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櫓,原名莫紹裘,1936年出生,1957年畢業(yè)于武漢大學中文系。揚州大學文學院教授,研究生導師。1989年至1991年,在《詩歌報》上主筆“現(xiàn)代詩導讀角”專欄,在中國現(xiàn)當代詩歌史上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著有《葉櫓文集》《艾青詩歌欣賞》《〈漂木〉十論》等作品。在中國現(xiàn)代主義詩歌評論界享有權(quán)威地位。對詩歌文本及重要詩人的出現(xiàn),有著卓越的洞察力,曾擔任過第二、第三屆中國詩集獎以及紫金山文學獎、汪曾祺文學獎等多個文學獎項的評委。 本月初,一場名為“紀念新詩百年——新詩與外國詩歌譯介學術(shù)研討會”在揚州虹橋書院舉行。在這場中外詩評家匯聚的會議上,每一個出場的人,都是引領(lǐng)一代詩潮的名家:謝冕、吳思敬、孫紹振……然而,對于葉櫓來說,這場活動,如同他個人的“老友記”。在中國的詩評界,這些人都是他的好朋友,都是他在詩評界的同道同好。 在任何時代,談論詩歌,都不會是一件特別熱鬧的事情,現(xiàn)代如此,以前也是一樣,哪怕是在唐代。相傳白居易詩成,都要先念給不識字的老嫗們聽,這樣的故事,在葉櫓看來,那只是故事而已?!霸谖膶W界,經(jīng)常會有人討論,詩歌是屬于大眾,還是小眾?我向來都認為,這是一個偽命題,詩歌肯定不是大眾的,但也不能簡單歸納到小眾的范疇之中。詩歌就是一種存在,千百年來,客觀而特定,以一種應有的姿態(tài)存在著?!?/span> 盡管如此,包括葉櫓在內(nèi)的一些詩評家們,一直以來,都用自己的詮釋和努力,希望詩歌的存在狀態(tài),能夠更好一些。他們與詩人并肩,往里挖掘,抒發(fā)詩意之美;他們從詩歌出發(fā),向外延伸,吸引更多同行。 人生經(jīng)歷 1936年,葉櫓出生在南京,本名莫紹裘。對于這座城市來說,那樣一個年份,有著太多的沉重和慘烈。一年之后,那場舉世震驚的浩劫,讓千年古都淪為人間煉獄。尚在襁褓之中的葉櫓,也成為逃亡大軍之中的一員,被母親抱在懷里,一路跌跌撞撞,來到廣西。 葉櫓的青少年時期,就在那一聲聲嘹亮的山歌中,逐漸成長。對于文學,葉櫓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偏愛,在學校里,在家中,只要是書,甚至是寫滿了字的紙片,都會讓葉櫓如獲至寶。在中學時期,他就開始廣泛閱讀,魯迅、巴金、沈從文……或許,有些作品并不能完全讀懂,但是這些名家作品所營造出來的文學味道,總是讓葉櫓覺得甘之如飴。學校里常出一些版報,常常就讓葉櫓一人包了下來,整版都是自己寫成的文字。還在中學時代,他就常在《廣西文藝》發(fā)表散文評論,三四千字的文章,一蹴而就。 接觸詩歌,也是一次偶然的機會。1950年11月,《人民文學》發(fā)表了石方禹的抒情長詩《和平的最強音》,這首以斯德哥爾摩會議為背景的詩歌,迅速在全國引起轟動。在那一行行充滿激情的文字面前,葉櫓第一次感受到了詩歌的力量,多么直接,多么強大,多么震撼人心。對于首都,年輕學子的內(nèi)心都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向往。葉櫓高考第一志愿填報了北京大學。可惜的是,因為數(shù)學成績不夠好,葉櫓的分數(shù)未能達線,最終被第二志愿武漢大學錄取。但是,也就是在那里,葉櫓開啟了自己的詩評之路。他給聞捷寫的詩評,引起了《人民文學》《文藝報》的極大關(guān)注,編輯部甚至向他伸出橄欖枝,希望他畢業(yè)后去那里做編輯、記者。 