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瞬間一旦錯過，不復存在

昵稱33529516 2016-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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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題為《瑪格南：決定性瞬間》

如同號角，“瑪格南”三個字永遠激勵著年輕的攝影師。2015年，瑪格南圖片社舉行年度大會，破天荒地提名6位攝影師加入。這是該圖片社68年歷史上單年度被提名人數(shù)最多的一次，竟然引起爭議——可見入社門檻之嚴格。攝影師在獲得提名后的幾年內(nèi)，若能夠提交工作成果，并得到社內(nèi)成員高比例的選票認可，即有機會成為圖片社的正式成員。

1951年攝于日本東京，明治神宮。作者溫納·別斯切夫（Werner Bischof），時年35歲，于1949年加入瑪格南圖片社。他的妻子Rosellina在拍攝當天的日記里寫道：“今日大雪，東京像是被施了魔法。我和溫納參觀明治神宮，大雪吞噬了城市的噪音，世間萬物只是展現(xiàn)出黑白兩態(tài)。突然，溫納帶著他的相機跑開。我駐足，驚呆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過了一會兒，他回來了，上氣不接下氣，卻表現(xiàn)得驚喜萬分：我拍了一張絕美的日本的照片！”溫納早年一直以唯美主義手法拍攝自然景物，極具藝術(shù)欣賞價值；他拍攝生活瑣事速影，既是決定性瞬間，也抓住日常人事平淡中的那一瞥芳顏。溫納的攝影生涯一直追求真實與美，他的行攝之路遍及世界各地，遺憾的是，他的攝影生涯也很短暫。1954年，這位攝影大師因車禍在秘魯去世。

對于從未聽聞過“瑪格南”的人來說，也不要緊，你一定欣賞過它的圖片?，敻衲蠄D片社的很多作品早已成為世紀經(jīng)典，有關(guān)它的攝影傳奇故事也實在太多?！艾敻衲稀贝砹孙L格、高度與榮耀。這艘跨越半個多世紀的傳奇攝影巨輪里，聲名貫耳的攝影船員不勝枚舉。直到今天，圖片社成員的身份仍是全球攝影師渴望的光環(huán)，而這家讓人仰望的圖片社每年通常只新增一到兩名成員。

1967年攝于美國紐約，暴風雪中公交車上的女孩。拍攝這張照片的是攝影師埃里希·哈特曼（Erich Hartmann），1952年加入瑪格南圖片社，后擔任瑪格南董事會成員多年，并在1985年成為圖片社主席。埃里希寫道：“可能這張照片不適合被稱為‘決定性瞬間’，更像是‘獨特性瞬間’。你很難再在紐約的冬日里捕捉到這樣一幕。鏡頭里，公交車上有同樣年輕的女孩注視著窗外，攝影師要離她足夠近，而鏡頭里還要囊入街上的行人，他們正四散離開，與暴風雪抗爭，有的想鉆進公交車，有的想躲避寒風?！卑＠锵５慕^大多數(shù)攝影作品都是以人為中心，他曾經(jīng)說：“人是善于創(chuàng)造的，這是日常生活中最具創(chuàng)造力的主題，我總是被人們的存在與努力所吸引，無論善惡，我關(guān)注的是人們本身。”

1947年，瑪格南圖片社在美國紐約注冊成立。在這之前，攝影師在其他圖片社中通常處于從屬地位，他們沒有權(quán)力控制自己照片的版權(quán)，甚至連署名權(quán)也沒有，一般是拍攝后將膠卷交給圖片社，圖片社擴印后再給報社，有時是直接將底片交給報社使用?！拔覀兪诸^必須有一些東西，我們得指揮我們自己！”創(chuàng)始人之一，攝影師喬治·羅杰說，于是他們搞了一個攝影記者“自己的”、“兄弟般”的圖片社。

