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娘

老劉tdrhg 2016-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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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時候，繁華的北京城里有個妓院叫春光院，春光院里有個紅極一時的妓女叫杜十娘。十娘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七八歲時被人拐賣到遠(yuǎn)離家鄉(xiāng)的京城，高價讓給春光院里的老鴇。老鴇看出這個伶俐的妞兒日后必能掙大錢，便用心地調(diào)教管理，十七八歲時出落成天姿國色，琴棋書畫，樣樣皆精，招惹得京城中的王孫公子，達(dá)官貴人慕名而來，一個個情迷意蕩，一擲千金，在所不惜。春光院里有了這棵搖錢樹，名揚(yáng)京城，日進(jìn)斗金，老鴇把她視如掌上明珠。杜十娘雖淪落為煙花女子，但癡情善良，不慕浮華，總想尋覓一個知心伴侶，從良成家。但每日來游蕩的豪門貴客，不過是逢場做戲，無一能將終身相托。兩年前春光院里來了一名國子監(jiān)的太學(xué)生名叫李甲，他出身官宦門第，家住江南紹興，父親位居布政司之職，膝下三個兒子，李甲居長，父親要他頂立門戶，要求甚為嚴(yán)厲。李甲因科考未中，被嚴(yán)父送到北京國子監(jiān)讀書，希望日后能混個一官半職。李甲獨(dú)身一人在北京，平日無人管束，身邊又帶著許多銀兩，常與同鄉(xiāng)柳遇春到妓院沾花惹草。李甲風(fēng)流倜儻，一表人材，又有極溫存的性格，與杜十娘一見鐘情，從此終日廝守，不能分離，不覺一年有余。初來春光院時，李公子揮金如土，手頭十分闊綽，老鴇笑臉相迎，百般諂媚。后來李父對兒子所為漸有耳聞，多次寫信催他返家，不再供應(yīng)銀兩，李甲迷戀杜十娘不忍分離，聞聽老父在家發(fā)怒，愈發(fā)不敢歸家。囊篋漸空，老鴇日漸怠慢，并將他逐出春光院。杜十娘與李甲真情相戀，李公子手頭越是短缺，她愈加袒護(hù)李公子，明言告訴老鴇，除李甲外，任你是誰，一概不接客。她索性自稱有病，不下妝樓。這天又有位淮陽鹽商孫富慕名求見杜十娘，這個孫富家資巨萬，生性風(fēng)流，慣向青樓尋歡，不惜重金，今日為這一見，他交給老鴇二十兩白銀。老鴇為難，賠笑道：“今日姑娘有病，實(shí)在不能見客?！? 孫富將白銀增至五十兩，硬是要見。杜十娘拒不下樓，氣得孫富暴跳如雷，徑自闖到妝樓上吼道：“我就不相信還有銀子敲不開的門!” 杜十娘安閑地在修剪瓶中鮮花，孫富凝眸注目，驚見之下，果真是美艷絕倫，呆怔半晌，才回過神來，連忙整理衣冠，向前作揖行禮。杜十娘既沒抬頭，也沒答言。孫富搭訕道：“小姐美若天仙，我對小姐久已愛慕，情愿千金禮聘。” 