令人感到有些惋惜的是,大學畢業(yè)后的葉櫓,卻遭遇到了人生的一股寒流。一場席卷全國的“反右”運動,如同高高的浪頭,把葉櫓狠狠拍擊下來。大學畢業(yè)了,他并沒有如愿當上一名記者或編輯,等著他的,只是一張留校察看的處分單。原本拿著筆桿子的手,要拿起粗糲的工具,在農(nóng)場里干活。甚至,最終還被判了刑,分配到湖北硫磺礦山勞改。在那段時間內(nèi),別說閱讀了,就連如何活下去,都成了擺在面前的難題。他親眼看到礦山事故,將人埋葬,那種劫后余生的驚心動魄,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是如此震人心魄。葉櫓寫過一篇文章,叫做《閱讀天空與大地》,寫的就是在那段時間內(nèi),沒有書讀,他就以天空為書,以大地為本,在心中書寫文字。 這是一段23年的漫長歲月,生活的困苦固然可怕,更讓葉櫓困苦的是和文字長時間的隔絕。那一種無助,會讓人心生絕望。在這種情形之中,葉櫓心中那盞為詩歌點亮的燈火從未熄滅。他堅信,過去從詩歌中所汲取的那些力量,足夠讓他能夠走下去,去面對艱險的人生困境。 長時間與文字的隔離,曾讓葉櫓覺得,自己這一生都將和文字無緣了。以至于后來有人想請葉櫓到高郵師范教書時,一開始他都是婉拒的,他害怕自己已經(jīng)沒有教書的能力了,會誤人子弟。對方邀請的態(tài)度是誠懇的,最終葉櫓也答應了。后來,葉櫓又被聘到揚州師范學院任教,一直到退休。 對于葉櫓來說,這似乎是最好的安排。在揚州這樣的一座城市里,從古至今的盎然詩意,能夠讓葉櫓這位詩評家,感到如魚得水一般的暢快自如。對于揚州來說,這也是一次幸運的相遇,揚州有了葉櫓,也為揚州的詩歌界提供了有力的理論支撐,為揚州詩歌的發(fā)展注入永動機一樣的活力。 詩評之路 葉櫓的詩評之路,是從進入武漢大學中文系之后開始的,葉櫓師從著名文史專家程千帆教授。學校里豐富的館藏圖書,更是為葉櫓打開了文學的寶藏。也就是在那時,葉櫓對于詩歌的敏銳觸覺,被激發(fā)了出來。1955年,葉櫓注意到一個現(xiàn)象,在當時頂級的文學期刊《人民文學》上,連續(xù)幾期刊登了詩人聞捷的詩。當時,詩歌普遍存在“喊口號”的現(xiàn)象,但聞捷的詩卻如一縷清風,清新、脫俗,寫哈薩克,寫蘋果樹,寫吐魯番情歌,寫果子溝山謠,寫自然,寫風光,更抒發(fā)出對于愛情的贊美。 年輕的葉櫓,讀到這樣的詩歌,非常驚喜。他立即寫了第一篇詩評《激情的贊歌》,寄給了《人民文學》。沒有想到的是,《人民文學》編輯部迅速給他回了信,并表示他寫得非常好,會很快編發(fā)出來。果然,在1956年2月刊上,就首發(fā)了葉櫓的這篇詩評。不僅如此,編輯部又和葉櫓取得了聯(lián)系,給他寄來了十幾個題目,希望他選擇其中之一,寫一些關(guān)于詩歌方面的文章。 作為一名還沒有走出校園的大學生,能夠得到《人民文學》如此的青睞,葉櫓激動的心情可想而知。于是,他選擇了詩歌中的“小我”和“大我”這一命題,寫了近一萬字。然而,半個月后,這篇稿件被退了回來。葉櫓以為是沒有寫好,沒有達到刊發(fā)的標準,誰知道恰恰相反,編輯部說這篇文章寫得太好了,可惜寫得太短了,希望葉櫓能夠“充分發(fā)揮”一下。 此后,葉櫓又花了四天時間,在課余寫成了近兩萬字的《關(guān)于抒情詩》。寄給《人民文學》后,很快就發(fā)表了,還用大黑體字,進行了特別的標注。這篇文章一出來,立刻引起了全國轟動。很多讀者都寄信到武漢大學來,寄給“葉櫓教授”,誰都不知道,葉櫓還只是一名大學生而已。就連程千帆教授看了葉櫓的文章,也感到了極大的震驚。在那段時間內(nèi),除了聞捷,葉櫓還研究了公劉、邵燕祥等詩人們的作品,都有不錯的詩評作品問世。 