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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云舫（1847 -1911年），字祖芬，四川東道重慶府江津縣人（今重慶市江津區(qū)），清道光27年丁未（1847年）8月初九生于江津高牙鄉(xiāng)青草碚，卒于宣統(tǒng)3年辛亥歲（1911年）正月30日，享年64歲，葬于江津油溪燈草坪。他是中國楹聯(lián)史上尤為杰出的“楹聯(lián)大師”。 鐘云舫于同治6年丁卯歲入學，發(fā)府案第一，隨食餼（經“童試三考”，取得第一名成為秀才。食餼：指明清時經考試取得廩生資格的生員享受廩膳補貼。亦即成為廩生。）。因家貧，遷居津邑南門，經姻親闕采章敦請，在闕氏祠設館授徒，歷時二十余年。清同治9年庚午歲（1870年）參加鄉(xiāng)試。同治12年（1873年）“補廩”，“補廩”后因家境貧寒，又因恪守倫孝道，奉養(yǎng)臥病的祖母、父親長達十多年，因而耽誤功名。光緒8年壬午歲（1882年），曾再次到成都參加鄉(xiāng)試，均因文章不入當時試官俗眼而未得高中，然其文才卻始終未被埋沒。 鐘云舫自幼好學，于授館之余，更是博覽群書，經史子集，無所不通；天文地輿之學，科學技術之道，言之娓婉動人。由于生計艱難，在授館之余，鐘云舫不得不賣文為生，常為人書寫壽文、行狀。每逢歲節(jié)、開張、婚喪嫁娶，則為人書寫對聯(lián)。所撰對聯(lián)自出心裁，即事成章，從無抄襲之弊；嘻笑怒罵，皆成文章；通俗易懂，故名震津邑。 鐘云舫為人“性情真摯，平生不作欺人語”、“性好俠”、“博于交”、“剛簡則不能諛”、“與人直言不諱”（《江津縣志》）。他自稱硬漢，又號錚錚居士，嫉惡如仇，鄙視貪官污吏，絕不趨炎附勢。因此懷才不遇，潦倒一生。 鐘云舫生性豪俠，剛正不阿，對貪官污吏疾惡如仇，故常以詩文對聯(lián)予以鞭撻、諷刺。清光緒20年（1894年）前后，江津縣令朱錫蕃狎妓嫖娼，卻在遺愛祠留下“政績”。鐘云舫憤憤不平，作《題蓮塘》、《有見》詩嘲諷其品行不端。朱錫藩惱羞成怒，革去云舫廩銀，關閉了他執(zhí)教多年的塾館，還欲革除其功名。鐘云舫為避禍被迫流落成都，有家難歸，遂撰成《錦城江樓聯(lián)》（即《望江樓長聯(lián)》，見附記一），一時不脛而走，聞名遐邇，是當時名震全川的杰作。其聯(lián)今仍懸掛于成都市望江公園崇麗閣中。 清光緒28年（1902年），四川大旱，尤以資中、資陽一些地方更為嚴重。加上官府加糧、加征，民怨沸騰，民變疊起。紅燈教組織遍及四川各地；廖觀音、曾羅漢起義于川西，余棟臣舊部曾桂山組織于川黔邊境。