杜十娘這才看了他一眼，緩緩開口道：“孫先生初次見面就談行情，真不失商人本性，你可知世上還有銀錢買不到的東西?” 說罷，命丫環(huán)卷簾送客，孫富被逐下樓，氣恨不已，憤憤甩下一句話：“總有一天，我讓你知道銀子的厲害!” 老鴇見杜十娘又將一個大財(cái)神氣跑了，真正發(fā)起火來；“我們這樣的行戶人家，吃客穿客，前門送舊，后門迎新，門庭應(yīng)該鬧如火，錢帛才能堆成山。你自從接了這個李甲，莫說新客人，連舊主顧你都斷了，這春光院里衣食花銷從何而來!再說了，你說天下之人誰不愛錢!就是最闊氣的皇帝老子，也要收我們的“花捐”，不要錢，他們的吃喝玩樂從何而來!人家養(yǎng)女兒是搖錢樹，偏我晦氣，還要替你養(yǎng)個窮酸李甲。 ” 杜十娘反駁道；“當(dāng)初李公子也不是空手而來，媽媽哪一次不是笑臉相迎?！? “此一時，彼一時，如今他爹催逼他回家，他求貸又無門。再說這種公子哥兒，我見得多了，哪會有真情對待你這個煙花女子!” “李公子對我是真情實(shí)意，絕無虛假。媽媽，任你怎樣責(zé)罰我、逼迫我，我也不會與他分開!” 老鴇見十娘固執(zhí)、癡迷，毫無退讓之意，氣急敗壞，脫口而出：“好!十娘，只要那個窮酸有本事，能拿出銀兩來，我就讓你跟他走!” 杜十娘沒有想到老鴇肯松口放她走，大喜過望，差人找來李公子相商，李甲卻十分沮喪，自己早已身無分文，而杜十娘乃京師第一名妓，為她贖身，不知要花多少銀兩。老鴇正是知道李甲囊空如洗，借貸無門，樂得順?biāo)浦圩鰝€人情，順便寒傖寒傖這個窮酸：“我的十娘兒乃無價之寶，任誰也休想帶走，可憐你癡心妄想無有銀兩，我就成全你們，賤價賣與你，三百兩也就行了，不過只有三日為限?！? 杜十娘一聽自己身價只要三百兩銀子，驚喜萬分，只是時限太急，好言求情：“媽媽再寬限幾日吧!" 老鴇知道李甲任有多長時日，也不會拿出銀兩，便做好人：“我念李公子是個有情人，再寬限你到十天，十天不交銀兩，就永遠(yuǎn)不許你再登春光院的臺階!” 杜十娘仍不放心：“恐口說無憑，雙方應(yīng)立字據(jù)為證!” 杜十娘派丫頭請來鄰舍曹老秀才為大家秉公執(zhí)正立好文書，雙方用印畫押，封好的文書，杜十娘交給曹老秀才安為保存。第二天清晨，李甲起個絕早，急忙忙趕去籌借銀兩，十娘拿出體己，要他置辦幾件像樣的衣服穿戴。待李甲走后，十娘又將自己多年珍藏的積蓄藏在一只描金梳妝匣內(nèi)，送出春光院，轉(zhuǎn)存在宜春院相好的姐妹月朗手中。李甲東奔西走，尋親訪友，皆無一人借貸，李甲風(fēng)流浪蕩，迷戀煙花，人所皆知啊!十日期限已到，李甲羞回春光院，萬般無奈來找好友柳遇春，柳遇春勸解李甲：“杜十娘是京都紅得發(fā)紫的名妓，贖身銀價只要三百金，一定是個騙局，只是她與你相知日久，不好明言拒絕你再登門，所以限你十日贖身，如無銀兩，料你再不好意思找她，此乃煙花女子逐客之計(jì)啊!” 李甲本是個沒有主見的人，聽此話也有些疑惑不定，半晌無言，想起十娘對他的深情厚意，只是割舍不下。李公子連日沒有露面，杜十娘望眼欲穿。眼看十日期限已到，帶著丫環(huán)尋到柳遇春寓所，果見李甲在此頹喪發(fā)愁。