1978年攝于緬甸佛教朝圣地，大金石。攝影師久保田博二（Hiroji Kubota）1971年加入瑪格南，1983年成為正式成員，曾是瑪格南唯一的一位日本籍攝影師。久保田博二曾在美軍占領(lǐng)下的沖繩生活，他因此產(chǎn)生了強烈的愿望：一定要拍一個完全站在美軍對立面的亞洲國家。之后，他多次造訪緬甸，決定拍攝著名的佛教“大金石”，不過拍攝路途遙遠，當?shù)剡€不時發(fā)生針對外國人的綁架。久保田博二扮成緬甸香客前往，不幸的是，兩次都遭遇大金石正在被貼金箔，被竹席子蓋得嚴嚴實實，第三次才成功?！皫讉€神色莊重的和尚走過來，在巖石下禱告。場景如此美妙，我拍個不停?！本帽Ｌ锊┒f。也正是這次“決定性瞬間”的攝影，讓日后的久保田博二選擇了彩色攝影之路。在他看來，攝影是一種對美的傳遞，能讓照片擁有升華心靈的力量。

再來看看其他幾位創(chuàng)始人：羅伯特·卡帕，被譽為最偉大的戰(zhàn)地攝影記者，也許是“沒有之一”。他留下一句著名的攝影評論：“你拍得不夠好，是因為你離得不夠近”；大衛(wèi)·西蒙，人道主義攝影師，極其擅長拍攝戰(zhàn)地與兒童的題材，與卡帕一樣犧牲在戰(zhàn)地攝影途中；還有“現(xiàn)代新聞攝影之父”亨利·卡蒂埃-布列松，他寫下攝影著作《決定性瞬間》，這本書日后成為紀實攝影的“圣經(jīng)”，影響了無數(shù)后繼的攝影人。

1981年攝于俄羅斯莫斯科，一次試探性攻擊。攝影師格里高利·平哈索夫（Gueorgui Pinkhassov）寫道：“很遺憾，除了照片所見所得，我無法告訴你更多的故事信息?！彼咴谀箍频穆飞?，放慢步伐，捕捉到了這一幕。由于事發(fā)突然，攝影師本人的影子也映入了鏡頭里。格里高利一直對這些出乎意料的、決定性的、意外的時刻感興趣。他說，是瞬間本身決定了照片，不是攝影師。格里高利的影像風格深受塔可夫斯基電影風格的影響，靜謐、優(yōu)美，具有深沉的詩意。他對光的控制和捕捉能力尤為出色。他能敏銳地捕捉到城市日常生活中轉(zhuǎn)瞬即逝的動人光影：咖啡店、停車場、公園??看似簡單的場景被攝影師用光的畫筆重新呈現(xiàn)，影子、反光、倒影，都成為作品中點睛的攝影元素，創(chuàng)造出一種極具元氣和精神的氣氛。

據(jù)說在瑪格南成立之初，幾位創(chuàng)始人就像君王分封天下一樣，鎖定和瓜分了各自的拍攝領(lǐng)地。首批圖片社成員一共10人，內(nèi)部設立了出資入股、利益分配、旨在服務于成員們的機制。幾名創(chuàng)始人里，羅杰負責中東和非洲；西蒙報道歐洲；布列松則是亞洲及遠東地區(qū)；而卡帕則是保持機動，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尋找項目。這是瑪格南圖片社設下的野心，它的視野要覆蓋全球。

1994年攝于南非納塔爾，拉蒙特鎮(zhèn)，非國大支持者們在大選前等待曼德拉的到來。攝影師伊恩·貝瑞（Ian Berry）1961年受亨利·卡蒂埃-布列松之邀加入瑪格南，1967年成為正式成員。他成長于瑪格南圖片社最輝煌的時候，并且記錄了多個20世紀下半葉重大的經(jīng)濟、社會和政治事件。伊恩是唯一一位記錄了1960年南非沙佩威爾大屠殺的攝影師，他的作品在后來的審判中證明了受害者們的無辜。1994年，他在大選的三周前進入南非，參與對非國大和曼德拉的報道。這張照片極好地展現(xiàn)了曼德拉支持者們的熱情。伊恩說：“任何人都可以使用相機，有好的頭腦去發(fā)現(xiàn)才是最重要的?！?/span>

