可趁,但他依然很謹慎,于是他僅僅讓陳慶之率兵七千護送元顥歸北。 七千兵馬北征,所有的人都為陳慶之捏了把漢。這無疑是羊入虎口。 陳慶之坦然的接受了這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喜歡這樣的挑戰(zhàn)。 公元529年4月,陳慶之率領著七千陳家軍和一個光桿“皇帝”元顥自铚縣出征。 出征前,陳慶之讓全軍的將士全部披上白袍。 戰(zhàn)袍,也是喪服。 那出征的喪鐘,為誰而鳴! 陳慶之北伐第一戰(zhàn),僅用一天的時間就攻破了北魏有七萬人駐守的睢陽城,睢陽守將丘大千投降;隨后北魏濟陰王元暉業(yè)率領兩萬羽林軍救援,屯入考城,堅壁死守,陳慶之用浮水筑壘法攻陷考城,濟陰王元暉業(yè)被俘,同時還繳獲了戰(zhàn)車幾千輛。 陳慶之部隊繼續(xù)向滎陽方向前進。 睢陽、考城的失守,北魏朝野震驚,急派左仆射楊昱、西阿王元慶、撫軍將軍元顯恭率御林軍七萬,進據滎陽。同時速令剛平定山東邢杲起義的大將軍、上黨王元天穆部。星夜馳援滎陽,企圖以絕對優(yōu)勢的兵力,在城下將陳慶之一舉全殲。 滎陽是中國有名的堅城,歷代兵家所重的軍事重鎮(zhèn),虎牢關天下奇險,歷來易守難攻,陳慶之小小七千人馬,能夠攻破近十萬人守據的滎陽嗎? 滎陽攻城戰(zhàn)開始并不順利,陳慶之軍死傷五百(對于一支七千人的部隊,是很大的傷亡數了)。 這時候,又傳來了元天穆部正率大軍趕往滎陽的消息,面對城高壁深的滎陽,全軍將士均感到恐怖和絕望。 陳慶之此時在陣前發(fā)表了直白而振奮人心的演說。 陳慶之說兄弟們我們一路殺到滎陽城下,屠城掠寨,殺的北人,再死N回也夠本了,元天穆的部隊正在趕來,我們要死,也要把滎陽城攻下來,再好好的和元天穆他娘的干一場。 陳慶之的話激起了白袍軍的激情與烈火,全軍用命,僅一鼓的時間,東陽宋景休,義魚魚天愍就率先登上了滎陽城墻。 5月23日,滎陽攻陷。 此時元天穆大軍的先遣部隊已經趕到(這意味著陳慶之晚一天攻陷滎陽,就面臨著腹背受敵的境地),由驃騎將軍爾朱吐木爾領胡騎五千,騎將魯安領夏州步騎兵九千,右仆射爾硃世隆、西荊州刺史王羆騎兵一萬,據虎牢,元天穆也隨即帶兵至虎牢。 而滎陽城的硝煙還沒有消散,經過滎陽攻城戰(zhàn),白袍軍已經極度疲勞。 但陳慶之卻又作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 我們疲憊,敵人千里趕赴而來,比我們更疲憊。 陳慶之決定出擊,孤軍深入,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陳慶之率領三千騎兵(此數應該為北伐軍的全部騎兵數),殺向天下第一關-----虎牢關的三萬敵軍。 北魏軍根本沒有想到陳慶之竟然敢棄城出擊,大敗,爾朱吐木爾與元天穆單騎逃走,爾朱世隆率眾逃跑,魯安獻關投降。 5月24日,陳慶之攻陷虎牢。 滎陽虎牢失陷的消息傳來,坐在洛陽的孝莊帝元子攸嚇得連夜逃出洛陽,投奔并州爾朱榮。 洛陽臨淮王元彧、安豊王元延明為首的百官一時沒了主張,得知陳慶之逼近洛陽,只好派人迎元顥入洛陽為帝。 元顥恐怕還以為自己是做夢,不到三個月,陳慶之就從铚縣將他送入了洛陽,陳慶之的白袍軍,成為了北魏軍的噩夢。 占據洛陽后,陳慶之沒有被勝利沖昏頭腦,明白當前敵我實力依然過于懸殊,陳慶之向元顥提出了速請南梁大軍支援。 元顥卻打起了小算盤,認為七千人的南梁兵馬就這么厲害了,再多請點過來,那這江山也不是他的了。 他拒絕了陳慶之的要求。 建康的南梁王朝聽到陳慶之的捷報,雖然高興,但蕭衍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對陳慶之開創(chuàng)的大好局面漠然視之,并沒有再派兵跟進,僅僅給予陳慶之一紙嘉獎而已。 