如今,當人們再度討論那段詩歌盛行的年代時,總會提到一位詩人的名字:昌耀。這是被韓作榮稱為“詩人中的詩人”,他以特異的氣質(zhì)和獨特的藝術(shù),傲然兀立在上世紀80年代以后的中國詩壇。來自青藏高原的民俗元素,現(xiàn)代生存劇烈精神沖突中悲憫的平民情懷和堅定的道義擔當,“君子自強不息”的靈魂苦行,構(gòu)成了他在詩藝和精神上,對于當代漢語詩歌無可替代的貢獻。中國類型性的詩人為數(shù)不少,但是昌耀式的詩人,只有他一個。 就是這個在中國詩壇具有高度標志性的昌耀,在20多年前,他的詩集因為“看不懂”屢被出版社退稿,為了出版自己的詩集,他甚至在《詩刊》和《文學報》上發(fā)出了《廣告與前言》,以向讀者“眾籌”印刷費用。后來,那本印刷極為粗陋的《命運之書》,就是這樣呈現(xiàn)在世人面前的。 但是葉櫓讀懂了他。也正是因為葉櫓對于昌耀詩歌的挖掘,才讓昌耀在詩壇中,得到了應有的地位和光彩。 1985年,昌耀的一首長詩《慈航》發(fā)表在《西藏文學》上。同年11月的《詩選刊》,也進行了轉(zhuǎn)載??上У氖?,這首長達400行的長詩,幾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于是,葉櫓提筆,為昌耀寫下了第一篇詩評文章《杜鵑啼血與精衛(wèi)填?!?,這也是為昌耀的地位鳴不平的一篇文章。葉櫓還對長詩《慈航》進行了多次解讀。詩人的詩,因為葉櫓的解讀,就變得容易讓人接近。詩歌中所蘊含的思緒和力量,開始被人所接納。昌耀這個名字,開始逐漸被人認知,被人推崇。 在葉櫓的詩評史上,還有一個名字不得不提,那就是“詩魔”洛夫。如今,大家談到“詩魔”洛夫時,都會冠以“大詩人”的名號。首次把洛夫介紹到大陸來的人,就是葉櫓。這些年,洛夫都會來揚州走走看看,而他在揚州肯定要見的人,就是葉櫓。兩位已經(jīng)年過八旬的老者,時常把酒言詩,相見甚歡。 初次接觸洛夫的詩,還是在多年前。葉櫓有位好朋友,叫做楊光治,出版了洛夫的詩集《詩魔之歌》,并寄給了葉櫓。葉櫓看了之后,感到一種極大的震撼,特別是日后名噪一時的《石室之死亡》。后來,還有洛夫的長詩《漂木》,簡直要讓葉櫓拍案叫絕了。 對于詩人來說,自己寫的詩歌,能夠被世界上的另一個人欣賞、解讀,這恐怕是最幸福的事情了。2006年11月2日,這是《漂木》在內(nèi)陸首發(fā)的日子,而葉櫓應邀參加首發(fā)式,并作為重要嘉賓講話。在這篇講話中,葉櫓肯定地說道:洛夫的《漂木》,必將成為中國現(xiàn)代詩歷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作品,未來將證明一切!這篇長詩,也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的提名。 事實上,也正是因為葉櫓的推薦,洛夫的《漂木》讓大陸詩壇掀起一股“洛夫熱”。而葉櫓也是乘熱打鐵,寫出了十篇關(guān)于《漂木》的解讀,被稱為“《漂木》十論”,這十篇文章,也成為讀者解讀《漂木》的十把鑰匙,和《漂木》長詩一樣,備受推崇。 葉櫓和艾青的交往,也是一段詩壇佳話。當時,廣西出版社想請葉櫓為艾青詩歌寫一部評論集。乘著去北京開會的機會,葉櫓特地登門拜訪,并告訴艾青,自己有這樣的打算。說實話,在當時,艾青已經(jīng)非常有名氣了,為艾青詩歌寫評論的文章早就不勝枚舉,著作也不少見。 所以,在通讀了艾青的所有作品之后,葉櫓才下筆行文。他感覺,在艾青的作品中,上世紀40年代左右的作品,質(zhì)量是最好的。盡管在后來,對于艾青詩歌水平究竟到達了何等高度,有過一些爭議,但是葉櫓始終認為,艾青是當時中國詩壇的靈魂人物。