他們在日后的卓越表現(xiàn)證明，這家圖片社的確做到了這一點。在過去的近70年里，瑪格南的攝影師們總是在各種關(guān)鍵時刻出現(xiàn)在事件發(fā)生地，他們成為世界歷史的目擊者，記錄了災難、勝利和人類的種種愚蠢、驕傲、是非與功過，他們創(chuàng)作了20世紀一批最具紀念價值的照片。他們的作品證明，攝影是這一時代最有說服力、最能使人信服的藝術(shù)形式之一。

2013年攝于黎巴嫩的黎波里，一幢公寓樓內(nèi)部，被戰(zhàn)爭撕裂的家。的黎波里是黎巴嫩北部省的省會，人口約50萬人，在這個黎巴嫩第二大城市里，絕大多數(shù)人是遜尼派穆斯林（約80％），少數(shù)是什葉派穆斯林，還有基督教和東正教教徒。拍攝這張照片的是意大利“80后”攝影師洛倫佐·梅洛尼（Lorenzo Meloni），他在2015年與其他5名攝影師一起被提名瑪格南新成員。他的足跡遍及也門、黎巴嫩、敘利亞、利比亞、土耳其等地，集中精力拍攝中東與北非諸國的社會風貌及武裝沖突。洛倫佐寫道：“當我離開這座公寓時，轉(zhuǎn)過身，看到了孩子們在這堵支離破碎墻前的神情。它看上去準確地表達了家庭們在戰(zhàn)爭和沖突中的生存狀態(tài)。盡管一只腳已經(jīng)邁出門外，我還是舉起相機，抓拍下了這一幕?！?/span>

正如布列松所說，在極為短暫的幾分之一秒瞬間，將具有決定性意義的事物加以概括，并用強有力的視覺構(gòu)圖表達，這種攝影思想也為卡帕等攝影人推崇?！芭臄z的那一秒是個充滿創(chuàng)造力的瞬間，你所構(gòu)建和表達的是生活本身所提供給你的，并且你必須憑直覺判斷何時按下快門。按下快門的那一瞬，便是攝影師所創(chuàng)作的......是的，就是那一瞬！一旦你錯過，它將不復存在?！?/p>

2005年攝于格魯吉亞阿布哈茲共和國，蘇忽米地區(qū)的海灘。這是一個受到戰(zhàn)爭摧殘的遺世之地，雖然阿布哈茲的主權(quán)尚未被承認，但這并不妨礙當?shù)厝撕投砹_斯游客被黑海的溫暖水域所吸引。1993年，經(jīng)過一場慘烈的戰(zhàn)爭，阿布哈茲宣布脫離蘇聯(lián)格魯吉亞共和國獨立。挪威籍攝影師喬納斯·本迪克森（Jonas Bendiksen）是瑪格南年輕一代攝影師的代表，從記錄前蘇聯(lián)邊緣地區(qū)居民的生活狀況，到對極速城鎮(zhèn)化進程中人性的探索，喬納斯令攝影和世界相聯(lián)。與很多知名瑪格南攝影師不同，他沒有在戰(zhàn)火橫飛的地區(qū)待過，作品也無關(guān)戰(zhàn)爭和沖突。他說：“我比較喜歡拍一些被遺忘在頭版頭條之外、比較冷僻的故事，它們可能沒有那么戲劇性、吸引眼球，但這是我最舒服的工作方式?！?/span>

值得再重復一遍：一旦錯過，它將不復存在。長期以來，瑪格南圖片社的拍攝理念都是在這種“決定性瞬間”的影響之下。而即使不是歷史時刻的關(guān)鍵記錄，即使只是日常生活的捕捉，這一理念也能為攝影提供耀眼的光芒。這組瑪格南圖片社跨越半個多世紀，由不同時代攝影人拍攝的“決定性瞬間”，能夠準確地說明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