十娘心疼，也不多語，命丫環(huán)拿來墊在轎內(nèi)的坐褥，當(dāng)眾拆開，里面藏有杜十娘多年積蓄的散碎銀兩總計(jì)有二百兩銀子，交給李甲為自己贖身。李甲驚喜過望，柳遇春見十娘自獻(xiàn)贖金，欽佩、贊嘆，杜十娘雖是煙花女子，卻是出污泥而不染，果真是一片真情，不可辜負(fù)。柳遇春立即拿出一百兩銀子慨然相助。三百兩贖金湊足，杜十娘與李甲相望流淚，雙雙拜謝柳遇春鼎力相助。兩人包好銀子趕到春光院，老鴇不抬正眼：“怎么久已不見李公子啦?今日可是第十天啦，拿來銀子吧!" 看見李甲不語，老鴇越發(fā)得意：“咱們不是有文字為憑么?你一手交錢，我一手交人!” 老鴇如此盛氣凌人，李甲氣狠狠地將三百兩銀子砰然放在桌上，老鴇看見李甲竟然拿來了銀子，立即變了顏色，矢口反悔：“三百兩銀子就想聘我們十娘，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得美!" 老鴇果想賴賬，杜十娘早使丫環(huán)將曹秀才請到，拿出字據(jù)為憑，老鴇氣急敗壞搶過字據(jù)撕得粉碎，哭天搶地的不再承認(rèn)。老鴇這一手，杜十娘早已料到，她也把話說得堅(jiān)決：“兒在媽媽院里已是八九年過去，每日所賺金帛早已不下數(shù)千數(shù)萬，今日從良之事，又是媽媽親口許諾，倘若媽媽果真要失信，請公子把銀子拿走，我便即刻死在媽媽面前，一是報答公子情義，再也是要你人財(cái)兩空，遭人唾罵!” 老鴇見十娘撕破臉皮，料是覆水難收，留她不住了，一把搶過銀子收起，令杜十娘將身上穿的、頭上戴的統(tǒng)統(tǒng)還給春光院。杜十娘穿著單薄的衣衫被掃地出門，臨行前她還是向老鴇拜了幾拜，跟著李甲快步走出妓院大門，轉(zhuǎn)瞬之間，兩人都有隔世之感。杜十娘和李甲投靠柳遇春住下，當(dāng)晚柳公子準(zhǔn)備好紅燭洞房，又邀來十娘相好的姐妹，擺下喜宴，慶賀一對有情人終于脫離苦海相伴成婚。席間李甲舉杯感謝眾人情誼，勝過雪中送炭，月朗笑道：“我們送的不是炭，而是一只梳妝箱，這是幾個姐妹的情意，望你們收下?！? 杜十娘笑嘻嘻接過，也不多話。燈火闌珊，夜深人靜，一對新人被送人洞房?？匆姞T臺上滴淚的紅燭，杜十娘感嘆自己的身世，不免擔(dān)心地問起李甲：“我們婚后南歸回家，不知你父親會不會接受我這淪落風(fēng)塵的女子?！? “老父一向嚴(yán)厲，對我這做長子的，尤其期望很高，我連日輾轉(zhuǎn)苦思，尚未想出萬全之策?！? 杜十娘寬慰丈夫：“我想父子天性，他老人家不會與你終身決絕。我們不妨去姑蘇名勝地游歷閑居，李郎慢慢懇請至親好友委婉勸解老人，等待他心平氣和，我們再一同歸家?！? 十娘不但情深意切，而且深明大義，李甲感激異常，當(dāng)下兩人跪地對天盟誓：“過往神明英鑒，李甲、杜十娘患難相交，生死與共，情同蒼天，愛共碧海，如有相負(fù)，天誅地滅?！? 李甲帶杜十娘乘船返歸南方，船行瓜州地區(qū)，靠岸停泊。