一位詩人,影響一代人不難,能夠影響兩三代,甚至更多人,那就是一位堪稱領(lǐng)軍的人物。葉櫓《艾青詩歌欣賞》出版之后,被譽為詩評界難得的佳作。艾青臥病在床,他的妻子將這部作品讀給艾青聽,艾青大為贊賞,親自寫了一封信給葉櫓,后又寫了一幅“春華秋實”的字贈予葉櫓。 詩評見解 在上世紀80年代,《詩歌報》當時的負責人蔣維揚對葉櫓的詩評非常推崇。有次在北京開會的時候,蔣維揚就向葉櫓約稿,請他每期都為《詩歌報》寫一篇千字左右的詩評,葉櫓當時覺得并不算難,也就答應了下來。 葉櫓到現(xiàn)在都記得,《詩歌報》寄來的第一首詩,就是車前子的《新騎手與馬》,讀這樣的詩時,葉櫓忽然覺得有些讀不懂了,詩的形式和內(nèi)容,都有些奇怪。看似非常隨意突兀,卻又隱隱有一種蓬勃四溢的朝氣蘊在其中。葉櫓努力從字里行間,去揣摩詩人的本意。最終葉櫓發(fā)現(xiàn)了,這首詩其實是表達詩人對于生命的認識,是一種個性化的解讀與表現(xiàn)。寫完車前子的詩評后,葉櫓專門致信蔣維揚,請他寄一些比較好懂的詩過來,導讀這樣的詩,的確有些難度??墒?,沒有想到,蔣維揚似乎在刻意“刁難”葉櫓,寄過來的詩歌,一首比一首難懂。于是,葉櫓只有殫精竭慮去解讀,去寫作。對于葉櫓來說,這也是他離開詩壇的23年后,對于自身知識結(jié)構(gòu)的一種重塑和構(gòu)建。也就在這時,葉櫓也讀到了北島等詩人們的作品,雖然費了很多心力,但是葉櫓也發(fā)現(xiàn),這些詩歌已經(jīng)發(fā)生了極大的變化。這些詩人將詩意和詩思,都揉合在了一起,不再像過去那樣,詩歌只是簡單的抒情和歌頌。詩歌對于詩人來說,就是一種思考的方式,這也是中國詩歌,蓬勃生長的一個特殊階段。 同時,這也是中國詩歌的一段黃金時期。包括揚州在內(nèi),很多年輕人愛好寫詩,向往成為詩人。毫不夸張地說,隨著《詩歌報》的風行,葉櫓的專欄也在全國學詩者的心目中占有極其重要的位置。太多人對于詩歌的喜愛,都是源于這個專欄。太多人對于詩歌的熱衷,都是源于葉櫓的啟發(fā)。在這段特殊的時代里,葉櫓如同一盞詩海中的明燈,指引著眾多小小詩船前進的方向。 在評讀昌耀時,對于葉櫓來說,開始也是困難重重的。昌耀的詩性,天馬行空、突如其來。他的詩思不是那種按照起承轉(zhuǎn)合的方式結(jié)構(gòu)而成的,往往是以突兀的方式起句,而后任由情緒之流,引向泛濫。這些詩句,給人的印象似乎是散漫而零亂的,但又是極具生機和活力的。 在葉櫓是經(jīng)歷過一段長達23年的苦難的,所以,他能夠從昌耀的詩歌中,尋找到那種關(guān)于底層人民生活的艱辛,同時也能對那種樸實無華的關(guān)愛,那種磨練而成的樂觀,形成一種默契的共鳴。在《慈航》之后,葉櫓還閱讀了大量昌耀的作品,在詩人寫于困難年代的少量詩篇中,葉櫓打通了通往詩人內(nèi)心的通道,那是一座巨大的心靈寶藏。當一位詩人被流放而徘徊于荒蠻的原野,他在內(nèi)心依然能夠“在饑餓的年代”感受到“美的泥土”和“美好陽光”,默誦著“生活當然不朽”的詩句,這是多么令人感佩的詩意和內(nèi)在啊。 而在洛夫的詩作中,葉櫓則讀到了一種特殊的禪意,一種詩化的哲理。順著洛夫的詩思前行,葉櫓感受到,早期洛夫因為志存高遠,而常常把詩的題旨向高遠的目標延伸,關(guān)注社會的同時更著意于主觀精神的昂揚。但是進入上世紀80年代之后,洛夫的詩作,就有一種沉穩(wěn)淡定的心境,禪意因此有意無意盎然而出。 如果說,昌耀400行的長詩《慈航》已經(jīng)夠長了,那么這首長達3000多行的《漂木》,的確讓很多讀者都望而卻步了。這首長詩,既沒有故事的敘述,也沒有動人的情節(jié),哪怕是專業(yè)的詩評家,也需要投入非同尋常的專心。