元顥與蕭衍坐失時機,而北魏方面,爾朱榮與北渡的孝莊帝元子攸會合。兩個月時間里,糾集了三十萬的兵力,號稱百萬大軍,滾滾向洛陽殺來。 而受降的各地也紛紛反叛。元天穆糾集舊部,重新占據了睢陽, 陳慶之率部出擊,再次大敗元天穆,收復睢陽。 之后,陳慶之又北上,占據北中郎城,阻擊爾朱榮的黃河渡河部隊。 十天內,陳慶之與北魏名將爾朱榮大戰(zhàn)十一場,爾朱榮部傷亡慘重,卻不得渡黃河半步。 爾朱榮一度心灰意冷。“不得即渡,議欲還北,更圖后舉?!?/p> 這時爾朱榮部有高人(南史謂劉助,北史謂黃門郎楊侃、高道穆),給爾朱榮算了一卦,說不出十日必可定河南,讓爾朱榮重起戰(zhàn)意。 爾朱榮決定避開陳慶之,從元顥派兵駐守的另一黃河渡口硤石偷渡。 魏兵渡河成功,元顥的南防線全線崩潰。元顥本人率帳下數百騎南逃,奔至臨穎時被魏兵追上,元顥被殺,隨即洛陽失陷,北伐宣告失敗。 陳慶之的部隊成了孤軍,集結南返。爾朱榮怎會放過這樣的敵人,率軍追擊。 白袍軍且戰(zhàn)且退,爾朱榮無法滅之。 也許是這支部隊太優(yōu)秀了,優(yōu)秀得連上蒼的開始忌妒了。 北魏幾十萬大軍都無法殲滅的部隊,在撒退到了蒿高一帶渡河時,卻遇到了山洪爆發(fā),全軍覆滅。 敗于人類不可預知的天災,或許也是這支部伍最好的結局。 “名師大將莫自牢,千兵萬馬避白袍”。 白馬嘯西風的傳奇就此落幕。 戰(zhàn)爭人物命運走向之陳慶之:神奇的白袍軍團全軍覆滅,但他的締造者,卻依然神奇般的活了下來,后來裝扮成一個和尚,在豫州人程道雍等人的護送下回到了南梁,繼續(xù)著他傳奇的戎馬生涯,為南梁悍守疆土,于公元539年去世,終年56歲。 “本非將種,又非豪家,觖望風云,以至于此。可深思奇略,善克令終。開朱門而待賓,揚聲名于竹帛,豈非大丈夫哉!”,梁武帝蕭衍對陳慶之的評價,可謂中肯。 戰(zhàn)爭猜想:白馬嘯西風,是神話還是泡沫?關于陳慶之北伐的這段歷史,太過于傳奇了,傳奇得令很多人都懷疑這段歷史的真實性,那么,陳慶之北伐,是南北史上的一段不朽神話?還是后世史學家編造的歷史泡沫呢? 仔細分析,陳慶之率領的七千白袍軍殺入北魏如無人之境,視幾十萬魏軍如草芥,是有其特殊背景和原因的,首先,是北魏正逢內亂,從胡太后毒死魏孝明帝到爾朱榮搞河陰之變,北魏政權處于一片混亂之中,一片散沙,人人自危。這種情況下的北魏政府是組織不起對北伐軍的有效阻擊的。二是陳慶之北伐的時間選擇非常聰明,出征的時候北魏爆發(fā)了邢杲起義,北魏的很多兵力都被調集去撲滅這次起義,防線相對空虛。三是出征的時候,北伐軍只有七千人馬,但有元顥這個旗幟,從睢陽之戰(zhàn)丘大千投降開始,就陸續(xù)有降兵加入陣容,這些降兵雖然戰(zhàn)斗力很差,但是在后勤,補給等方面是給予了北伐軍很大的支持的。在這樣的背景和前提下,才有了陳慶之的傳奇神話。 值得玩味的是記錄同時代大事的兩本史書《梁書》、《魏書》。對陳慶之的記載卻不一,《梁書》大費筆墨渲染,將其神話;《魏書》卻對陳慶之基本只字不提,提到上述事件都以元顥一詞代過。我認為《魏書》對陳慶之的只字不提恰恰證明了陳慶之北伐的真實性和傳奇性,即使拋去《梁書》渲染出來的泡沫,陳慶之北伐,對于北魏來說,仍然是一個恥辱的代名詞,那些事件和數據,就算去掉泡沫,拿出來也實在太丟人,所以,干脆在《魏書》中,只字不提陳慶之。 僅僅七千兵馬,陳慶之就搞得北魏天翻地覆,雞犬不寧,如果此時蕭衍帶領后續(xù)部隊殺過來,支援陳慶之。那中國的歷史,又將是怎么的一種走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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