夜晚月光如水，遠(yuǎn)山如黛，杜十娘命侍兒登岸沽酒，侍兒在酒店恰遇家鄉(xiāng)熟人，欲去京城辦事，正巧捎了一封李甲父親給兒子的書信，侍兒帶回交與李甲，信中道：“不肖逆子，如若攜妓同歸，父子之情，必當(dāng)永世隔絕。”李甲讀罷信，方寸已亂，十娘見李甲沉默不語，心事重重，忙命侍兒在船頭擺酒，又拿出琵琶調(diào)弦定音，邊彈邊唱為丈夫飲酒解悶。清江明月下，悠揚(yáng)的樂聲、歌聲順著水面向遠(yuǎn)處飄去。卻說那位淮陽鹽商孫富返鄉(xiāng)乘船也停泊在瓜州渡口，夜晚無聊，在船上對月獨(dú)酌，忽聽河面上飄過一陣悅耳的歌聲，聽得他魂搖心蕩。立即命船家尋找歌聲處停泊，又派出侍兒打聽，歌者為誰?知道正是京城名妓杜十娘從良嫁給了書生李甲，不由得妒火中燒，他對杜十娘的美艷始終垂涎，今日就在鄰船歌唱，如何才能見她一面?靈機(jī)一動，附庸風(fēng)雅地吟起詩來，意在招惹李甲注意，就此搭訕說話：“雪滿山中高土臥，月明林下美人來……” 此刻，杜十娘微有醉意，已回船艙休息，只剩李甲一人在船首獨(dú)酌，聽見鄰船有人高聲吟誦，不由多看了兩眼，只這幾看，正中孫富下懷，他故意攀話道：“適才江上聞得一曲仙樂，不想?yún)s是發(fā)自寶舟?！? “正是賤內(nèi)在彈琵琶唱曲子，不料驚動仁兄清夢，真是抱歉?！? “你我月夜江上相逢，機(jī)緣不淺，就請仁兄過船一敘?！? 李甲借酒澆愁正在煩悶，見有人邀請，也就過船散心解悶。兩人說些寒暄奉承之語，幾杯酒下肚，漸漸引入煙花柳巷之爭，竟是志同道合，皆是過來之人，談話越發(fā)投機(jī)，孫富奉承李甲娶了京城名妓，攜回故里，令人艷羨。李甲愁苦得連聲嘆氣：“剛剛接到嚴(yán)父家書，我要是攜妓回歸，他定要與我斷絕父子之情，老兄，你看如何是好?” 孫富一聽此話，甚是高興，愈發(fā)添油加醋嚇唬李甲：“令尊所慮極是，婦人水性無常，何況是煙花女子，少真多假，若為一個妓女與父母鬧翻，定會遭人恥笑!何況父子天倫，人之根本，如果父不以子為子，這個兒子日后必會惡名遠(yuǎn)揚(yáng)，身敗名裂!” 李甲十分震動，孫富又進(jìn)一步煽動：“從此，老兄你上不能進(jìn)取功名，下不能安居鄉(xiāng)里，你又何以立足于天地之間!為一時之歡而貽誤終生，孰重孰輕，李兄啊!你可曾三思?” 李甲覺得孫富一席話陳明利害，甚是有理，但與十娘心心相印，兩情無猜，豈有負(fù)心割舍之理?唉!如何才能有兩全之計(jì)呢?見李甲已有悔意，孫富又連連攻心：“我勸老兄懸崖勒馬，設(shè)法將十娘托付給可靠的友人，再湊足千金回轉(zhuǎn)家鄉(xiāng)安慰父母為時不晚。尊大人嚴(yán)令李兄回家，不過是為你在外迷花戀柳，揮金如土。如今拿著銀子回去，足可以告慰父母在外讀書上進(jìn)，并未浪費(fèi)分毫，須臾之間，便可轉(zhuǎn)禍為福。從此更可以得到嚴(yán)父的信任，今后日長，何愁沒有嬌妻美妾、錦衣玉食和富貴功名呢?！? 孫富巧舌如簧，一下子點(diǎn)透李甲胸中之疑，但這千金何來?杜十娘又安置何處?孫富早巳看出李甲所慮，便做出慷慨相助的姿態(tài)：“小弟經(jīng)商多年，頗有些資財(cái)，這千金么?