江津也已連續(xù)遭受了“兩歲三秋”的旱災，人民生計十分艱難，而時任江津縣令武文源，卻任意篡改糧章，加租加征，致使怨聲沸騰，激起津邑“六萬戶災黎”反抗。邑內舉人張?zhí)╇A聯(lián)絡士紳上告，鐘云舫參與草擬訴狀并列名其上，將武縣令劣績聯(lián)名上控至重慶府、川東道、四川省制臺衙門。時岑春煊以庚子護駕有功，頗受老佛爺賞識，從山西移調四川接替奎俊任總督，意圖穩(wěn)定川局。津糧一案，經川督岑春煊派員查實，武文源敗訴，被摘去花翎頂戴革職處理。鐘云舫因參與起草修訂上控訴狀，并以當地士紳身份（秀才）列名，故武文源銜恨于心，伺機報復。岑春煊自光緒28年8月到職視事，至次年2月，即奉令移調兩廣總督鎮(zhèn)壓天地會余棟臣部起事。光緒29年（1903年）3月，岑春煊乘舟東下過江津，鐘云舫與張?zhí)╇A等士紳登舟參謁致意，贈詩贈聯(lián)（云舫贈《送岑大帥移督兩廣》詩一首），武文源得悉后，對鐘、張更加恨之入骨，遂以重金賄賂重慶知府張鐸，斷章取義摘錄鐘云舫詩中一些句子，羅織“妖言惑眾，擾亂民心，結黨為奸，意圖不測”之罪名，于同年5月由重慶府將鐘、張收質，旋即解至省城成都，拘押于成都府巡檢司（提刑按察使司）待質所。張?zhí)╇A用行賄銀300兩暗通關節(jié)，（鐘云舫詩《即事有感》：“笑他犄角施全力，只為臍中有瓣香”一句即指此事），關押幾個月后獲釋；鐘云舫一介寒儒，囊空無力行賄，名為“待質”而一押三年，不提不問，有理難申，有冤難訴。在南冠生涯中，受盡摧殘。遂于拘禁的第二年即光緒30年（1904）春寫下了《擬題江津縣臨江城樓聯(lián)》，以抒“飛來橫禍，理所不解，偶一觸念，痛敝心肝”的憤激之情。 聯(lián)曰： 地當扼瀘渝、控涪合之沖，接滇黔、通藏衛(wèi)之隘，四顧蔥蔥郁郁，俱轉入畫江城?？茨弦邪?，北褰蓮蓋，西撐鶴嶺，東敝牛欄，爓縱橫草木煙云，盡供給騷壇品料。欹斜棟桷，經枝梧魏、晉、隋、唐，仰睇駭穹墟，躔鬼宿間，矮堞頹堙，均仗著妖群祟夥。只金甌鞏固，須防劫火懵騰；范冶爐錘，偏妄逞盲捶瞎打。功名厄運數也，運數厄運名也，對茲渾渾茫茫，無岸無邊，究淪溺衣冠幾許？登斯樓也、羽者、齒者、蠃者、介者、脰臆鳴者、傍側行者、忿翅抉搶、喜嚙攫捫者，迎潮朅朅趨去，拂潮朅朅趨來，厘然坌集，而烏兔撼胸，擲目空空，拍浪洶洶，拿櫓噰噰，撾鼓冬冬，懾以霹靂，驟以豐隆。溯岷蟠蜿蝘根源，庶暢瀉波瀾壯闊胸懷耳。試想想還榛樸噩，俄焉狂蕩干戈；吳楚睢盱，俄焉汪洋黻冕；侏離騰踔，俄焉渺漾球圖。謂玄黃伎倆蹊蹺，怎恇怯鬇鬡努眼。環(huán)珮鏗鏘之日，盈廷濟濟伊周，忽喇喇掀轉鴻溝，溪谷淋漓膏液。蚩氓則咆哮虓虎，公卿則謹視幺豚，熊羆鵝鸛韜鈐，件件恃蒼羲定策。