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蘭一竹一石——有香有節(jié) 有骨

青木森森 2016-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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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時世俗調(diào)笑，以為人生最大憧憬莫過于“腰纏十萬貫，騎鶴下?lián)P州。” 中古時人物，說到揚州不能不提杜牧。近古時人物，說到揚州便不能不提八怪。然而造就揚州成為繁榮大都會的卻是運河，運河沿岸城市經(jīng)濟的高度發(fā)展令舉世矚目。揚州正當南北運河入東西長江之交匯口岸，為黃河、淮河、長江三大流域和太湖流域物資交流的主要樞紐，成為漕運及鹽鐵轉(zhuǎn)運中心，舳艫相接通宵達旦，成為唐代全國排名第一的熱鬧大都會及貿(mào)易港口，其意義決不亞于今日上海，中外商賈云集輻湊，在當時有“揚一益（今成都）二”之說。

以豪奢而追逐名家字畫，對于揚州成為藝術(shù)中心勢必起到一定的推動作用，“八怪”應(yīng)運而生?！鞍斯帧本烤故悄陌巳耍瑢嶋H有不同的說法。他們并無組織，只是不約而同地來到勝地以賣畫為生，兼有文人畫家與職業(yè)畫家的特質(zhì)，他們在生活中特立獨行，藝術(shù)上敢為天下先，崇尚新奇獨創(chuàng)，為千年古揚州增添了最后一筆亮色。“八怪”當中最為家喻戶曉的是鄭板橋，以其人格與書畫并舉，將一介芝麻官做到了不朽。鄭板橋詩文書畫俱佳，恣情山水，多與騷人游；最愛畫蘭竹石，凜凜有生氣，書法自創(chuàng)“六分半書”，隸楷參半，在畫史地位和后世影響都是首屈一指。在鄭板橋眾多存世畫作中，竹石蘭是永遠的主角，“一蘭一竹一石，有節(jié)有香有骨”。

1764年作竹石圖

墨竹始于五代，南唐后主以金錯書法寫墨竹，是雙鉤畫法。蜀之李夫人見月下竹影翩然，有所領(lǐng)悟而作墨竹圖。宋代文與可畫墨竹最為著名，之后各代都有長于墨竹的人，以清代鄭板橋為最著名。士人以物比德，梅竹蘭菊歲寒四友是君子節(jié)操的象征。板橋所作竹不講師承，風(fēng)格峭硬，自稱“四時不謝之蘭，百節(jié)長青之竹，萬古不敗之石，千秋不變之人”。竹石，同樣的是他富貴不淫、貧賤不移的人格化身。

1756年作竹石蘭蕙圖立軸

畫面繪幾叢修竹立于巖石之前，下有蘭蕙映襯，恰如天成，呈自然之趣。修竹安排錯落有致，竹竿細密卻透著力量，竹葉以硬毫之筆挑、剃出來，且呈隸書之撇捺，竹干亦如篆書之筆意，搖曳而生姿。據(jù)板橋自題《墨竹圖》云：“東坡、魯直作書非作竹也，而吾之畫竹往往學(xué)之。黃書飄灑而瘦，吾竹中瘦葉學(xué)之；東坡書短悍而肥，吾竹中肥葉學(xué)之?！碑嬛裰◤臅ㄓ霉P中來，此圖體現(xiàn)的尤為明顯。高竹瘦葉撐滿畫面，乃以淡墨黃體瘦筆來處理；畫面最重處的肥葉選擇以濃墨蘇體肥鋒描繪，既與高竹、巖石區(qū)別開來，又加重了畫面感，可謂“適其天，全其性”。

墨竹蘭石圖

板橋畫石主要自倪瓚畫法而來，以簡勁線條勾輪廓而不加渲染；又用斧劈皴簡單皴擦，且“石不點苔”，與蘭竹相得益彰，憑添雅氣。巖石雖以簡單的幾筆皴擦出來，卻給人堅挺的感覺，“秉得堅剛性”。畫家從山東任縣令十二年之久，屢屢為百姓興利除弊，成績斐然，卻因得罪了當?shù)夭环ㄉ倘撕凸賳T而丟了官。然而畫家的錚錚鐵骨卻未有絲毫的改變，此處可見一般。

秋風(fēng)傲立圖

竹下蘭蕙雖寥寥數(shù)筆，卻獨具精神，“有數(shù)里之香”。蘭葉作釘頭鼠尾描，灑脫中見其秀氣。蘭葉之妙以墨揮毫，借草書筆法運之，多而不亂，少而不疏，脫盡時習(xí)，秀勁絕倫。既添畫面之美，又增胸次之香，正所謂“春蘭滿徑芳”。畫上題跋為七言絕句：“南山獻壽高千尺，勁節(jié)清風(fēng)覺更高。積行人家天所佑，蘭蓀蕙種自能饒?！笨钍穑骸扒”?，寫祝劉母卞太君八十榮慶暨青藜年學(xué)兄教可。板橋鄭燮。”鈐?。骸扒|封書畫史”、“丙辰進士”。板橋精書善畫更擅長作詩，詩詞不屑作熟語，且關(guān)心民間疾苦。

七賢圖

鄭板橋一生仕途不順，“康熙秀才，雍正舉人，乾隆進士”既是謔語，也是自嘲。任職縣令十二年未得升一階，經(jīng)世治國的抱負始終無法實現(xiàn)。早年為謀生而學(xué)畫，于揚州做了十年職業(yè)畫家，中進士后等候補缺生活來源還是靠賣畫，于山東罷官后回揚州又以賣畫終老。一生不如意，皆入詩畫中。賣畫的艱辛，世態(tài)的炎涼，都化入了鄭板橋的筆中，有無奈也有堅毅，為其精神可貴之處亦為畫家本人精神之寫照，正是“勁節(jié)清風(fēng)覺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