船上就有，如李兄信得過，十娘便交給小弟帶回?fù)P州。李兄啊!你我二人身份不同，小弟出身商賈，討幾房煙花女子回家，世人或傳為佳話。李兄生長于簪纓之家，禮教森嚴(yán)，最講門當(dāng)戶對，若納青樓女子為正室夫人，必當(dāng)傳為笑柄引入議論啁!” 孫富左右逢源的善辯之詞，早將李甲說動了心，不再久坐，心急火燎返回船去與十娘商量，答應(yīng)明早回話。李甲回船后，思前想后，矛盾重重，違抗父命，必會喪失錦繡前程；可眼前又割舍不下恩愛至誠的杜十娘，不由唉聲嘆氣，傷心落淚。杜十娘一覺醒來看見李甲痛苦，忙披衣起身柔聲詢問，李甲難以啟齒，杜十娘愈發(fā)情真意切：“你我相知相愛已有兩年時日，今日才苦盡甘來，以圖百年歡樂。你今天突起悲傷，必有其故，你我生死與共，形同一人，有何難處，不可商量?” 李甲自知再不能瞞，便說嚴(yán)厲的父親決不能容納煙花女子返家為媳，如果歸家，必定被逐出家門，不但夫妻之歡難保，父子之倫亦絕，天地之間，我李甲何以為人?現(xiàn)有一富商愿以千金為代價，迎娶十娘回?fù)P州享受榮華富貴，要他與十娘仔細(xì)相商。說罷，李甲撲通跪地相求。驚聞此話，杜十娘猶如五雷轟頂，天塌地陷，面前的李甲還是那個溫柔多情、善解人意的李公子么?還是那個為她不惜千金，不怕傾家蕩產(chǎn)，備受凌辱的李公子么?這么快他就忘了洞房花燭對天盟過的誓言?這么快他就忘了杜十娘以死相爭得來的團(tuán)圓?而李甲現(xiàn)在明明雙膝跪地，苦苦哀求將她轉(zhuǎn)手他人的決斷，杜十娘好悔好恨哪!恨自己有眼無珠，錯識了人，恨自己一個煙花女子受盡天下人的恥辱，卻得不到一個人的真心! 李甲跪地，還在苦苦相求：“十娘，你就成全了我李氏家族的名譽(yù)，我李甲個人的前程吧!來生我愿變?nèi)R相報。” 杜十娘慘然一笑：“李公子請起，你我之間，何必如此，但不知那干兩銀子可曾到手?” “只待十娘肯允，明日一早成交?！? 杜十娘聽到“成交”二字心如刀割，應(yīng)道：“明晨李公子快快應(yīng)承了他，千萬不要錯過良機(jī)。但千金之事，非同兒戲，必須交到公子手中，我才能過去?！? 杜十娘徹夜不眠，挑燈梳妝，對鏡重重畫眉，濃濃施粉，釵環(huán)首飾，花鈿繡襖，裝飾得全身香風(fēng)拂拂，光艷奪人。晨色溟蒙中，杜十娘催促李公子過船回話，自己早已是盛裝華飾，端立船頭。對面孫富忽然冒出船頭，杜十娘不料竟是他，猛地一驚，孫富深施一禮，得意地說：“娘子!我說沒有銀子打不開的門么? 不過還請把娘子的妝臺拿來做信物，這銀子么，才能過手。” 十娘將描金妝箱派人送過去，果然一千兩銀子也抬過船來。杜十娘慢步走近銀擔(dān)，拿出一錠元寶，笑問李甲：“李公子，當(dāng)初你在春光院內(nèi)揮耗罄盡的可是這樣的銀子?如今你要向父親陳說你是正人君子，賢肖子孫，所缺者，不也是這樣的銀子?而這許多的銀子，正是這位孫大官人不知玩了多少手段，用了多少詭計(jì)，才賺來的，你，李公子，可要仔細(xì)收起?！? 