迨欃槍掃凈，奎壁輝煌，復紗帽下癱瞌睡蟲，太倉里營狡猾鼠，毛錐子乏肉食相，豈堪甘脆肥濃？恁踹踏鳳凰臺，蹂躪鸚鵡洲，距踴麒麟閣，靴尖略踢，慘雞肋虔奉尊拳，喑嗚叱咤之音，焰閃胭脂舌矣。已矣！余祈蛻變巴蛇矣！斑斑俊物，孰抗逆舑舕兇麟？設怒煽支祁，例糾率魑魅魍魎；茍缺鋸牙鉤爪，雖宣尼亦懾桓魋，這世界非初世界矣。爰悄悄上排閶闔，瀝訴牢僽，既叨和氣氤氳，曰父曰母，巽股艮趾，舉欽承易簡知能。胡覘軸折樞摧，又嫉兒孫顯赫，未容咳笑，先迫號咷，恪循板板規(guī)模，諸任雷霆粗莽?；?，稽首，稽首，吁儂恩派歸甲族；侶伴蝦蝤，泡呴曇噓，尚詡蜉蝣光采；悶緣香藻，喧喤鬧鐵板銅琶；快聆梅花，瀟灑飫瓊蕭玉笛；疏疏暮葦，瀛寰隔白露蒹葭。嗟嗟！校序黨庠，直拘辱土林羑里；透參妙旨，處處睹魚躍鳶飛。嗜欲陣，迷不著癡女呆男，撞破天關，遮莫使憂患撩人，人撩憂患。懵懂自吉，伶俐自兇，脂粉可亂糊涂，喬裝著丑末須髯；彼愈骯臟，俺愈邋遢。訕罵大家訕罵，某本吟僧一個，無端墮向泥犁。恰尋此高配摘星，麗逾結綺，咬些霜，咽些雪，俾志趣晶瑩，附舟楫帆檣，晃朗慮周八極。聽、聽、聽，村晴鶯囀，汀晚鷗嘩，那是咱活活潑潑、悠悠揚揚的性。久坐，久坐，計濁骸允該拋棄，等候半池漲落，揀津汁秘訣揉摶，摶至乳洽膠溶，縮成寸短靈苗，嫗煦麂卵，倏幻改鉗發(fā)珠眸，遠從三百六度中，握斧施斤，與渠鐫囫圇沒竅混沌。 蒙有傾淮濆、溢滬瀆之淚，堆衡鯛、壓泰岱之愁，滿腔怪怪奇奇，悉屬我心涕泗。念蠶鳧啟土，劉孟膺符，軾轍揮毫，馬揚弄墨，泄涓滴文章勛績，遂銷殘益部精華。逼狹河山，怎孕育皋、夔、契、稷？俯吟欷劍棧，除拾遺外，郊寒島瘦，總凄煞峽島巫猿。故臥龍馳驅，終讓進蛙福澤；陰陽羅網，慣欺凌渴鮒饑鵬。英雄造時勢耶？時勢造英雄也？為問滔滔汩汩，匪朝匪夕，要漂零萍梗何鄉(xiāng)？涉臣川耶，恍兮、惚兮、凜兮、冽兮、窔澒洞兮、突旋渦兮、迤邐歐亞、遼夐奧斐兮，帝國務壟民愚，阿國務誘民智，奮欲乘桴，而羿奡掣楫，履冰業(yè)業(yè)，褰裳惕惕，觸礁虩虩，擎舵默默，動其進機，靜其止屜。藐湔泜潢污行潦，誰拔爾抑塞礭砢才猷乎？嘆區(qū)區(qū)錘鑿崔嵬，夸甚五丁手段？組織仁義，夸甚費蔣絲綸？抽玩爻占，夸甚譙程卜筮？在岡底崢嶸脈絡，應多少豪杰誕身。沱潛澎湃之余，依舊荒荒巢燧，硬苦苦追蹤盤古，彈丸摭拓封疆。累贅了將軍斷頭，凄愴了萇弘葬碧，禮樂兵農治譜，紛紛把堯舜效尤。及滟滪轟平，黎邛順軌，第薛蕊代芙蓉增色，杜鵑伏叢棘呼冤，峨眉秀鮮楨干材，勉取賨氈橦布。反猢猻美面具，豺狼巧指臂，獅狻盛威儀，口沫微飛，統(tǒng)犍敘胥驚滅頂，錦紈綷縩之服，寧稱窮措體哉？傷哉！予安獲貢蜀產哉？嶪嶪巉巖，類鐘毓嶙峋傲骨。即肖形凹凸，早媷惱邑貴朝官；假饒赤仄紫標，雖盜跖猶賢柳惠，庶貧賤弗終貧賤哉？冀緩緩私赴泉官，繳還軀殼，誑說神州縹緲，宜佛宜仙，虹彩霓輝，都較勝幽冥黑暗。