這一首《漂木》,葉櫓反復閱讀了十多次,認定這首長詩的藝術(shù)結(jié)構(gòu)和意象經(jīng)營,造就了獨特的文學魅力。 在《漂木》中,豐富而龐雜的意象比比皆是,這些出奇制勝的品格,不僅使讀者匪夷所思,也極大調(diào)動了讀者的閱讀興趣。意象的密集呈現(xiàn)不僅造成了閱讀的緊張感,同時也是對讀者閱讀底蘊的考驗。適應不了這種考驗的,只能被長詩的“硬殼”所阻,其實在突破了這層“硬殼”之后,《漂木》所帶來的文學趣味,是無法言說的。 和同一時代的那些著名詩評家們,如謝冕、孫紹振等人相比,葉櫓詩評的最大特點,就是他點評的每一首詩歌,都是從詩歌本身出發(fā),既有感性的認識,也有理性的思考。但是,葉櫓最終也沒有形成自己具體的詩評理論體系,不是沒有這個基礎,而是他自己不愿意。葉櫓認為,一旦形成了所謂的理論體系,反而會限制住自己的詩評思想,總是想著往某個方向去靠攏。而他的詩評,完全從詩歌本身出發(fā),從細節(jié)入手,去尋找和詩人一起心跳,一起脈動的感覺,去盡可能幫助這些詩人,讓普通的讀者,也能讀懂他們的詩歌,讓詩歌能夠被更多的人所接受。 揚州印痕 葉櫓說,在揚州,有人叫他葉老師,那就是在詩歌文學界,曾經(jīng)向他求教過的。有人叫他莫教授,那就是他在大學里,所教出來的學生。無論是在大學校園,還是文學詩界,葉櫓都有很多的學生。 在揚州詩人劉春陽的記憶中,他早在1986年就上門拜訪過葉櫓老師了。“在此之前,我們就都聽說過葉櫓老師,但是沒敢想象,他就在揚州,就在我們的身邊。我們拿著自己的詩,請葉櫓老師進行點評,每次他對年輕的詩人們,都很熱情,一點架子也沒有??梢哉f,包括我在內(nèi),還有戚華海、子川、張維、莊曉明等詩人,都是受過葉櫓老師的幫助和指點的?!?/span> 劉春陽說,詩人在寫詩時,往往沉浸在屬于自己的小情緒中,寫出來的都是一些小悲傷、小歡喜,而真正的好詩歌,一定是突破“小我”,走向“大我”的。而葉櫓在這時,就幫助不少詩人,完成了這樣的一種蛻變。圍繞在葉櫓身邊的詩人,都形成了對于自我詩路的突破。 就在今年,揚州詩歌界又迎來了一件大事,那就是虹橋書院重新矗立在揚州的瘦西湖畔。這個純民間的組織,承接起揚州詩歌的過去和未來?!叭~櫓書齋”更是成為新虹橋書院的靈魂。80歲的葉櫓,定期都會來到這里,組織各種詩歌研討會,包括已經(jīng)在全國詩歌界引發(fā)影響的“新詩百年”研討會等活動,因為有葉櫓在,這里自然就會有很多詩人,慕名前來求教。虹橋書院院長蔡明勇更是坦言,虹橋書院是為了給詩人和詩評家們搭建一個可以交流的平臺,而在虹橋書院成立之后,揚州詩歌的確出現(xiàn)了一種“井噴”的狀態(tài),很多詩人在《詩選刊》《星星》等詩歌雜志上發(fā)表多首上佳詩作。 一直到現(xiàn)在,葉櫓都沒有從詩評界離開過,他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年輕詩人出了詩集,請他寫個序言,或是提上幾筆,他一般不會拒絕。提攜詩壇新人,在他看來,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正如他幾十年來,一直所做的那樣,在茫茫的詩海中,他將自己立成一座燈塔,照亮著眾多詩人前行的方向。 訪談