李甲不知所措地看著杜十娘。孫富早巳不耐煩了，命人將十娘速速攙過船來，杜十娘道：“且慢，先把那只梳妝箱拿過來，里面有京師學(xué)堂發(fā)給公子回籍的路引，檢還給他?！? 接過妝箱，杜十娘招手喚來李甲，要他親手抽開妝箱第一個抽屜，不想里面金光四射，耀人眼目，驚得兩船人都來觀看，里面裝的都是瑤簪寶鈿。十娘拿出其中一只黃金鳳釵，雕鑲精致。惹得孫富高呼：“好個風(fēng)釵，起碼價值五百兩銀子以上!” 杜十娘對李甲說：“我若將它贈與你的妹妹，她可會親熱地喚我一聲‘嫂嫂’，攙人家門?” 李甲慌然諾諾，杜十娘驟然丟釵人江，眾人驚呼不已。杜十娘又命李甲打開第二只抽屜，箱內(nèi)皆是云筲翡翠，件件晶瑩剔透，十娘隨手拿出一只玲瓏透明的翠玉手鐲，孫富又是一聲驚叫：“這是上品翡翠，一只足值六百兩雪花白銀!” 杜十娘對李甲說：“我若將它送給你的弟媳，她可會喚我一聲‘嫂嫂’，在公婆面前為我說一句好話?” 李甲連稱：“是?！倍攀飳㈣C丟人江中。孫富、李甲心疼地連連大叫，兩岸圍觀者，越聚越多。杜十娘又命李甲打開第三只抽屜，箱內(nèi)皆是瑩光玉潤的珍珠、鉆石，無法估價，杜十娘拿出一串夜明玉珠，孫富早已驚呼：“不要扔了，不要扔了，這是千兩銀子也買不到的呀!” 杜十娘拉過李甲仔細(xì)看過：“若將此珠獻(xiàn)給你家母親大人，她可會拉我到身邊，叫我一聲‘兒媳’!” 李甲頓足痛哭，悔恨交加，杜十娘又將珍珠拋人江內(nèi)。再開抽屜，又是滿滿的一屜貓兒眼、祖母綠等奇珍異寶，李甲抱住十娘雙腿，痛哭流涕：“十娘有此寶物，事情即可挽回!” 杜十娘淡然一笑：“這箱中百寶，不下萬金，是我數(shù)年風(fēng)塵賣笑所積，自遇李郎，情投意合，海誓山盟，我自以為終身有靠。行前，假托相好姐妹所贈，求得歸見父母憐我命苦心誠，收我做個賢孝兒媳，終身無憾，誰知李郎也是有眼無珠，見利忘情!今日我在眾人面前開箱出示，我一個煙花女子，不曾負(fù)于郎君，倒是你們這些知書識禮的君子將我無恥出賣!" 杜十娘又轉(zhuǎn)對孫富，淋漓痛罵：“你這為富不仁的商人!我與李郎歷經(jīng)萬難，始有今日出頭，不想你以淫奸之意，巧言利舌，破人姻緣，斷人恩愛!喪盡天良；又恨我杜十娘未看透人生虛妄、世態(tài)炎涼，費(fèi)盡苦心，到頭來，仍舊逃脫不掉被人拐來賣去的命運(yùn)!” 兩岸圍觀人群，無不流淚同情。忽然風(fēng)起云涌，江水濤濤，杜十娘懷抱百寶箱，縱身跳人江心，瞬間狂風(fēng)大作，波濤洶涌，眾人慌忙跳人江中，搶救十娘，十娘已被江流沖走，杏無蹤影。圍觀人群個個恨得咬牙切齒，爭打李甲、孫富，李、孫二人急令開船，倉惶而逃。李甲歸家，終日愧悔，成為精神疾病，終身不愈。孫富閉眼就見杜十娘圍隨身旁，痛罵淋漓，他郁郁身亡。杜十娘明珠美玉投于盲人，以致恩愛變成仇恨，深情萬種，化為流水，成為千古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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