詎識鉛腥錫臊，遍令震旦褦襶，甫卸翳胞，遽煩湯餅，愧悔昏昏曩昔，泣求包老輪回。菩提，菩提，菩提，愿今番褪脫皮囊；胚胎螻蟻，堂砌殿穴，永教宗社綿延；虱腦蟣肝，垂拱萃蟭螟肸蚃；蚊毛蝸角，擠眉擁蠻觸艅航；小小旃檀，妻妾恣紅塵夢寐。噫噫！牂牁僰道，乃稽留逐客夜郎；種雜僮傜，嘖嘖厭鴞啼鴟叫。丘索墳，埋不盡酸胔醋骼，猜完啞謎，畢竟是聰明誤我，我誤聰明。宇宙忒寬，瞳眶忒窄，精魂已所修煉，特辜負爹娘鞠撫，受他血肉，償他髑髏。浮沉樂與浮沉，孽由酷濫九經，始畀投生徼裔。且趁茲沙澄洗髓，渚澈湔腸，唏點月，哦點風，倩酒杯斟酌，就詩歌詞賦，權謀站住千秋。瞧、瞧、瞧，蓼瘠砧敲，荷癯槳蕩，卻似仆凄凄惻惻、漂漂泊泊的情。勿慌！勿慌！料藍蔚隱蓄慈悲，聊憑雙闕梯崇，望銀濤放聲痛哭，哭到?？菔癄€，激出丈長鼻膩，掬付龜鰲，囑穩(wěn)護方壺圓嶠，近約十二萬年后，跟蹤躡跡，眂儂斫玲瓏別式乾坤。 鐘云舫于獄中一天成就該聯(lián)，它將敘事、抒情、議論融為一體，描寫生動，刻畫精細，多有諷喻，氣勢貫通，文白相間，雅俗共賞，可謂楹聯(lián)寶庫中的一顆珍珠，在當時被譽為“天下第一長聯(lián)”。該聯(lián)共1612字，從字數上講，也是筆者目前收集到的、最長的第二大長聯(lián)。該聯(lián)由著名書法家周浩然先生書寫后，紅木制版雕刻，刻板珍藏在江津人民公園藏聯(lián)樓。 鐘云舫寫這副對聯(lián)時已年屆57歲，又出監(jiān)無期，“念及行年六十時，不能不自作壽聯(lián)”，遂預擬了《六十自壽聯(lián)》（見附記二）。光緒32年（1906），經他的門人兼族侄鐘長春（璧山人）多方奔走，以32元龍洋從四川布政使衙門文案上買得重慶府知府立案因由，又以100元龍洋從四川省制臺衙門文案上的朋友處打通關節(jié)，才使鐘云舫獲得保釋，結束囫圇生活。為了防止張鐸、武文源之流貪官酷吏再次迫害鐘云舫，還由鐘長春串通成都制臺衙門文案上的朋友上演了一臺戲，放出了一個錫制臺（錫良）因讀《錦城江樓》聯(lián)、愛鐘云舫之才，而釋放鐘云舫的謠言，以免鐘云舫再遭構陷。 鐘云舫所處的時代，是中國封建社會的末期，列強侵略掠奪，晚清腐敗懦弱，山河支離破碎，人民痛苦不堪。鐘云舫雖是人微言輕的平民文人，但他在思想上已是當時能夠開眼看世界的進步知識分子，是中國社會從封建社會到現代社會轉型進程中的民主革命思想啟蒙的先驅。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他是一位出色的詩人和對聯(lián)大師，是公認的長聯(lián)圣手。他所撰寫的對聯(lián)，無論是篇幅、內容，還是在反映現實、表現生活的深度和廣度上，都體現了一個嶄新的境界。