葉櫓:是的,相比較其他文學體裁,大家對于詩歌的親近程度是最低的。讀不懂詩歌,是很多人經(jīng)常說的。詩也分舊體詩和新詩,現(xiàn)在大家對于舊體詩的研究,已經(jīng)比較透徹了,每首稍微有名的舊體詩,都會有具體而詳盡的注釋內(nèi)容。而新詩則不同,因為缺少這方面的注釋,所以很多人覺得讀不懂新詩。當然,也有一些學者,從內(nèi)心當中,對于新詩是排斥的。在我看來,詩歌和其他藝術(shù)一樣,一定是向前發(fā)展的,跟隨著時代的變化而產(chǎn)生著變革,在新時代產(chǎn)生的詩歌,是有著積極意義的。在詩人寫作詩歌的時候,他一定是希望別人能夠讀懂的,所以不能簡單地說,我讀不懂就不讀。詩評家要努力進入詩人的內(nèi)心世界,從文字表象進入,到達意象內(nèi)核,并試圖把這些心得轉(zhuǎn)述給別人。 記者:那么,當下詩歌的生存狀態(tài)又是如何的? 葉櫓:首先詩歌不是一種大眾的文化,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理解的,這一點不要強求。另外,詩歌的生存狀態(tài),一直都是這樣的,不會特別熱鬧,也不會徹底消失。但是,有一種現(xiàn)象值得注意,那就是在一些比較好的時代,大家都是熱愛詩歌的,對于詩歌的審美和解讀,都能上升到一定的高度,比如唐代,以及現(xiàn)代。 記者:都說詩人是寂寞的,那么詩評家是不是更寂寞? 葉櫓:是啊,詩人寫作是比較孤獨的,有些詩歌,只有在孤獨的狀態(tài)下,才能迸發(fā)出巨大的藝術(shù)魅力。而詩評家更是如此,首先解讀詩歌,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此外,詩人和詩評家之間,并沒有一個必然的聯(lián)系。甚至,詩人和詩評家一生都沒有見過面的,也大有人在。詩人本身就很寂寞,太多的詩人能也出好詩,但是就是郁郁不得志。而詩評家更是如此,詩評家做的都是詩人背后默默無聞的工作,自身是很少得到關(guān)注的。所以說,詩評家一定是非常寂寞的工作。如果耐不住寂寞,那就不要從事這份工作。 記者:您為那么多的詩人寫過詩評,讀了那么多的詩,您自己寫詩嗎? 葉櫓:我不寫詩,其實在很早之前,我還在高郵師范教書時,我也寫過一首小詩,當時也有省級媒體進行了轉(zhuǎn)載。有人讀到之后,還很吃驚地問我,為什么這些文字看上去普通,一旦成為詩的語言,就能引發(fā)這么大的關(guān)注?當時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這個問題?,F(xiàn)在想想,這就是詩歌的魅力。 記者:現(xiàn)在揚州詩歌處于什么時代? 葉櫓:上世紀80年代,揚州詩歌有過好的時代,那時候全國范圍內(nèi),都掀起了一股詩歌熱。而在現(xiàn)代,揚州詩歌正在迎來一個黃金時代,標志性事件就是虹橋書院的成立,這是由揚州詩人自己成立的一個民間機構(gòu)。詩歌的興起,一定是從民間發(fā)起,并逐漸熱起來的。就像當年揚州的虹橋修禊,那也是詩人們自發(fā)走到一起,形成的雅集。這樣一種純粹發(fā)生于詩人內(nèi)心的活動,如今在揚州重新出現(xiàn),這也證明了揚州詩歌有了凝聚力。有了這個活動場所,能夠連接起揚州詩歌的過去和未來,能夠連接起詩人和詩評家,能夠連接起中國和外國的詩歌交流。 記者:就您看,現(xiàn)在揚州有希望走出去的詩人有哪些? 葉櫓:揚州有潛質(zhì)的詩人還是挺多的,比如莊曉明、張作梗、曹利民、蔡明勇等等,這些詩人的詩歌的表現(xiàn)形式都是各異的,但是他們其實都是從中國古典詩詞中汲取營養(yǎng),又廣泛吸收西方詩潮,最終形成了自身的特色,這些揚州詩人的未來,都是可期的。 記者 王鑫 攝影 張卓君 新媒體編輯 周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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