從他的對聯(lián)作品中，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鐘云舫的品格性情、坎坷經歷以及那個時代的景象。雖然他的某些作品存在一定的時代局限性，但仍不失之為中國楹聯(lián)界的驕傲，更是川渝文化的驕傲。他的楹聯(lián)、詩歌、文論、劇本、唱詞等傳統(tǒng)文化，都是值得學習、傳承、研究的重要范疇。 當代學者、中國楹聯(lián)學會常務副會長常治國在談到鐘云舫時曾經說過：“我國文化史上，書對有王右軍，畫圣有吳道子，茶圣有陸羽，詩圣有杜甫，聯(lián)之有圣，非鐘云舫夫子莫屬！”又說他“老不忘民族興亡，是陸放翁氣象；寫百姓疾苦，是杜工部心眼；憂國憂民，吐坎坷人生，有三閭大夫旨趣；馳騁想象，精鶩八極，有李青蓮韻致。傲骨剛腸，直言破立，千載文人筆調，至此為雄”。從鐘云舫的思想境界、品德修養(yǎng)、知識結構、文學功底、藝術品位，以及他的作品的數量和質量來綜合評價，“對聯(lián)大師”的稱譽對他來說是受之無愧的。 附記一：鐘云舫《望江樓長聯(lián)》 上聯(lián)：幾層樓，獨撐東面峰，統(tǒng)近水遙山，供張畫譜，聚蔥嶺雪，散白河煙，烘丹景霞，染青衣霧。時而詩人吊古，時而猛士籌邊。最可憐花芯飄零，早埋了春閨寶鏡，枇杷寂寞，空留著綠野香墳。對此茫茫，百感交集。笑憨蝴蝶，總貪送醉夢鄉(xiāng)中。試從絕頂高呼：問問問，這半江月誰家之物? 下聯(lián)：千年事，屢換西川局，盡鴻篇巨制，裝演英雄，躍崗上龍，殉坡前鳳，臥關下虎，鳴井底蛙。忽然鐵馬金戈，忽然銀笙玉笛，倒不若長歌短賦，拋撒寫綺恨閑愁；曲檻回廊，消受得好風好雨。嗟予蹙蹙，四海無歸。跳死猢猻，終落在乾坤套里。且向危樓附首：看看看，那一塊云是我的天? 望江樓位于成都九眼橋錦江岸邊，相傳唐代女詩人薛濤曾在此汲取井水，手制詩簽，留下了許多幽怨動人的詩句。明清兩代先后在這里建起了崇麗閣、濯錦樓、浣箋亭、五云仙館、流杯池和泉香榭等建筑。民國時辟為望江樓公園，是成都市的著名風景點。
園內崇麗閣，俗稱“望江樓”，高達39米，一度成為成都的象征。崇麗閣，共4 層，上兩層平面為八角形，下兩層為四方形。每層的屋脊、雀替都飾有精美的禽獸泥塑和人物雕刻。閣頂為鎏金寶頂，麗日之下，金光閃閃，耀眼奪目。設計巧妙，飛檐翹角，雕梁畫棟，雄偉壯觀。登樓遠眺，高杰櫛比，錦江春色，盡收眼底。此外，吟詩樓四面敞開，三疊相依；濯錦樓兩層三間，狀如舟船。一閣兩樓與毗連的五云仙館，構成極富四川風格的園林建筑群。 附記二：鐘云舫《六十自壽聯(lián)》 上聯(lián)：六十年東碰西撞，誤落乾坤圈套。亂烘烘，疊床夢；急搶搶，架肩愁。遍三川草木煙霞，滴滴皆啼痕血跡。長歌代哭，猛驚姬蹶嬴顛；短笛助謳，痛寫劉聾趙瞆。嘈嘈廿七史，阿孰算個男兒？意岳粹嵩華，安肯漫鐘賢秀。將上馬殺賊，下馬作檄。開拓往哲之心胸，推倒亞洲之豪杰。豈料文章賈禍，魑魅興波，即茲傲骨剛腸，早沖犯著奎宿仇星，耨惱著孔兄丑臉。毀者譽者，詛者祝者，投石者，設餌者，頌項斯者，銜魯國者，悠悠眾口，鮮定評也。而進躡網羅，退蹊坎壈，無端囚戮管仲，無端謗辱宣尼。懵懂之條科，恁般顢頇。提起我半生鮒轍，歷歷愴懷。這滿腔義膽忠肝，都付與狠吞犬噬。只筵間酒，鏡邊花，碗底肥鱸，柈中瘦鹿，還值得濃餐淡飲，淺唱低斟。好福澤需好精神，奈壯志久受磨礲。浩劫毓奇才，奇才動遭浩劫，已矣，吾其伴赤松子游矣?；谏佚g酷嗜簡篇，便散支撐宇宙。至今日筋疲腦碎，斗米跳斃猢猻；髭鬢飄霜，干徹甚么經濟！罷罷罷，從此卷旗收傘，要利刀闊斧，斫盡情根，秘訣靈符，消除慧業(yè)，把些嫠婦恤，杞人憂，團體欷，同胞嘆，擲拋向縹緲虛空，第取一件衣，一盂粥，葆護皮囊。那富貴功名，總屬貪嗔癡妄。黃粱熟，黑種滋，問間常喜怒悲歡，為的是誰家世界？擁被窩呵呵竊笑，自笑某辛辛苦苦，碌碌忙忙，做了龁書囊，敩了鉆紙蚊，狂了采蜜蜂，瘋了鬧山鵲。 下聯(lián)：二萬里南暹北韃，割殘周徑球圖。霹靂炸，銅鐵炎；水火馳，輕養(yǎng)驟。聽盈庭纂組錦繡，嘐嘐說杜斷房謀。裂指叩階，夸詡擎天手段；咬牙變法，矜持補袞金針?？|縷數千言，非咱難爭霸局。諒蟭哄蠋斗，烏能抵抗旃旜。須左挾虬龍，右挾蛟蟒，仗鉞鬇鬡之窟穴，請纓椎髻之殿庭。寧知壓力弗遒，風潮忒逆。就論聲光氣電，僅剿襲點歐羅糟粕，咀嚼點新學饞涎。英耶德耶，班耶葡耶，拒俄耶，聯(lián)美耶，購倭械耶，增比款耶，睒睒兇睛，胡閃爍也？而朝修船政，暮整海軍，忽焉賞息京垓，忽焉賠兵億兆。羲農之胄裔，改號野蠻。但聞伊幾陣羊鳴，齊齊褫魄。本濫臭行尸走肉，怎禁彼艦碾輪研。惟剝閭閻，刳士族，搜擒甕鱉，攫捉籠雞，倒足稱頂選尖毫，頭批腳色。大完全先大破敗，計蒼昊潛徯運會，英雄造時勢，時勢亦待英雄。傷哉，予竟以白發(fā)翁老哉！念圣主勚勞宵旰，隱求醖釀氤氳。乃諸公蟆蠱蛇妖，驕焰吐來瘴霧；腥臊噴毒，散成各道瘟癀。哈哈哈，假饒乞借斧柯，當傾瀉銀河，湔鋤骯臟，掀翻玉軸，搜檢貞元。雖有測量方，格致理，工商戰(zhàn)，汽化機，殊不是治平漿汁，應該兩撒腿，兩拗捶，剔穿地殼，掃貪污庸懦，悉歸斬絞徒流。盤古甦，混沌死，嗟若輩梼窮饕渾，究竟由何處胚胎。登舞臺悄悄私看，且看他擾擾營營，轟轟烈烈，躍出五爪獅，吼出獨角虎，嗥出四眼狗，現出九尾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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